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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汗流浃背的工人及移民。他们也许一脸疲态,衣衫褴褛,但是充满了生气及
色彩,深深地吸引了莎菲。然而他们还是比不上狄艾德的吸引力。
莎菲叹了口气。她一个星期前回到纽约市,投入全副心力完成艾小姐的画像。
艾小姐今天下午会来拿画——也许已经在家里等她了。然而在画艾小姐的肖像画时,
她想的却一直是狄艾德。回想起来,他们在新堡海滩交谈的时间还不超过十五分钟,
但是他却盘踞了她的整个心思。
话说回来,狄艾德是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男人,也是个最出色的模特儿。她如何
能抗拒得了画他的冲动?单单是想到这个念头已令她兴奋不已。
她会用油画来表现他,也许是以现代主义的画风。
莎菲回想起刚搬进雷家大宅时,看到她继父的收藏时的感动。杰明是个艺术收
藏者,藏面甚多,包括了最新在法国崛起,毁誉不一的印象主义学派的画。莎菲初
次看到莫内的画就对那层层叠叠的色彩表现印象深刻。那时候她经常在画廊里一待
就是数个小时。
来到雷氏大宅前,莎菲就已经展现在绘画上的兴趣。在雷氏大宅时,她受到的
淑女教育里包括了绘画。她由第一位家庭教师那儿获益良多。十二岁那一年,她的
家庭教师觉得在绘画方面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的。她向珊娜建议找一名真正的艺术
家指导莎菲。但珊娜反对,觉得没有那个必要。经由莎菲的一再的恳求,最后还是
因为杰明赞成,珊娜才让步,为她请了指导老师。
范保罗在艺术学院教书,课堂外也教授他认为有天分的学生——莎菲便是其中
之一。由十二岁到十六岁的三年间,她接受保罗的教导,由基本的素描入手,学习
水彩、油画,到博物馆模拟一幅幅名画。莎菲偏好富有现代感的画作,尤其是印象
主义的作品,但保罗要求她耐心地打好绘画的基础,由古典绘画着手,培养好根基,
日后才会有好的创作。
十六岁那一年,保罗推荐她进入艺术学院。在那里,莎菲认识了其他同样热中
绘画的女同学,然而也在那一年,她的良师兼益友离开了她,回到法国。保罗离开
时,莎菲沮丧得要命,然而保罗的妻子身体不好,他必须回去照顾她。临行时保罗
力邀她日后造访巴黎这个艺术家的天堂,她甚至可以亲炙莫内、高更等多位大师。
她想起她曾经尝试用现代主义画的一幅油画:“中央公园”。她采用大胆的色
彩及线条,结果被珊娜批评她疯了。珊娜唯一接受的只有古典画,她也绝对不会允
许她的女儿跑来第三街画一群工人及平民。
“莎菲小姐,”比利驾着马车来到她身边,打断了她的思绪。“已经三点半了。”
“谢谢你。”莎菲叹了口气,挟着画具上了马车。该是回家见艾小姐的时候了。
莎菲在她母亲的沙龙门口停住。
狄艾德站在沙龙里,脸上挂着个温暖的笑容。
莎菲睁大了眼睛,似乎无法别开目光。终于她明白到艾梅丝小姐也在沙龙里,
坐在大理石壁炉旁边的沙发上。这位老处女的黑眼珠转来转去,热切地打量着莎菲
及艾德。
莎菲有一刻的惊慌:他在这里做什么?
艾德漫步走向她,蓝眸以令人不安的亲切打量过她全身。“午安,欧小姐,我
凑巧驾车经过,想到来留下卡片,当我知道你随时会回来——”他微微一笑,蓝眸
持住她的。“我就知道我必须等待。”
莎菲没有动。他的视线扫过她全身时,她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糟透了——和在
新堡海滩的那个晚上、穿着丝绸晚礼服的她完全不同,也更加古怪。她的头发自辫
子里散落出来,她的衬衫及裙子上都是油彩,而且闻起来是松香油的气味。珊娜及
其他人都在新堡,她对自己的外表就比较随便,但她并没有料到会有访客。
访客?狄艾德是来造访她?
“你的舌头到哪里去了,女孩?”艾小姐站了起来。“你还没向这位英俊的绅
士道声日安?”
莎菲的脸庞胀红。“狄先生。”她沙嘎地道,终于明白他是来找她。突然珊娜
的话浮现在她心里:他的体贴只是种伪装,他的意图是引诱你及毁灭你。
“我的画呢?”艾小姐走向前,拐杖敲得直响。
莎菲回过神来,但她的心仍在狂跳。“艾小姐,”她勉强道,强烈地感觉到狄
艾德的存在。“你好。”
“我的画,女孩!”
莎菲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她不敢看艾德。他在对着她笑。他是在玩弄你,
亲爱的。“就来了,艾小姐。金森,把画拿来。”
门房捧着巨幅油画进来,放在地上,面对着房间里的三个人。突然间莎菲感到
焦急起来——不是因为艾小姐。她一定会喜欢这幅画,而是因为狄艾德。
画的技巧高超,但缺乏感情。她是强迫自己画这幅画的。她发现自己看着艾德,
害怕他的拒绝。这太可笑了。她不应该在乎他对她的画作的看法。但她又纳闷他对
她下午画的那两名移民妇女的画会有什么看法。
她不应该在乎的。她不在乎,她更正道。他甚至没有权利在这里。他为什么来?
来玩弄她?引诱她?他已经厌倦了思蕊?他认为她比较好上手?他究竟为什么来?
