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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心中早已明白自己会彻底栽在她手里,为何瞧着她的笑,就是止不住心底的愉悦呢?连平常的分别都会令他有一种毛头小子,情窦初开的焦急与不安感。
她在府里会安全么?没有自己陪在身边,可有人会欺负她?思及此,胤祉不由地唇边扯开一丝笑,摇摇头,对自己说,她这样的性子,恐怕只会去欺负别人吧?
还有额娘……与她之间的矛盾,幸而这几个月她肚子减大,加上额娘吃斋念佛为他祈福,后院倒是也平静。一年到头里若是他要外出时间久,额娘便时常会上庙寺烧香添油纸。
她将五个人的爱全数托付在他身上,他不想……令她伤心失望。
书房里的灯珠明灭不定,胤祉还坐在桌前,昏暗的灯光下,他手执一根狼毫笔,沾湿后毛锋透亮,他将那淡黄色的笔尖蘸上一点砚台中已磨好的乌墨,摊开一张宣纸,神情淡然间含着一丝笑意。
动笔,将眼前浮现的一张脸孔自然地描绘下来。
他曾多次这样过,但唯独这次,却是例外。楚依是与众不同的,世间仅此一人。与她的容貌一定差了很多。
她是千金闺秀,自是温婉娴熟,生的娟秀雅致,而楚依那般犟拧执拗,这眉眼定是带着一丝跋扈之气,不自觉中从骨子里透出份傲气,该是有着一双明亮轻灵的瞳眸,笑起来奸猾狡黠,一张伶牙俐齿甚能诡辩,方是微翘着,自信洋溢。
还有呢……
窗外夜色已是极深,明日便是随阿玛出行之日,他怔怔地盯着纸上半成形的女子,有些茫然地用指尖抚过她的脸容,那是个陌生的女子,却是那般似她。
胤祉将狼毫笔置于笔架上,幽暗的烛火中,他眼中带着一丝迷恋与宠爱,看了许久许久,才吹灭烛灯。黑暗中他褪下衣衫,脑海里那张陌生女子的面孔始终晃荡不去,直到上床就寝,仿佛也刻入眼中,似是一睁开,就能看得见。
——楚依,这是你吗?
……
翌日。
才是晨曦,日头冉冉升起之时,微弱的光线从窗缝间泄入一丝,楚依已转醒,睁着眼未下床。
昨儿个夜里心中想着念着胤祉要走,一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后头意识模糊才渐渐入了梦,可才这时辰,她的生物钟便准时敲醒。
唉……她叹息一声,掀开被褥,走到铜镜前,光线还较为昏暗,她只能看到那模糊的铜镜里一张娥眉微蹙,满面愁容的脸孔。
楚依摸向自己的脸,看了许久才猛地晃了晃头,用手拍拍脸蛋,她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林妹妹,胤祉也不是怡红公子贾宝玉,自哀自怜个什么劲呢!
等她穿好衣服,挺着肚子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后,天色也渐渐崭亮,她走到窗前打开,望去已是一片鱼肚白,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清新香甜的味道。
她深深地嗅入,势要将那股舒爽拟人的味道灌入五脏六腑,洗涤一片污浊之气。
“福晋。”
楚依朝窗外一探头,见走廊拐弯处怜春提着洗脸盆走出来,她打开房门,道:“今日你来的挺早。”
怜春笑笑,略带暧昧之色瞅了眼楚依,一副什么都了解的表情道:“那是奴婢早就想到福晋定是睡不着,起早后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去见贝勒爷的。往先福晋也是这样起早,奴婢都伺候福晋这么多年,可还不了解福晋您么?”
她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想起董鄂玉宁?算罢,楚依和董鄂玉宁,如今也没有分别了。只是偶尔提起来,略有几丝不适。
楚依强颜欢笑地扯了扯唇,招呼怜春:“那还不赶紧过来?”
