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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那个男孩。女朋友是他从前上学时的。”
13
“怎么今天想起给我打电话?”吃KFC的时候我问。
“闷了,想找人聊聊天。”
“是不是为你那胖同事烦心。”
“为他?”女孩瞪大眼睛,笑了,“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我有一个办法让你不会再闷。”
“请讲。”
“做我老婆。”
“走远吧你!”女孩笑道。
“这办法好不好?”
“不好。”女孩收了笑容,噘着嘴说。
“为什么?”
“做老婆?我可不喜欢做饭。”
“我做饭。”
“我不喜欢洗衣服的。”
“我来呀。家务活儿也是我的。我做饭,我洗衣服,我看孩子,我打扫卫生,我给你打洗脚水……”
KFC的一个服务生走过我们身边时,不知为何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屁墩,手里的盘子顺势也扔了出去,弄出了很大的声响。惊得店内所有人吃惊地看他。男孩站起身,摸摸后脑勺,红着脸在众人的目光中向操作间走去。
女孩望着那服务生背影,忍不住笑了,片刻,转回头,依旧甜甜地笑着,问我:“那我做什么?闲得无聊岂不是更没意思?”
“你嘛?我做饭时你来陪我聊天?”
“可我不喜欢闻油烟味。”
“那你在客厅里给朋友打电话。”
“和我的男朋友吗?”
“随你了,总之你干什么我都不管你。在你面前我就是一条忠实温顺的狗,围着你团团转。”
“干嘛说自己像狗?”
“狗好啊。狗是人类的朋友嘛,狗是永远不会变心的嘛,人是多么善变呀。”
我们说话的时候,坐在我们一桌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直痴痴地望着我,我觉察到之后,感到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小女孩的母亲也发现了我的尴尬,她轻轻拍了小孩一下,说:“快点吃宝贝,别发呆了。”但是她自己也忍不住低头抿嘴笑了。
“是啊,人是多么善变。”沉默了一会儿,女孩说。
14
“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的,不过你能这么说让我很开心。”
“本来不开心吗?”
“是啊,不开心。”
“想家?”
“不是。有时候想,但不是为这个。”
“那就是感情的事。”
女孩不再说话,专注地看着湖面。
“其实我说的那些话并不完全是开玩笑的。现在我发现我真的是有点爱上你了。”
“不许说这个字。”
“说喜欢上你了,行吗?”
告别年代(上)(9)
“太快了吧,我们才见过几面?这是第三面还是第四面?”
“你从前没这么快过?”
“我和我同事是将近一年了才有的感情嘛。”
“哈,闹了半天是你的破同事,让我套出来了吧?”
“你不许说他破,你走远你走远!”
我抓住女孩推我的手,坐着不动,说:“好好,我已经走远了。是不是那个胖子?”
“怎么知道?”
“超人的洞察力嘛。”
“别瞎猜了。我们公司的男同事多着呢。”
沉默了一会儿,女孩说:“想抽枝烟。”
我点上烟递给她,看着她一口一口地抽,摇摇头,说:“为了那么个胖子,至于嘛。”
“什么胖子?你不要再瞎猜了好不好!好不好!”女孩一边叫一边重重地捶打我的肩膀。略有点疼。
“好好好。不管他是谁吧?我们来谈这件事好不好?”
“有什么可谈的。”
“喜欢他就跟他好了。”
“可是不行的。”
“他有家室了?”
“可他有女朋友,四五年了。”
“四五年算什么,时间越长越没可能,抢过来好了,竞争嘛。”
“不想。”
“不是不想,是已经输掉了吧?”
“怎么可能,就是不想嘛。不想再说这事儿了。”
15
那天晚上,我和那个女孩一直坐在青年湖公园的一只游船里聊天。游船被成束地牵在岸边,我们轻易地就躲了进去。
我对这家公园是那么的熟悉。它像是块盆地被四周居民区的高楼所包围。每天早晨附近的居民大都来这里遛早,吊嗓子的,练气功的,溜鸟的,十分热闹。这个时候却显得荒凉。
后来那个女孩不想再开口说话,我便自顾自地给她讲起了我和这家公园的事。
我说:“湖心岛那边有个儿童游乐园,我高中的时候常和朋友们在那里玩碰碰车,而我上的小学就在这个公园附近,那时候我们常来这儿玩,拍洋画弹球。那时这儿还不收门票,当然也就是说没现在这么漂亮,据说这儿很久以前似乎是片什么坟地。每当赶上植树节一类的活动学校就组织我们来这儿植树。”
那些事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可讲的时候我仍记起了当时自己弄得双手是泥,一身一脑袋土的情景。没准这儿的哪棵树就是我们小时候植树节种的呢,可惜我已经认不得了。“小树在茁壮成长”,模模糊糊的句子。“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模模糊糊的人和事。我在北京这诺大的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可是活动范围竟是那么小。我的小学、初中、高中竟是以这个公园(从前的坟地)展开的等边三角形。可是,小学时候的那些同学和好朋友,我无论从信息行踪上还是感情上都早已失去了联系。中学时代的好朋友们也日渐疏远了,当初,要好的时候,几近生死之交,仔细算算,毕业不过六、七年的样子,一切就全变了。
我说:“十七岁时,我有个要好的女同学,家住在附近,所以会常来。在我们感情最要好的时候,我们曾在这里找了一棵树,在上面刻下了我们的名字,那个女孩还刻下一行字,其实是从古龙小说中看来的,我们来过活过爱过……可惜天黑了,要不还可以找找看。不知道树是不是长高了,字也应该变得挺大的了吧……?”
