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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和我们的相遇对她的一生有决定性的意义,这将是灵魂的生与死的选择。她
见识广,求知欲强。但她的求知欲和我们的不同。我们是力图去理解知识与真理的
深刻性,去展望未来;而她追求知识,追求新思想,是为了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所
以她只可能在性格上对环境实行反抗,而不可能从理论上实行反抗。她和她的朋友
们不会在理论上比我们走得更远。因为,如果从社会变动来分析一个人成长过程的
话,每一个转折,我们都经历过。
再思考另一个问题。这样的姑娘是否会和我们合得来。
我们并不需要一个在理论的深刻性上和我们匹敌的爱人。这不仅是不可能的,
也是没有必有的,我们需要的是奔放的激情。而真真,则可从我们工作中得到生气
勃勃的精神生活。
我们搞自然科学的人喜欢用纯理智的态度来分析问题。在通信的信息交流中,
重要的是抓住对方的感情旋律。但是,这里面有一种时滞作用,使这种控制往往是
不稳定的。
爱她吧,我的朋友!我认为,在人类一切感情中,只有一种是不需要任何理由
的,这就是爱。真、善、美从哲学上看是浅薄的,可是爱情上却是光辉的。因为只
有在理想的爱情中,才有真正的善和美。
你的老邪门
第十封信 真真致老久
老久,我的朋友:
现在,窗外是迷迷蒙蒙、混混沌沌的毛毛细雨,屋内冷冷清清,坐着我一个人。
“我关心的是你的激情,你的心灵。”我听见了你这亲切、诚挚的呼唤,我的
心很不安宁。
昨天是星期天,上午我躺在床上翻看朋友们的来信。这些信,象酒一样,时间
愈久就愈醇。我整个身心沉浸在回忆中,说不出是悲哀还是惆怅。离开学校一年多
了,可是过去的一切还没有在我心中平息。下午,我收到姨父从北京寄来的短信。
他用几乎平淡的口吻告诉我,他己确定为肺癌,马上就要做手术。可他又说“真真,
安心工作吧,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知道,他多么想在手术前见我一面呵!我不能
镇定自己的情绪。他毕竟是一个年老体弱、需要照顾的老人呵!我怀着恐惧,感到
孤寂寒冷。这时,风雨大作,雷电裹着冰雹,气势汹汹地敲打门窗。天暗极了。我
点燃了小煤油灯。灯光微弱,摇曳不定,昏黄而又惨淡。我对着这如豆般大小、如
雾样迷蒙的灯光发愣,刻骨铭心地思念着我的姨父和我大江南北的朋友们。高原的
雷鸣,十分可怕。那雷声从天边响起,从远处滚来,仿佛一直滚到心坎上才轰然炸
裂,发出震耳的轰鸣。大滴的雨点从天空劈劈啪啪落下,点点滴滴敲打在我焦躁的
心头。我的情绪十分激动,想呼喊,想奔走,甚至想痛哭一场。文化革命前不久,
我和姨父有一段时间很不和,虽然我是那么爱姨父,姨父也最疼爱我。
我是在南方读完小学的。父亲因我功课好,就送我到姨父家,在北京上中学。
姨父是个和蔼平易的中国近代史学者,没有孩子,却拥有丰富的藏书。古今中
外,历史、文学、哲学,门类繁多。姨父的书橱成了我的精神仓库。有哪一天晚上,
我不捧着一本心爱的书读到深夜呢?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大学。现实在我面
前铺开了一条多么宽阔而又坚实的道路呵!我觉得,我童年时代的梦想,少年时代
培养起来的对科学的热爱,献身于建设强大的社会主义祖国的理想,都可以通过自
己的努力学习而变为现实。甚至,我觉得可以沿着这条道路走到人生的光辉顶点。
我幸福极了,我在少年宫天文组的一个最要好的朋友也考进了大学。我们互相勉励,
深信纯真的友谊可以给我们攀登科学高峰以巨大的力量。
就这样,我读完了大学二年级。六六年春天,我病了,好几个星期起不了床。
那位朋友几乎天天到姨父家来看我。先是姨妈对他投以不信任的目光,后来姨父也
很怀疑我们的关系。这时,报纸上开始批判“人性论”、“人情味”,批判资产阶
级唯心史学观,并且不点名地对我的姨父进行了批判。有天晚上,姨父和姨妈跟我
进行了一次我永生难忘的谈话。“真真,必需和你严肃地谈一谈了。”他们一本正
经地开始了谈话。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个成人了。灯光下,我看到姨妈手中握有一
封拆开的信,信封上是我朋友的字迹。他们说:“我们对你、对你父母负有责任。”
他们说我刚上大学就谈恋爱,忘记了祖国和人民的培养,还说我朋友的信里充满了
小资产阶级人情味。姨妈还赤裸裸地说,象我这样一个出身革命家庭的女孩子沾染
了资产阶级情调,人们一定会怪罪于姨父一家的影响。他们见我始终一言不发,采
取抗拒的态度,就生气了,命令我断绝和这个朋友的联系,否则就通知我父母,他
们无法管教我了。
这突如其来的粗暴干涉激怒了我。那天晚上,我整夜没睡。这是我一生中第一
次失眠。我百思不得其解,姨父、姨妈平时对我那么好,甚至有些溺爱我,为什么
突然板起面孔教训我?好象我犯了什么罪,不再是他们可爱的真真,而是随时可以
给他们带来危险的人了。我对朋友和友谊有一种宗教般的信仰。我不能容忍长辈不
经允许就拆我的信件,无视我的公民权。在我看来,宪法规定的公民权应该得到保
护。第二天早饭时,我抗议他们拆信,并声明自己的友谊是纯洁的。我原以为学识