“福晋您该先洗脸。”
“啊……对了,你觉得这样好看吗?”楚依指指凸得跟小山丘似的肚子问。
怜春扑哧一乐,随后张开手臂划了大大一圈道:“就算福晋肚子那么大,贝勒爷都不会嫌弃福晋,因为在咱贝勒爷眼中,福晋怎么着那都是最美的!”
“贫嘴!”楚依娇嗔一声。
时间便在二人嬉笑闲聊中过去,等她们拾掇完毕,这天已是彻亮。
“估摸着贝勒爷正在用早膳呢,福晋是要去爷屋里头……还是——?”
“把早膳送到我屋里头吧。”
怜春疑惑了,问:“福晋你不与贝勒爷用餐吗?”
“反正人自会来,刚起来先让我缓缓,不想走动。”
“唉,您这明摆着要爷亲自来,福晋您可不是一般的奸猾。”
楚依哟了一声,猛地提高了音量,故作愠怒地扬眉:“你个小蹄子竟敢违逆起你主子来了?真想我抽掉你一层皮才会学乖是不?”
怜春缩了缩头,老实巴交的她也看不出福晋这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只得嘟嘟呶呶地小声道:“分明就是福晋您自个儿使小性子……”
楚依顿时觉得这世界要翻天,丫连个小丫鬟如今都不把她放眼里了说!难道是自己太宠她喽?
不行!回头得多骂骂她,嗯……还是进行爱的教育吧。
这时门外突然走进一人,楚依转过头去,见胤祉手里头端着格式早点菜式,颜色光泽诱人,一如他唇边勾起的笑容。
楚依心里乐得很,早已开了花,但脸上却是抑住笑,轻描淡写:“爷怎么来了,这时候不是该在屋里头用早膳么?”
胤祉见她这占了便宜卖乖的行径,很是无可奈何,使个眼色,怜春立马儿心领神会,道声告退便撒腿撤走,不忘顺势捎上门把。
“你今儿这妆挺好。”
“嘁——”
胤祉咳嗽两声:“肚子饿了吧,这些都是我精心准备的。”
“嘁——”
“你这傻丫头,我都快走了,你还想闹我的心不成?”说着,捏住她的脸,可能是怀了孕,运动少了,吃得多了,昔日瘦弱削骨似的面颊如今都有了肥嘟的鼓肉,指腹揉捏着,手感柔软舒服。
“你以为我洋娃娃呢!”她气道。
胤祉皱了一下眉头:“洋娃娃是什么?”
她拍掉他的手,开始用食,便说道:“反正你不懂的,就跟我之前告诉你一大堆一样不是你们这个年代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我知道你不愿意提,我便不问。”
楚依夹菜的手一顿,转而叼了只鹌鹑蛋放到他碗里:“我怕你把我当作妖魔鬼怪。”
“就知道你不是凡人。”
她眯起眼,揶揄道:“是的,我不是凡人,是仙女姐姐。”
他笑了笑,用手拨开蛋壳,与她坏坏的表情对视,指尖拈蛋如拈花,如斯展颜,恍若一掬秋水,涤荡开一丝丝涟漪波纹。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自然与凡人不同。”
她怔愣地嘴巴微张,胤祉便伸手把鹌鹑蛋塞入她嘴里,看她呆掉的模样,他心头一动,忽地隔着圆桌便倾身而下,含住她鼓鼓的唇瓣。
蹂躏了好一会儿,胤祉才放开她饱受折腾的娇唇,一丝汁液于衔接处划出,楚依眼睁睁瞧着,脑中热度急剧上升,蹭得一下红透了整张面孔。
“你害臊了?”
这一句话顿时如春后雷雨,倾盆而下,浇醒了恍若梦中的她。
下意识地咬着唇,重重咳嗽一声,横眉故作冷眼:“谁害臊了,你才害臊,你全身上下都害臊!”
噗——话落,楚依都忍不住想要自己喷自己,这话怎么说得这么让人外焦里嫩!
“成成成,我全身上下都不害臊行么?”
她被噎了一下,那股子气憋了许久,才从鼻子眼里哼哼出声,带着丝愠色:“不害臊!”
