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应当尽快地工作,不要让青春白白地流逝……
您为什么喜欢伏鲁贝尔的魔鬼呢?十九世纪末,一些人内心的热情找不到出路。
这幅画就是那种情绪的变态反映。过去,我也喜欢魔鬼。那是在痛苦彷徨的时候。
我赞叹否定中包含的发展的力量。在心灵上,我要求冲破一切枷锁。我们的时代,
需要的是大胆、明快、激动人心的形象。
时刻盼着您的信!
老嘎画了一张您的速写头像,把它寄给了我。这样,我就认识您了。
老久
第五封信 老久致老邪门
老邪门,我亲爱的朋友:
当我一天到晚盯着真真画像的时候,脑子中那些抽象的概念、公式、方程式都
飞得无影无踪了。
不能否认,收到她给我的第一封信,我很激动。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姑娘的来信。
她有谜一样的性格。她好象在唱着甜蜜的歌。这样的歌在哪里听到过呢?是在童年
时野花盛开的春天的树丛里,还是在理性大海的海市蜃楼里?
你还记得吗,今年春节之后你利用探亲假来我这里,我们讨论了今年的工作安
排。那时,我收到了老嘎介绍真真的来信,我们一起看完了那封信。灯光下,你眨
着眼睛,狡猾地问我:
“朋友,你有何感想?”
当时,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如果我碰到了理想的人物,我会不顾一切地追求。即使她在月球上,我也要
去爱。”
我还说:“如果她真象老嘎描述的那样,那么,虽然不能说我一定会爱上她,
可是我愿意和她保持她愿意的一切关系。”
从那一天起,我就在等着她的来信。
料不到,这两天我内心的风暴会如此猛烈。我不能进行任何工作。难道她那封
平淡的来信,就使我的心解冻了吗?这太没有道理。可是,这种直觉又很强烈。她
的信在我心中产生了难忘的印象。她的大胆和直爽使我感到意外。她唤起了我对生
活的向往:过一个真正的人的生活。我又一次怀疑:在生活中,除了事业之外,还
有没有别的美存在?
我又想:如果有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能了解我,爱上我……唉,我没有权利
要求这些。我有自己的工作。我们要用自己毕生的精力,乃至牺牲个人的幸福,顶
住现实的重压,艰难地从事我们的工作……她带给我的内心的风暴,归根到底会慢
慢平息。最多不过是让我再经历一次痛苦而已。青春过去就过去吧,青春终究要过
去!我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一切照旧啊!我什么也没有失去。可是,为什么我
又常常怀着一种梦后初醒的空虚之感?好象我听了一段很美的音乐,演奏完了,空
寂无声。也许,你会笑我凭着一封信就爱她了。不,我并不是为她而痛苦,我是为
自己的理想而痛苦。我不是计算机、机器人,我是有生命的活人,我需要去爱我所
爱的人和接受别人的爱。
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象很多高贵者那样把自己的名誉、地位看得很神圣,并
摆出一副道德家的面孔,仿佛他们从来不知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我们忠于自己
的感情,我们的感情是光明磊落的。我厌恶旧道德和宗教的虚伪。我们有自己的生
活准则。我们仇恨欺骗和自我欺骗,从不因为追求真理要付出巨大代价而逃避真理。
不论我是痛苦还是激动,我都对自己感情的彻底感到满意。平时,我将感情锁
在心房里,她的信把锁打开,风暴一个接着一个掀起。
最后,我还要问自己一个问题。我不想回避这个使我不安的问题:
“我会爱上她吗?”
我必需时时刻刻和这个念头做斗争。我必需时时刻刻注意,我面临的是现实的
她,要从各种信息中观察和判断她,而不要越来越陷入理想中的她。
只能用一个办法来遏制我那向她滚滚涌去的感情洪流,那就是社会在我心灵上
刻下的伤痕。我不能忘记一个社会下层里的小人物所受到的耻辱和蔑视!我不能忘
记生活的教训……
算了,算了,不要多想。让生活自己展开吧!
春天来了,但依然寒冷,反复无常。
雨瑟瑟地下着,冲刷着春风的足迹。
你的老久
第六封信 真真致老久
老久,我的朋友:
忙了一天,压抑了一天,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关上门,我觉得又解放了。最近,
到处流传着要揪“北京来的学生”,我这来自北京名牌大学的人更是在众目睽睽之
下。晚饭后中学里开会搞运动,我觉得有些人看我的目光都变了,真没意思。
下午,我收到了你的信,直到现在才打开。晚风中,三页薄薄的信纸翕动着,
发出轻柔好听的飒飒声,象召唤,象细语……
为什么这么客气呢?我讨厌在朋友(哪怕是第一次通信)的信上看见“您”之
类的字眼。这可恶的字眼把热情和友爱掩盖在彬彬有礼的冷漠中。
真的,你真好玩。收到信时,我捉摸不透信里装的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拆
开一看,是一朵色泽变暗的花朵。映山红吗?我很爱它。
在这阴雨连绵、春天逝去的日子里,我是多么怀念在骄阳照耀下怒放着的映山
红啊!
