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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金。但就算她拿到了两千法郎,也无法维持她们三个人的开销太久。通常莎菲每
季从母亲那儿拿到津贴——那是由她父亲留给她的基金中提拨出来的。下一季的津
贴应该在十二月一日,但莎菲害怕她母亲会扣下她的津贴来迫她就范。
她必须知道结果。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基金,珊娜应该不可能扣了她的钱吧?
莎菲决定必须找一个律师——而且这名律师愿意让她先赊律师费。
麦亨利的影像浮现她脑海。
莎菲的胸口涌起希望。亨利会帮助她。她记得他的办公室在联合广场。那天他
来拜访,邀请她去中央公园骑马时,她闲闲地翻弄过他的名片。莎菲指示车夫将马
车开向联合广场。
一个小时后,莎菲几乎要放弃时,终于在二十三街的一家男性成衣铺的二楼找
到亨利的办公室。她下了马车,打发走车夫。她已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继续雇用他。
莎菲祈祷亨利在办公室里。她匆忙上了阶梯,停在一扇厚玻璃门外。亨利坐在
办公桌后面,低头看着卷宗。莎菲的心跃到了喉间。她轻敲玻璃。
亨利抬起头要说:“进来”,但声音却没有出来。他睁大眼睛,站了起来。而
后他笑了,一开始有些犹豫,随即漾开成大大的笑容。他打开门。“莎菲!我的意
思是——欧小姐!这真是惊喜。请进。”
莎菲松了一口气,身躯轻颤——亨利真的很高兴见到她。“你好,麦先生。希
望我不是在不便的时候打扰。”
“一点也不,”他带她进到办公室,为她拉开椅子。他打量着她的视线是温暖
的。“我不知道你由法国回来了。你完成学业了?”
莎菲坐了下来,双手紧握在膝上,不想让亨利看见它们在颤抖。“我希望我的
学业永远不会结束。”
他显得有些惆怅。“要不要来杯咖啡?我可以煮一壶。”
莎菲摇头拒绝。
亨利看着她一晌后,走回到他的桌子后面。“你是来谈正事的,欧小姐?”
莎菲润了润唇。“恐怕是如此,麦先生。”她喊道,再也无法保持镇静。
“有什么不对吗,莎菲?我可以叫你莎菲吗?”
她点点头,自小皮包里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亨利是如此地亲切。她试着回
想那一天她为什么没有陪他去中央公园骑马?对了,艾德。艾德来当她的模特儿。
如果……“亨利,我陷入了困境。”
他等待着,以律师的态度。
“我和我母亲、继父绝裂了,我被困在纽约,又没有钱,”莎菲对上了他的目
光。“我每一季由珊娜那儿领到我的津贴——那是由我父亲留给我的基金里提拔出
来的。我害怕珊娜会扣下我的津贴。
“下一次的津贴是在什么时候?”
“十二月一日。”
“有多少钱?”
“五百元。”
“你的母亲是基金的管理人吗?”
“是的。”
“基金的控制权什么时候会转到你手上,莎菲?”他开始记下资料。
“等我二十五岁,或是我结婚时。”
“你几岁了?”他没有脸红。“这是专业的问题。”
“我知道。我二十一岁了。明年五月我就满二十二岁。”
“我明白了。你和你家人可能和解吗?”
“我不认为。”
“也许如果有第三者的介入?”
“不可能。”莎菲道。
亨利点点头。“好吧!我相信我可以在一、两天之内回答你的问题。”莎菲的
身子向前倚。“那太好了,”她迟疑了一下。“亨利,你能等到我领到属于自己的
钱后,再给你律师费吗?”她的语音一窒。“我现在正缺钱。”
“莎菲,我不会为了这样的事向你收费,”他道,这次脸红了。“你是我的朋
友。”
莎菲想哭。她的鼻头抽噎。“谢谢你。”她柔声道。
亨利迟疑了一下。“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莎菲?”
莎菲犹豫了,想起了艾洁。她现在一定已经饿坏了。瑞雪大概正在用牛奶喂她。
莎菲知道她必须赶回去喂艾洁。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肚子也饿了。但她只剩下几块钱,
只够让她们三个人再用个几餐。而十二月还有三个星期,她要怎么生活下去呢?
“莎菲,”亨利太过认真地看着她。“我可以借你一笔钱吗?直到你能够自给
自足。”
莎菲迟疑了一下。“也许再一、两天,我得想想还要借些什么。”她的呼吸有
些不稳。亨利不知道她还要照顾两个人。如果他知道这些钱是要用来抚养她的私生
女,他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亨利站了起来,伸手到口袋里。“哪,”他绕过桌子,将钱塞到她手中。“拜
托收下。你看起来非常的累。如果你继续这样担心下去,我害怕你会无法支撑。”
莎菲强挤出笑容。“你对我太好了。”
他的身躯僵住,而后道:“我怎么能不对你好呢,莎菲?”
“夫人,有你的访客。”
珊娜并没有接见访客的心情。她昨晚一整晚都没睡,眼睛哭得红肿。她感觉好
累,而且她这个样子也不好见客人。“不管来的是谁,请他走吧,金森。”
金森离开了,留下珊娜独自对着她的黑咖啡及没有动过的早餐。门房几乎立刻
又回来。
“那名绅士宣称是急事。”金森道。
珊娜气恼地拿起名片,看了一下。“麦享利。律师。他想要什么?”
“他说是有关重要的家事。”
珊娜心里羞恼,但还是指示金森请他进来。一会儿后享利出现了。他穿着一件
略嫌过大的西装套装,珊娜注意到他较以前瘦了许多。
“很抱歉打断你的早餐。”他道。
珊娜耸耸肩。她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请他坐下。“什么事这么急,麦先生?”