“成,我们俩都不害臊。”
“你不害臊!”
“嗯,你不害臊。”
“……”
她陡然发现,最近胤祉变得越来越邪恶——!当初多么一纯洁可爱的小绵羊啊,瞧瞧现在,整一个大尾巴黄鼠狼!
见她死劲咬着嘴里所剩无几的蛋渣滓,一对大眼没好气的充满怨屈地只瞅着自己,胤祉这心里头就禁不住荡漾,那水润润带着雾气的目光,真是每每都叫他浑身触动,一股股热流不禁涌上来。
——但他,却只能假装镇静从容,丝毫未将心底**显露。
他笑着,忽然眼底含了几分淡愁:“真的要走了。”顿了下,声音变得慎重而沉凝,“你在府里头定要注意。”
她听得出他话中有话,心底一颤,只点了点头。
这时胤祉从怀里取出形状精巧的一件事物来,展开她的手塞入其中,道:“这是护身符,护你平安。”
楚依的脸色莫名地有些异变,她不想在这种时刻扭扭捏捏,纠缠不清,但是为什么他还要给她这样一句戳心眼的话,是一定想肉麻死她是不?
吸了下鼻子,酸涩的滋味,她终归还是握紧了收入怀里,显得漫不经心地一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难道以后每次随你阿玛塞外出行都要跟我这样依依惜别不成?小祉儿,太肉麻了,我浑身都一股酸劲。”故意把话说得这样大大咧咧,以来掩饰心中的失落与对他的在意。
还是做不到像他那样直截了当,表达出自己的感情,楚依,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想要他的身心只属于自己,却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只属于他。
——也许……她真的是个贪心不足的女人。
他拉过她的手,笑道:“寻常人家也是如此,我们为何不可?”
她只觉心头仿佛一根琴弦弹动,铮地一声响,柔水涟漪缓缓荡开,楚依这才反握住那削瘦却有力的手掌,道:“小祉儿可要早日归来,这一回……换我和孩子,等你。”
“夫人尽管放心,为夫会无时无刻不思念着你。”
“别太想我,会打喷嚏的。”
“楚依,我走了。”
“嗯,在阿妈身边要听话,不许看哪个姑娘漂亮就忍不住,不许随便被几个阿哥怂恿着便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平日里饮食都要多忌口,塞外应该挺冷的,多穿几件衣裳,别不要温度要风度。还有……”
“还有我会尽早回来,为了孩子,和你。”
她维持的平静面孔终究还是破裂,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快速地擦去,用力点头:“等你!”
胤祉走了,还来不及与她吃完这顿早膳,那边的人已经在催促。要有一些事宜要准备,二人临别缠吻,才依依惜别。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楚依抚着圆滚的肚子,不禁轻轻低喃:“孩子……我和孩子……都等着你。胤祉……”
……
胤祉离府随老康塞外出行后,贝勒府中还是一切照旧,虽然没了胤祉的庇护,然他对楚依的宠爱重视也令众妾侍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她身为嫡福晋,地位自不是那些妾侍可比。楚依着重对饮食方面特别在意,每次都叫怜春监管着,不得出一点疏漏。
这下没了胤祉在身旁,似乎周边都清静了很多,然楚依却觉着世界太安静,有点不习惯了。
养殖的花草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渐而由花苞茁壮长成色彩鲜艳的花朵,楚依闲来无事便用剪子修枯枝,使其更好地生长。
转眼胤祉已经离开二月,她已怀了九个月,最多不过一月便要临盆,这种日益膨胀的奇妙感觉让她有一种新的体验。此时,楚依已很是惰懒,足足有半个月未踏出房门半步,多数都是躺在软塌或是床铺上睡着,整日都显得惺忪迷糊。
次日醒来,楚依终于决定要在自己彻底发霉变绿前出去走动走动,虽然活动范围有限,但好歹球还能滚两圈,她一个人总不能嵌在床里头不动了吧?
楚依由怜春搀着,去了花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