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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瑞士的晚上,不会有人去公园里追逐、调情。没有比它更文明的国家了。”
“你认为那两个男人可能因为某样原因和德雷耶的死有关?我可不希望是这样。把画找回来,正事要紧。如果是谋杀……”
“把它交给警察吧,不用担心。不过,奥马罗刚告诉我一件事:德雷耶有个遗孀。我们得找到她。要快,她也可能会落水而死。”
“有道理。还有件事,我已经和帝波铎约好时间了。就在这儿,明早十一点。”
“好极了!我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小事一桩。我一提德雷耶的名字,他就开始大吼大叫。对了,我没告诉他德雷耶已经死了。”
“干得好。我们可以在谈话中间告诉他,看看他的反应。”
“依我看,他有很多事情要告诉我们。”
“毫无疑问。无论如何,我明晚要赶去瑞士,得弄清楚德雷耶在那儿都干了些什么。之前,有些事情还要证实一下。我很想听听罗伯特·沃尔伏的意见,但他正在迈阿密看一个展览。”
“他还在画画吗?”
“他酷爱这个。但就我个人的意见,和做画家相比,他应该更适合当警察。”
“做画家我是不知道了,但要说当警察,你算说对了: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把他打入到纽约警署里去的。他退休以后你们常见面吗?”
“有空就去。我跟他学到了不少东西,特别是一句脏话。”
两人对视片刻,一起虔诚地喊道:
“去他*的!”
“矮子鲍勃”的女秘书恰在这时走进屋,她扔下萨姆的机票掉头就走,旋即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怒容满面:她是卫理公会教徒。
10
萨姆又一次穿过广场。克里斯蒂公司六十米高的大楼玻璃表面上挂满了即将参加竞卖的各大名作的巨幅相片。街后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宏伟的煤堆,这是定居纽约的法国雕塑家贝尔纳·韦内的旧作。广场的另一侧,竖着一面五米高的螺线形考登钢墙,是理查德·塞拉1999年的作品。不出意外,这两件连同另外的三十件作品将会在今晚的拍卖会上转手他人。所幸近几年来,现代艺术品市场还算一帆风顺。入口处,门卫穿着一件镶着饰带的大衣,举起两根手指在大盖帽侧一晃,他向萨姆咧嘴一笑,两排牙齿光洁闪亮:
“您好,亚当斯先生。很高兴再见到您。预测一下天气如何?”
吉尔·贝雷知道萨姆的膝盖就是晴雨表。说起来,他为克里斯蒂打工也大有年头了。这位昔日帕克大街纽约市的豪华大街街名。的明星门卫对曼哈顿的名人雅士可谓了如指掌。四年前,拍卖行在巴黎的分部落成揭幕,老板为了让他看门不惜自掏腰包报销他的差旅费,由此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另外,在伦敦艺术杂志的“现代艺术百位风云人物榜”上,他甚至名列第五十位。
“持续晴朗,几天后有北风。人多不多?”