说着说着,我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化真大,那些事如果不说起几乎已要被我忘记。换一个角度,如果昨天的我会知道今天的我是这个样子,我会相信吗?会接受吗?我黯然地想到那时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我竟如此自然地把他们排除到记忆的边缘,十七岁时要好的女同学也已各自分离,不再通音讯。
我说:“那时候,我和那个要好的女同学常常设想以后会怎样,没想到那时不可想象的一切,过渡到今天竟是如此自然。其实即使最后我们没有得到今天想要得到的一切,对于未来我们已适应的生活,今天能算得了什么呢?其实所谓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人一时一地的想象,其实根本没有结局。”
告别年代(上)(10)
……
我在说话的时候,女孩一直没有应声。我侧头看她,发现她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膝间,不知在想什么,双肩显得愈发瘦弱。
“怎么了?”我拍拍女孩肩膀,女孩竟然哭出了声音。双肩也开始耸动。
“喂,你怎么了?别哭好不好?我从小就有一种奇怪的病,看到别人哭,与自己不相干,也忍不住会跟着一起哭的。”
“你想哭就哭好了。”女孩呜咽着说。
“我干嘛想哭?是你在哭。”
“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会传染我的。”
“你不会这么讨厌吧?”女孩抬起头,“我想自己安静地哭一场都不行?”
16
那天晚上,我送女孩回去的时候,在她宿舍的楼前吻了她。
有一刻,我进入了一种绝对的痴迷状态,在我的意识中,世界仿佛已经不存在了,我能感受到的仅仅是女孩柔软的舌尖。
“好了,我该走了。”女孩推开我。跑进了黑漆漆的楼道。
速度很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了。我愣了足足半分钟,感觉也许刚刚的一切仅仅是我的幻觉,也许我刚刚仅仅对着虚空接吻。
站在凉爽微风轻拂的夜色中,我想起了许多事。
17
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中,以这样一段描述给小说作了终结:
“唉,”女孩说:“我们要能在一起该多好。”
前面,有个穿着卡其制服的骑警在指挥交通。他举起警棍。车子突然慢下来,使女孩紧偎在我身上。
“是啊,”我说:“这么想想不也很好吗?”
告别年代(下)(1)
18
我一夜没合眼,望着天花板,想心事。从前,一个女孩送我的红色万宝路烟缸倒了两次,到天亮时,又变得满满的。好在是夏天,窗子都开着,屋里还不算呛。
为了能够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掉,我随便找了本书,作者是个在二十四岁时就自杀死去的诗人。竟然一字不落地从头翻到了尾。
诗人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诗人死去的那一年,我们正好高中毕业。
诗人说:“今夜我不关心人类,今夜,我只想你。”
想来,早逝的诗人已然完全了解了这个世界,然后,他跑去另一个世界,探询冥冥中更深远的秘密,而我们,还是蒙昧未开的孩子,在别人死去的年纪,才刚刚开始学习生活。
19
早晨六点半的时候,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我决定给罗倩打一个电话。
“起床了吗?”我问。
“起来了,正满屋转悠呢。”
“我找你谈谈好不好?”
“可我们家人还没起呢。晚上吧,等我下班回来。”
“嗯?不是辞职了吗?”
“没办法,为了生活,又找了一个。”
“确实有事,不找你说我会疯的,你晚上回来我就跳楼了。”
“那十分钟后在咱们院门口碰面吧,顶多二十分钟,要不我上班要迟到了。”
我们院门口是一条宽大马路。在早晨清冷的阳光下,汽车堵得水泄不通。院里有家幼儿园,许多年轻的父母在送孩子。我来到楼下,坐着抽烟,看风景。两支烟后,罗倩骑着辆山地自行车,来到我眼前,一条腿支地,看着我说:“起得够早呵,看你这样子像刚打了一宿麻将,脸都绿了。”
“别开玩笑了,下车找个台阶坐着说吧。”
“到底怎么了?”罗倩下了车,我们找了楼前的一处石阶坐下来,“失恋了是吗?”
“也谈不上。”我想了想,发现自己突然并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知为什么,我情绪似乎变好了。我看了半天罗倩,笑着说:“哇,你穿得好精神啊。”
“别恭维我了你就,是不是最近在人家那儿练出来了啦?有事没事?没事我可上班去了,我跟您可不一样,您是可以天天家里坐着,坐烦了还可以出去泡泡马子。”
“别这么粗俗,说点正经的,你真觉得她和我合适?”
“当然,你想她是我的‘克隆人’还差得了?怎么样爱上她了吗?”
我续了一枝烟,不知道怎么说。
呆了一会儿,罗倩说:“是不是失恋了?”
“不知道,我从来没失过恋。前一段你去天津了?”
“对,周六去的,周日回来的。”
“干嘛去了?”
“去我们外教那儿拿份材料,申请出国的。”
“碰见陈辉了?”
“碰到了,准确地说是我找他了。每回去天津要是不去找他好像缺点什么似的,尽管现在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了,但似乎变得像是有血缘关系了似的,感情倒更觉得近了。”
“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