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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罗的指尖抚摸着茶托的边缘处,她垂着头,半边的脸沉在阴影里,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晦涩。
不,她不是失忆……如今已经不能用失忆来继续蒙骗自己了。
她轻轻曲起食指,在自己的额际轻轻叩了叩。
自己的老师奥法斯是众所周知的不收学徒,而奥法斯曾是深蓝的学徒,他……深爱着深蓝么?纱罗回忆深蓝的手札中的字字句句,暗暗肯定了这个可能性。
那么,在得知自己所爱着的人将要死去,换做是自己的话…换做是她的话……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对方留下来——
纱罗愣住了。她为自己心里冒出来的想法而心惊。
那么,也就是说……奥法斯那间在镜像之门魔法后的实验间里的禁忌研究并不是什么生物体研究,而是……人体实验?
她手一抖,原本端得好好的茶杯敲在了茶托上,发出了“哐”的一声脆响。
——相传现在在霍哈玛的皇城之内,仍完好无损地保存着三贤者的画像。
——“你长得可真像他。”
——霍哈玛王宫的密室里,墙上挂着的三贤者画像中,深蓝的相貌与她简直一模一样。
——她的记忆来自于奥法斯所给的那块古怪的“护盾石”。
——……她甚至没有“爱情”。
她是奥法斯制造出来的……吗?
这样回想起来,确实并没有过失忆的人需要借助外力“注入”记忆的案例,从那个时候起她就该怀疑了。
因为无法确定创造人体的成功率,所以并不在一开始就赋予记忆,而是在经过观察之后才给她那块可以注入记忆的石头……么?
果然谨慎。
而关于名字——这才是最大的线索。
奥法斯告诉她深蓝给他起的名字,并且她在所有人都称呼奥法斯“安苏莫布兰莱恩”的情况下,她在思考时依旧无意识并坚持地用“奥法斯”来称呼他。
纱罗忽然意识到,这是一种思想的灌输。
他“希望”她和深蓝一样,称呼他的真名——这样看来,他确实是深爱着深蓝无误了。
纱罗揉了揉太阳穴。她不擅长猜测,梦醒之后仍隐隐胀痛着的大脑很是疲惫。除了无法继续思考下去的感觉,这种每日准时而至的诡异梦境实在令人不快。
端在手里的红茶已经变凉,纱罗将拖着茶杯的茶托放回圆桌上。她将微微有些冰凉的手贴在了脑门上,额头微烫的温度慢慢的冷却,纱罗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她回到床上躺好,忽然想起白天在训练场时薇薇安扔给她的问题。
潼恩艾尔博塔四世。他说他喜欢了自己三年。
纱罗把头埋进了枕头里,被熏染上薰衣草香气的枕头散发着安神的味道。纱罗用力蹭了蹭那枕头。……她该拿这个家伙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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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被侍女唤醒的纱罗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殿下,您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虽然拒绝过贴身侍女的存在,但国王陛下**强硬的态度几乎是不能违背的——对于这名总是忽视她意愿唤她“殿下”的侍女,纱罗是没有半分好感的。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这一位贴身侍女的服侍堪称完美,她根本挑不出半点错误来。
伺候着纱罗洗漱完毕之后,那侍女捧上一件裙装礼服。
纱罗一挑眉:“……怎么回事?”
“国王陛下今日邀您欣赏歌剧。”
纱罗:“可以拒绝吗?”
回答她的是那侍女沉默而对的完美笑容。
僵持片刻之后,纱罗妥协了,她让那侍女为她穿上束腰和纱质的裙撑,最后才是那件华美的裙装礼服。裙摆层层叠叠的黑色蕾丝上缀着大颗大颗的粉色珍珠,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条裙子的价值。
在帮纱罗穿好裙子之后,侍女又捧出一个梳妆盒,从里面取出一条粉珍珠项链为纱罗戴上,接着就是梳发、上妆、扑粉……
直到能够被允许站起身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
纱罗的精神显得更加萎靡了。她朝镜子里看了一眼,那里头映出她现在的模样——简直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她心里忽然有些恼火。可看见一旁垂着头毕恭毕敬的侍女之后,纱罗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她也无法迁怒于这个人,毕竟下令的可是国王陛下。
纱罗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挥了挥手,让那侍女带路——霍哈玛王宫里的路弯弯绕绕太多,到现在她都记不住到什么地方该怎么走。
可她的贴身侍女却在帮她拉开门之后一躬身:“殿下请。”丝毫没有上前带路的意思。
对此抱有疑问的纱罗在出了房间之后就明白过来那是怎么一回事——
潼恩艾尔博塔四世就在房间门外站着,并且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莫非这位尊贵的国王陛下在她被梳妆打扮的时间里一直站在这儿等?