“所有行家都来了,亚当斯先生。我们的业主皮诺先生也在。还有一些记者。噢,不排除还有一些客户……”
吉尔拉开大门,萨姆微笑着走进大厅。大厅里是索尔·勒维特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概念艺术”的领军人物,同时也是位极简主义者。的《壁画》,这位以灰暗色调和笔直线条著称的画家破例将眼前这一幅画描绘得色彩明亮、波澜壮阔。萨姆穿堂而过,将雨衣寄存到衣帽间,又转弯走过狭长的走廊,来到现代艺术展览大厅。一个佩着枪、身穿蓝色制服的守卫正立在墙角边昏昏欲睡。
萨姆足足用了几秒钟才看清那是一尊雕塑。大厅里挂着所有准备竞拍的展品:让·米歇尔·巴斯奎特二十世纪美国“涂鸦艺术”最著名的代表人物。的油画,安德烈亚斯·古尔斯基德国摄影艺术家,以其大尺寸的摄影作品阐明了当代现实的一种居高临下的影像。拍摄的表现华尔街证券交易厅的巨幅摄影作品,杰夫·昆斯当代“波普艺术”的探索者,以精准的日用品的复制品、可爱的卡通形象以及充满想像力的大众图象组合不断营造出新的视觉冲击。临摹迈克·杰克逊和他的黑猩猩帕布斯的瓷制雕像,还有摆在地上的由蓝色糖果拼成的长方形。
萨姆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看,一只手近乎爱抚地攀上他的肩膀。他转头看到了奥马罗的刷子卷发。他那双和糖果一样颜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
“很漂亮吧?《蓝色安慰剂》: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古巴艺术家,他的纸堆和糖果堆装置表现出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盛行的极少主义的密切关系,但他邀请观众随意拿取纸张与糖果的举措却是个人独创,是对极少主义倡导的艺术自主与独立原则的挑战。的最新力作之一。之后不久他就去世了。起先,我们曾经邀请来宾在糖堆里拿颗糖尝尝的,象征性地意思意思,也显得我们友好周到,厉害吧?”
“我还犯傻呢。一共有多少?”
“确切地说,一百四十七千克零五百克。你可以把它们弄成任意形状,只要是四角形的就行。”
“估价多少?”
“要看行情。不过跟你我可以透个底:大概七十万到八十万美金。”
萨姆飞快地心算了一下。
“差不多每千克五千美金。”
“这玩笑开得有点儿过。想想罗伯特·乌里说的:‘这里所有东西的售价都不算贵,您要花的钱只是不那么少而已。’我有几个正经收藏家对这摆设感兴趣,其中一个是挪威船主,身家十亿,还在奥斯陆建了座私人博物馆。每次他来纽约,我们都会破纪录。还有一对佛罗里达夫妇也想竞买,两口子在迈阿密海滩开了几家旅馆。另外一些业余的,估计都是你的客户。我收到了二十五份报告要求修复。”
“修复?”
“哦!想起来了!糖果制造商遍地都是,再从他们手里买点儿回来就成了。我们还另外寄了几袋给老客户,本想让他们来参加拍卖。可有个瑞士女人想歪了:她通知了警察,竟以为糖果被浸了毒。你也知道,自从两年前的那场炭疽事件后,人人都成了妄想狂……嘿,来一个尝尝。”
奥马罗俯身抓了一把糖递给萨姆。
“吃吧。不然就出不了作品了……”
他们嚼着糖果走出大厅,又穿过接待室,主办方的男男女女正笑容可掬地在那里发放晚上的竞卖品目录。对面,奢华的双旋楼梯的台阶中间摆着一尊教皇让·保罗二世的蜡像,他蜷缩在地上,被一颗陨星压得不堪重负。
“《第九小时》。”奥马罗解释道,“在第九个小时,耶稣死去。这是毛里齐奥·卡泰兰意大利新概念派艺术家,其作品一向以“惊世骇俗”著称。的杰作。它曾在华沙展出,令波兰人大为恼火。两个国会议员和一个国家主义电视台代表甚至对它一通拳打脚踢。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看照片。他们气得满脸通红。不可思议吧?《纽约时报》对此作了整整一页的报道,其中包括对这位艺术家的采访。他的毛病就是爱开玩笑。打发一个朋友替他接受采访,那个女记者竟没有发现……”
萨姆注视着蜡像没有说话。经历了贝鲁特的那场灾难,还有双子大楼事件,他一看到压在石头下的男人就会痛苦不堪,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皮埃尔,不管石头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知道吗,”奥马罗补充道,“现在所有人都想要这尊蜡像。它甚至成了标志千禧年转折点的圣像。哦,天啊!那两个祸害来了!他们就交给你了。”
奥马罗抬脚就溜上了楼。两人微笑着向萨姆走来。
尤迪·布里和若什·泰尔都是记者。前者身材高大,后者按美国的标准则显得有些矮小。他们刚年过四十却一头浓密的白发。尤迪还另外留了绺小胡子,末端向上翘着。这绺胡子若长在其他任何人的下巴上都会显得荒唐可笑,可他却仪表堂堂,身材也因为常骑自行车保持得匀称颀长。若什酷爱打高尔夫,他在计算机方面学业出色,后来开了家画廊却生意萧条。天晓得他们是怎么进入这个行当的,不过,这两人很可能是艺术市场上最优秀的两个美国专家。
“你是来看奇迹的?”尤迪指着教皇的卧像问道。
“和另外一个奇迹。”若什补充道,他抬起下巴望向楼梯,奥马罗刚从那里消失,“他在跟媒体捉迷藏吗?”