渊博的姨父会理解我的。我说话时忍住泪水,始终以信任的目光看着姨父。但从姨
父那冷淡坚定的目光中,我看到了他决不妥协的意志。我孤独无援了。这时我心里
还有最后一块阵地在支持着我,这是友谊。我有一个信念,我们年轻人要走自己的
路,这是我们自己的权利。当时,我是一个多么单纯的姑娘呵。我不想用虚伪代替
真诚,也不想用世故代替天真。我相信,风要我内心有纯真的友情支持我,我就有
足够的精神力量和老一辈对抗。
可是,没多久,这个朋友真的给了我一封充满了青年的柔情的信,我浑身直打
哆嗦。这对我的精神是多么沉重的一击!半个多月来,我以沉默来表示我对姨父、
姨妈的反抗,还准备迎接父母和哥哥的进攻,不都是因为我保证过我和朋友之间的
关系是友谊而不是恋爱吗?而且,我的朋友不是一再对我发誓要用友谊激励我们刻
苦学习,今后为祖国做出贡献吗?为什么朋友要欺骗我?难道我看过的许许多多的
书中那种纯洁美好的友谊在现实中就不存在吗?难道一切事物中都充满了欺骗?不,
我不能理解。我被友人的欺骗击垮了,坠入孤独、寂寞、混乱之中,失去了内心的
和谐与平静。我默默观察学术观点上受到激烈批判的姨父。我发现,别看他表面上
与所谓资产阶级情调势不两立,实际上他也垮了。生活中充满了欺骗——这就使我
这样一个敏感热情的姑娘无法忍受。我沉思了。那条摆在我面前的、金光闪闪的道
路突然中断了。我想,当科学家对一个人来说,只不过是外在的东西,它不能代替
心灵的追求。我开始追求那没有欺骗的真、善、美,追求心灵的和谐,追求道德崇
高的精神境界!
没过几个月,文化革命就开始了。我姨父被当作反动学术权威揪了出来。批斗、
抄家、任意打骂、做沉重的劳动。最令他难堪的是,他被用墨涂黑了脸,戴上写有
名字的纸糊高帽,穿着象征封建遗老的纸糊背心,手持铜锣,边走边敲边叫,“我
是牛鬼蛇神!”此后,他变得沉默寡言了,每当我触到他那双曾经是那么明亮、闪
着智慧火花而如今变得呆痴的双眼,每当我看到他迈着僵硬、艰难的步子,拿着扫
帚去扫厕所的时候,我心里就免不了一阵刺痛。这时,口头上我还没有同姨父和解,
但我心里却为姨父的处境不平。有一天,我去黑帮大院给姨父送冬衣。趁着没有外
人,我说了一句,“姨父,您要保重身体啊!”姨父立即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地说:
“孩子,姨父对不起你啊。那时我是怕啊,我挨了批判,我怕别人会把你的行为和
你的性格气质统统都归结于我的影响。真真,我研究了一辈子历史,历史来惩罚我
了。知识成了罪恶之源……我不愿意看到你再走我走过的路……好孩子,你,你会
怎么看待姨父呢?”我也哭了。我没有能力去安慰一个痛苦的老人。他甚至怀疑起
知识会对青年有腐蚀作用,他管我是为了爱我,为了使我不再遭受他经历的那种痛
苦。我哭了。泪水融化了我和姨父的隔阂,姨父不也是个受损害的弱者吗?前不久,
他解放了。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经过浩劫所剩的书籍,当废纸卖掉。实在舍
不得卖的,全部捆起来塞到床下。过去,姨父最反对抽烟。受审查以后,他开始嗜
烟如命。他常常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烦闷地抽烟,一句话也不说,一点表情变化也
没有,一坐就是两三个钟点。有次,我掀开床板找书,弄得满身是土。姨父劝我对
书不必那么认真。我故意说:“我读书不是为了生活,我生活是为了读书!做一个
正直的知识分子又有什么不好呢?”显然,姨父被刺痛了。他深深地出了口长气,
就不作声了。从此,姨父对我的钟爱更深了。
他半年前开始咯血。他对自己的病很麻木,要不是姨妈催逼他,他根本不会到
医院看病。今天当我知道他得了肺癌,想到他盼我回去又不得不说让我安心工作的
话时,我心疼极了。亲爱的朋友,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姨父,我心里是多么悲哀
啊!我简直不知道怎样给姨父写回信。
我们这里是停课半天搞运动,任何人不得请假。昨天,我校管政工的干部在会
上点了另一个从北京分来的学生的名,然后说,其他北京来的人,有问题就主动交
代,知道别人有什么问题就揭发,这是对运动的态度。生活有如一场没完没了的戏。
我不再是主角了,而是配角,不,是观众。这一切什么时候才有个完结呵?我焦急
而又厌倦。
我本来决定不顾学校不准请假的禁令,到北京去看姨父。但姨父信上说,快到
“五一”了,为了首都的安全,这些日子天天在清查没有正式户口的人。象姨父这
类人的家,总要格外小心才好。为了不加重他老人家的不安。只好过些日子再说。
朋友,你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吗?
真真
第二辑 心的碰撞
(一九七○年四月下旬——五月底)
老嘎和老久都爱上了真真。——老久认为无权隐瞒朋友的爱,便把老嘎的信和
自己倾吐爱情的信,一起寄给真真。——生活的大海是苦的。——如果你曾经用爱
情去报答。——精神流氓践踏真真的感情。——真真致石田的哀的美敦书。——老
久不允许有任何自我欺骗。——老邪门认为,爱的权利不能出让!
第一封信 老嘎致老久
老久,我的朋友:
我在痛苦紊乱的心情下给你写信。
从真真身边回来后,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