这一认知令纱罗大感意外。
看见纱罗走出房间的潼恩艾尔博塔四世明显地露出了惊艳的眼神。他的耳根有些微红,清秀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之前在密室之中坦白心迹让这位从未有过追求女性经验的年轻国王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
但他依然镇定着,递上了手里的蔷薇花——这是他清晨从庭院中亲自挑选后摘下的,绽放的恰到好处的蔷薇花瓣甚至还带着露水的气息。
“早安。今天的你让我很满意。”他停顿了一下,斟酌一番后夸道:“就像曙光中的蓝鸢尾,神秘而高贵。”
这位国王显然将心思都花在了统治与剑术之上。他并不知道他将纱罗比喻为蓝色鸢尾有什么不妥,对于潼恩艾尔博塔四世来说,鸢尾就是王室的象征,是尊贵的代表。只是,他所忽略的却并不仅是鸢尾花的颜色而已。
但纱罗却是知道的,她有些尴尬——她明白国王陛下在称赞她的眼睛,而她只能选择接受。她接过那支蔷薇,并且不情愿地伸出了手,让这位年轻的国王行了一个吻手礼。
在潼恩艾尔博塔四世重新站起之后,纱罗看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向四周的侍从们。这位聪明的国王陛下立刻明白了那眼神里的意思,将侍从们都屏退之后,他朝纱罗伸出了手。
纱罗叹了口气。
侍女给她穿上的束腰让她只能小幅度的呼吸。她不像贵族家的女孩,从小就已经习惯这东西,对于能给她们带来美感的衣饰在纱罗这儿只是漫长的折磨。
她根本不能够习惯在王宫里的生活——无论作为什么角色,她都无法适应。
纱罗小心翼翼地深吸了口气:“……尊敬的陛下,我——”
“你可以叫我潼恩。”
看着对方一脸的期待,纱罗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好吧,潼恩。”
她说:“关于你的求婚,我已经考虑好了。”
纱罗看见这位年轻的国王眼里出现极亮的神采,似乎对她的回答充满了期待。
她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然而,在面对着不拒绝就会迎来令她感到非常不快的生活方式的压迫感之下,纱罗选择了掐灭这位她抱有愧疚的国王陛下的希冀。
“对不起,我无法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窝……窝卡文……卡到3点多……
☆、34趁着夜色的出逃
薇薇安捏着短杖上的红色晶石;朝着庭院的方向微微眯着眼。
夜晚的霍哈玛王宫非常安静,每个房间中亮着的光透过城墙上的小窗流泻出来;远看就是一片朦胧的浅黄色。
黎弥撒的使团已经在秘亚城呆了半个多月了,可这个使团的主要任务——与中立之国结盟一事几乎毫无进展。
这个任务打从一开始就出了岔子。
没有人想到霍哈玛的国王居然会在看到使团中的使者之后就下跪求婚;这一并不符合一国之君身份的举动几乎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可这国家的内阁大臣竟对此缄口不言。
这位魔法师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书桌上,杂乱堆着写满了咒语及研究笔记的羊皮纸上扔着一本《迦兰风云周刊》;拜它所赐,此刻整个迦兰大陆的人类国家因为中立之国的国王对一名炼金术师求婚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她思考着,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去卷脸颊边的发束。
薇薇安很肯定萨隆帝国同样知道了这个消息,然而这么多天了,对方却什么举动都没有——不止黎弥撒的国王老头子,冯家也一样有眼线安插在萨隆帝国的国内。
可根据眼线的汇报来看;萨隆帝国的国内是一点可疑的消息都没有。
这事情让原本对萨隆帝国持有怀疑态度的薇薇安感觉有些微妙。如果年初袭击商队的家伙确实所属萨隆帝国的话,面对黎弥撒想要和霍哈玛结盟的事态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难道说……这里头还有什么内|幕么?
可就算薇薇安对此产生质疑,只怕是国王老头子却不那么想……他已经步入迟暮,对自己统治了一生的国家就想保护雏鸟的雌鸟一样心切——想必此刻老国王对他们这一行人肯定颇有意见了。确实,只要被求婚的对象——纱罗一点头,这一次的结盟事宜也许连商量的环节都可以省去,即使纱罗并不属于黎弥撒的臣民,但作为黎弥撒使者的身份前来谒见霍哈玛的国王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假设结盟达成,即使纱罗的存在并不能为黎弥撒带来任何好处,但只要盟约缔结了,那么万事好办。
只可惜这位刁蛮任性的魔法师第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同伴——这一点老国王是知道的,她会做些什么事情,对方也不会猜不到。她并不会勉强纱罗做任何有利于黎弥撒的选择——即使她在日前才知晓,这位刚成为炼金术师没多久的小女孩在感情这方面似乎是残缺的。
——她竟然没有“爱情”。
这个无法探究真正缘由的问题并不能左右薇薇安的判断,她想要知道纱罗本人的意愿。然而,询问还没发出就已经失了先机,在得知纱罗有那么一个奇特的残缺的隔日起,她几乎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这位炼金术师似乎已经被整个王宫内的每一位成员默认为未来的王后陛下,她每天的日程已经被排的满满当当,身为同一个使团的使者竟然无法再见她一面。
薇薇安深信这一定是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下的命令。她对霍哈玛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国王感到很有意见,而这种不满的情绪在近日来逐渐加强。
这位魔法师再一次望了望窗外,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扣住了她窗台边缘,随即一个穿着黑色紧身服的家伙探出了头。
薇薇安连忙后退了几步,对方单手支撑在窗台上,轻轻一跃,进了她的房间。
黑衣人只微微一闪身,藏到了外头人看不见的阴影里之后伸手拉下了面罩——正是盗贼索拉佩罗杰利斯卡。
索拉:“呼——差点被发现。”
薇薇安嘲笑他:“逊毙了。”
“只会坐在房间里等的家伙没资格说我。”盗贼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蛮横,与当日他抵达霍哈玛王宫时所表现出来的谦恭截然不同,他“哼”了一声,靠到了身后的墙壁上:“准备得怎么样了?”
薇薇安回敬:“只会传达消息的人没资格这样质问我。”
索拉一眯眼:“老女人——!老子不跟你吵,到底怎么说?”
“已经通知他们了。这个给你,绝对不能遗失。”同样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