“我想他是为《纽约时报》的丑闻难为情。”萨姆答道,他把卡泰兰找人代替采访的始末讲了一遍。
这两个人倒是听得兴致盎然。从职业角度讲,他们一向对这个日报的女同行敬佩有加,谁知一切竟然是个超级圈套。现代艺术的轨迹正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但对这些敏锐的人间喜剧的观察家而言,这轨迹也正变得越来越令人兴奋。萨姆趁着两人心情不错,试探性地问道:
“你们有迈克·德雷耶的消息吗?”
“德雷耶?不,我至少有两星期没见过他了。你呢,若什?”
“我也是。他曾邀请我参加他的婚礼,可我不想绕着维加斯来回折腾。我甚至都没去看古根海姆死后才建的博物馆的最后藏货,我还错过了几幅描绘贝拉吉欧赌场的收藏,打那儿以后,就再没有他的消息了。但听人说他在赌钱,兼做点儿证券交易,还有点儿财务麻烦。哎,谁没有这样的麻烦呢?他欠你钱?”
“不,不。”萨姆答道,“说到底,他还算是个讲信用的人,对吧?”
“那是当然。你知道吗,高兹都把马克·夏加尔犹太裔俄籍画家和插画家,画中呈现出梦幻、象征性的手法与色彩,被推为“超现实派”的代表。的画交给他卖了。高兹你认识的,没有比他更多疑的商人了。”
人群开始聚集。男人们西服笔挺,一些女人则身穿晚礼服盛装出场。萨姆陷入了沉思:他们令人想起法兰西历史的片段残章——督政府时期那些衣着奇特、说话做作的年轻人和穿古希腊或罗马服装的时髦妇女仿佛又重现眼前。小窗口前的队伍越排越长,那里正在发放拍卖时用来抬价的号码牌。萨姆看看手表:时近七点,晚上的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他被两个记者簇拥着走上台阶来到二楼大厅,寻找着后面留给新闻媒体的位置。尤迪一路陪着他并帮他应付过凶恶门卫的委托人身份检查。萨姆终于坐到了位子上,他惬意地吐了口气。尤迪探到他耳边悄悄说道:“这些新椅子还不错吧?奥马罗真是体贴周到。我和若什马上要溜到大厅另一边儿去。那儿有一扇门是留给迟到者的。在那儿可以看得跟拍卖估价师一样清楚,甚至还可以看清包厢内部的情况,只要里面点了灯。”
包厢安插在中二楼,是专门留给大客户的,他们可以在里面秘密抬价,一边在暗地里评估拍卖现场的走势,一边用电话发布命令。尤迪和若什最热衷的就是猜测竞买人和最终买者的名字,这也成了他们的一种赚钱手段。“知情罪”在这个领域里可以大行其道:知道谁看重哪个艺术家的作品可以价值千金。萨姆认识一个年纪轻轻又妖娆多姿的女人,她的胆识同她的胸部一样不同凡响。她是这样赚钱的:先搜寻不幸的落败者——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垂涎已久的作品被更阔绰的买主抢走——继而对这些人施展魅力以便收集他们的名片,接着再以每张一千美金的价钱将这些名片倒卖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