“它看起来确实像我,”艾小姐看着画,不情愿地道。“但你不觉得太真实了
一些吗?你可以美化一点的,女孩。”
莎菲没有回答。 艾德凝视着画, 眉头皱了起来,而后他转身锐利地盯着她。
“你非常有天分,欧小姐。”
莎菲的下颚抿得更紧。她感觉牙齿都快被咬断了。“谢谢你,狄先生。”她僵
硬地道。
“你宣称对你的艺术极为热情。”艾德道,望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他看
向那幅油画。“你完全捕捉了艾小姐本人。”
莎菲脸红了,因为她知道这幅画根本缺乏热情。艾德看出来了吗?他的话是明
褒暗贬吗?“照片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甚至更好。”莎菲讥悄地道。
艾德吃了一惊。
“女孩,他是在恭维你,”艾小姐道,但莎菲并不后悔自己的坦白,即使她显
得有些粗鲁。“不过你的确有天分。金森,叫我的马车过来,”她转向艾德。“我
看见你开的是最近发明的那种愚蠢汽车,就我个人来说,既然马车对我们的父母及
祖父母都好,对我也够好了。”
艾德对这位老妇人微笑。“去年十一月,我在伦敦参观了一次汽车展,从此以
后我就迷上汽车了。”
“嗯,”艾小姐突然对他眨了眨眼。“带小姐开车兜风去吧!我知道年轻女孩
都爱这套。”
莎菲送艾小姐出门,她的脉搏狂跳不已。艾小姐窥见她在想些什么?然而她却
不由自主地想像她坐在艾德的汽车里、他的身边。她从不曾坐过汽车。很可能一辈
子都没有机会去坐。想象和狄艾德一起乘车兜风——那是如此地浪漫。
但一回到屋子,她察觉到剩下她和艾德独处,而她的脉搏尚未平静下来。他已
经离开沙龙,正端详着走道上的一幅画。那是她数年前画的。
他转过身。“这幅画也是你面的。”
莎菲画的是小时候的丽莎。“你是名艺术鉴赏家!”
“不算是。”他露出个笑容。
“那么你有副好眼力,狄先生,”她抚平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绉褶,沮丧地发觉
到手上都是画漆。“恐怕说我是有些衣衫不整。”
他露出个无赖的笑容,蓝眸里闪着秘密的亮光。“不算是,欧小姐。”
他的话激起了她原以为已经深锁的幻想。她的身躯似乎紧绷起来。“你为什么
在这里?”她沙嘎地问。
“你认为我为什么在这里,莎菲?”
莎菲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渴望袭来,血液变热。她提醒自己他是个没有原则的浪
子。他真的想引诱她?那似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他会用这样诱惑的语气喊她的名字?莎菲挺直
背脊,不定了决心。她不会再像在新堡一样,被他的魅力及英俊的容貌迷住。这次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保持理智自制。“我想不出你为什么在这里,狄先生。”她
听见自己道。
“我当然是来拜访你。”他的白牙闪亮,大胆的蓝眸锁住了她。
尽管她的决心,莎菲发现自己正在陷溺。他的魅力迷惑着她。“狄先生,我不
了解,”她僵硬地道。“你为什么拜访我?”
“你也问其他绅士为什么拜访你吗?”
她的脸庞尴尬地胀红了。“我相信我告诉过你我没有仰慕者。”
他望着她,笑容逝去了。“你没有过访客?”
她抬起下颚。“没有绅士访客。”
他睁大眼睛,无法置信,而后他的酒窝再次展现。“那你现在有一个了——我。”
她深吸了口气,脉搏依然狂跳。“你是个见闻广博的男人,”莎菲仔细地措辞,
决心要知道他的来意,粉碎所有的假象。“至于我——你可以看得出来的——我是
个想成为女艺术家的怪胎,而且……”她无法说出他不可能被她吸引的真正理由。
他的眼神一暗。“而且怎样?”
“你为什么来拜访我?”她喊道,失去了控制。
他俯身向她。“你说自己是个怪胎?这倒有趣得很,因为我不觉得你古怪。不,
那是谁的话?你或你母亲的?”
莎菲惊喘出声。
他走向她——她往后退。“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莎菲舔了舔唇。她已经退到背抵着墙。她的身躯颤抖,但仍旧固执地直视着他。
她纳闷他是否会在此时占她的便宜亲吻她。到时候她该怎么做?
她突然想到她从没有被吻过。她应该会喜欢这个吻。
他的眼神变成了风暴般的蓝色。“我该死地不在乎你的足踝的问题,莎菲。”
莎菲不相信他。“那么你是唯一的一个。”
“那么其他人都是一群大傻瓜。”
莎菲看着他,清楚地察觉到两人的身躯距离不到寸许。她可以感觉到他的体热。
更糟的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在发热。“你究竟要说什么?”
他抬起手。有一刻莎菲以为他要碰触她了。他的手似乎流连在她的肩膀上方一
晌,最后撑在她身侧的墙上。“我要说我会像个绅士一样地来拜访你,一切合乎礼
仪。我觉得你非常迷人,然而你表现得似乎我是个大麻烦。”
“我并无意给你那个印象。”莎菲重浊地道,她的呼吸似乎变得非常困难。
“你为什么怕我?”艾德问她。
“我没有。”但她是的——万一他吻了她,她要怎么办?
他的笑容苦涩。“我猜我不能怪你,但我向你保证,莎菲,我不会伤害你。我
想当你的朋友。”
他以轻柔、诱惑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莎菲的反应是立即的。她的心跳加速。
他想要的是哪一种友谊?
莎菲直视进那对灿烂的蓝眸。一幅影像浮现在她脑海——一对男女的身躯纠缠
在一起。那男的是艾德,女的是她。他所谓的朋友一定有着更深、更世故的意义。
然而她又想起在新堡的那一晚,他怎样体贴地保护她。如果他的友谊是真诚的,她
不知道该感宽松了口气,或是失望。
他的视线锁住了她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