“我代表你的女儿来的,雷太太。”
珊娜的身躯僵住,震惊不已。“什么?”
亨利清了清喉咙。“她有一笔钱会在下个月的一日进帐。那笔钱会到吗?”
珊娜缓缓地站起来,一脸地无法置信。“只有在莎菲回家——一个人的情况下。”
“一个人?”
“是的,”珊娜严厉地道。“你必须告诉她只有在她‘一个人’回家的时候,
才能拿到她的津贴。”
“恐怕我不了解。”亨利道。
“如果莎菲继续住在外面,反抗我,她就无法自我这里拿到钱。”
“那笔钱是来自她父亲留给她的基金,由你管理的?”
她抿紧下颚。“是的。”
“恐怕我必须看看基金管理的契约副本,雷太太。”
珊娜先是无法置信,继之勃然大怒。“我的律师是韩约翰,麦先生。契约是在
他那儿,不在我这里。”
亨利微微一笑。“那么我可以告诉他你认可我拿到副本?”
“我有选择吗?”
“为了拿到那些文件的副本上法庭似乎是小题大作。”亨利道。
“是的。你得到了我的认可,”珊娜悻悻地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必浪费
那些时间。契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除非莎菲结婚了,她要到二十五岁才能
继承她父亲留给她的钱,没有转圜的余地。”
亨利只是鞠躬行礼。“谢谢你的合作,雷太太。”
珊娜看着他离开,而后她挫折、愤怒地低喊出声。
律师!莎菲竟然去找律师!她无法相信!老天,莎菲不知道她在试着保护她吗?
她只是想保护莎菲不遭到和她一样的痛苦和伤害。她不希望莎菲犯了和她同样的错。
莎菲再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的!
珊娜的身躯颤抖,跌坐在椅子上,她似乎再也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了。她曾经是
那么地温驯、乖巧的小女儿,满足于她的绘画及遗世独立的生活,而后狄艾德闯进
了她的生命,改变了一切。
是的,这一切都是狄艾德的错!
珊娜恨他。噢,她是多么地恨他!
两年前的那个夏天,莎菲变得大胆、挑衅。她不理睬珊娜的警告,一头栽进了
和他的韵事里。珊娜的身躯颤抖。莎菲正重蹈了她母亲当年的覆辙。
当时她才十五岁,被对杰克的欲望冲昏了头,再也看不见其他人或其他事。她
故意将自己的贞操献给了他。她深爱他到反抗她的家人嫁给他。他们和她断绝关系,
一分钱都不给她。直至现在,珊娜仍未和她的父母亲说过话。在她和杰克结婚的那
一天,他们就当做他们的女儿死去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一名世故阳刚的男子,一名纯洁的少女。欲望、反抗,失去
了纯真。她们的相似处是如此地骇人。
但也仅止于此。珊娜在生下孩子前和杰克结婚,莎菲跑到巴黎生小孩——现在
又拒绝将小孩给别人收养。珊娜双手覆脸,痛哭出声。她只是想保护莎菲不受伤害。
知道莎菲掉下楼梯,跌断脚踝的那一天,珊娜自失去杰克的哀伤中挣脱出来。躺在
床上的莎菲显得如此娇小无助、疼痛;珊娜心里充满了罪恶感。那份罪恶感一直存
在。莎菲的足踝痊愈后,成了跛子。珊娜感觉她必须负责,做赔偿;她会保护莎菲
不受到伤害——终其一生。
珊娜认真地扮演母亲的角色。既然她已经失去了杰克,她把全副的感情都投注
在她女儿身上。尽管莎菲跛了脚,但她还有她的艺术及珊娜。珊娜鼓励她对艺术的
喜好,保护她不遭到社交界的轻视。
然而莎菲不再想被保护。但珊娜知道她的女儿并不了解。没有人了解成为社交
界弃儿的滋味,一直到真正被摒弃在外,被责难。
珊娜不能让她的女儿那样。背负未婚妈妈的重担将会毁了她。珊娜了解放弃社
会地位,换取爱情的结果。只有爱情是不够的。没有任何事抵得上被社会排斥的痛
苦。
但当时她还有杰克。莎菲甚至没有狄艾德。就算她拥有他,那痛苦只会更深。
珊娜想着那段婚姻期间的心碎及痛苦。她想着那激烈、恶意的争吵,她想着杰克没
有回家的那些夜晚,以及他回家的那些晚上身上便宜的香水味。即使是现在,在这
么多年后,回忆唤起如此的恨意及悔恨。更糟的是伴随的还有爱——一份始终不曾
消失的爱。
珊娜知道莎菲别无选择。她不能成为未婚妈妈,她也不能嫁给狄艾德——他就
和她那个混帐丈夫一样地糟糕。不,莎菲必须放弃孩子,继续过她的人生。假以时
日,痛苦会变得可以忍受。那样对她个人最好——对莎菲、孩子,甚至是对珊娜。
珊娜命令车夫将马车驾来。她匆忙上到楼上,换了一件较鲜艳的衣服,在面颊
及唇上点一点胭脂。她戴着顶黑色帽子,前覆黑纱,以此遮掩她满是红丝的眼睛。
她的脉搏开始加速。
她需要杰克。现在,尽管她并不确定他已经回到了纽约,他的家。
珊娜匆忙下了楼梯,指示比利将马车开向河边大道。而后她留在座位上,等待
着。
如果杰克回来就好了。他会帮忙。他有那个能力。他是珊娜所认识的人当中,
最有能力的人。
马车经过了中央公园,但她对窗外的景物视而不见,她的心抽痛。她已经将近
一年没有看到杰克了,自从那一次邂逅后没有。但不是因为她没有试过。
知道杰克还活着后,她很轻易地探出了他现在的假名,并请了侦探,查出他所
住的地方。数天后她就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