一九六七年夏天,我被打成“二月逆流”伸向群众组织的“黑手”。在那些限
制行动的日子里,我努力学习马列著作。这是我当时唯一能看到的书。我真诚地希
望这种学习能使我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后来,我读得有些压倦了。一天早晨,我
看见窗台上几只麻雀自由自在地、吱吱喳喳地叫着、跳着。一种想冲破樊笼、追求
自由的愿望支配了我。我毅然从大学里偷跑出来,和几个中学生一起,爬上了开往
大西南的货车。五天五夜,历尽艰辛,来到成都。
当我坐上了到阿坝高原拉木料的卡车时,我是多么兴奋啊!对高原景色的渴望,
那色彩明丽的幻想,使我深深陶醉。
颠簸的汽车开到著名的大雪山脚下,墨绿油亮的叶子在盛夏酷烈的阳光下闪着
鱼鳞似的白光。一切显得那么燥闷。我竟流起鼻血来了。在疲乏单调的知了声中,
我轻轻地阖上眼睛怕晕车,也怕那刺目的阳光。汽车在“之”字形的公路上缓缓前
进。
突然,一阵和煦的凉风温柔地抚摸我的皮肤,使我感到一种异样的清爽。当我
猛地睁开眼睛时,是怎样的大自然的奇迹呈现在眼前啊!满山的春色一下子扑到我
的面前,映山红满坡遍岭,开得那么热烈、那么豪放。一簇簇,一朵朵,红的,粉
的,在绿叶丛中怒放着,欢笑着。我心中抑郁燥热的闷气一扫而光。我笑了,不由
得笑出声来。司机扭头看了我一眼。我高兴地说:
“多么好啊,这里仍然是春天!”
望着车外飞快后退的映山红,我一直在微笑着。我能不笑吗?大自然在向我笑
着,春天在向我笑着,我能不笑吗?
我曾经有过严冬慢慢过去、春天姗姗来迟的感受。但这种时间倒转,从闷热的
夏天一下子扑入春天怀抱的感受还是第一次。当我在闷热之中熬着,咬紧牙根想着
千万不能晕车,压根儿没有渴望春天的闲情的时候,春天却奇迹般地出现在我的面
前。这种对春天的感受是多么奇特而令人难忘啊!那满山微笑着的映山红,至今还
摇曳在我的心头,映山红,我心中神奇的春天。
汽车缓慢而艰难地向上盘旋。四周云雾缭绕,松树挺拔,云杉肃穆。但是,这
森严冷峻的松林怎能叫我忘记被抛在山下的春天呢?怎能忘记那欢笑着忘情地陶醉
于大自然中的映山红呢?
汽车开到了满目荒凉的高山坡上。萧瑟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颤抖着。我的心一
下子凉了,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春天竟一点影子也没有了吗?我把棉衣穿
上,裹紧了身子。看着车窗外凄冷的景色,我突然痛苦地感到,生活不应该是这种
色调,不该这么没有生气、这么压抑、这么无情而灰暗!
快到山顶过山垭口时,下起了雪霰。单调、清冷、雪白的群山十分耀眼。我望
着这无声的群山,觉得太冷、太贫乏了。
冷风吹得耳朵发疼。我把棉大衣的栽绒领子竖起来。这时,就在这冰天雪地的
世界里,我偶然地发现一朵不大的黄花。我的心又激奋起来:花!多么坚强的生命!
这时,司机停车对我说:“马上要过山口了,你下车走走。要不,脚会冻坏的。”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跳下车,顾不得冻得有点麻木的双脚,奔到那朵黄色的小花
前。
我仔细地看着这朵不知名的小花。花朵比拳手略小,蜡质的、半透明的花瓣是
那么娇嫩,仿佛满含黄色的奶汁。它没有叶子,只有一根毛茸茸的粗茎。美啊,大
自然的奇迹!不知名的黄花,你生长在风雪呼啸的高山之巅,是这样坚强、勇敢、
美丽,充满蔑视冷酷环境的豪情!
坐了三天汽车,我到了临河的高原小城——马尔康。
一个极早的凌晨,为了看高原日出,我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山谷里黑黝黝的,恐怖而寒冷。我踏上了河上的大吊桥,桥下的雪水河奔腾咆
哮,轰鸣着,滚动着,发出春雷般的巨响,象战鼓擂动、象万马奔腾。这激越澎湃
的声音象一只无形的巨手把我的心抓住了,捏紧了。紧得使我感到马上会有重大的
事件发生。我处于焦躁的渴望和等待之中,大吊桥象沉重的巨锁套在这奔腾的急流
上。翻滚的河水使人头晕目眩。桥在晃动着,似乎身子也浮在水面上伏波而下。我
抓住冰冷潮湿的铁索站着。两边是陡峭的大山。桥的两头延伸着灰白的公路。沿着
山谷里的公路望去,小城的灯火繁星似地闪动着……
水流哗哗。我的心紧紧收缩着。仿佛凝聚到一个很小很重的点上了,沉重地下
坠着。我甚至不敢抬头看,我怕失望,怕看不到我渴望着的美景。我内心的感情洪
流,需要由高山日出解放出来,象脚下的河水一样,要奔腾,要咆哮!
终于,我抬起了头。啊——我紧缩的心突然充血了,涨大了。我浑身发热。那
是一种怎样奇丽的景色啊!远处,雪山顶峰在柔和明丽的朝晖的映照下,闪烁着神
话般瑰丽多彩的颜色。在那静穆的群山之中,这是一座怎样令人神往的光彩夺目的
顶峰啊!泪水“刷”地一下夺眶而出。泪花迷离中,我仰望着的宝光堆灿的峰巅更
加迷人。那不是理想世界的闪光吗?我感到,我心中沸腾的热情,我对祖国、对人
民、对生活、对大自然的最纯美、最强烈、最深沉的感情,这些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的感情,一下子都集中体现在这最美的景物中了。也只有这高尚、纯洁、光辉的雪
山顶峰,才能使我的感情升华,才能表达我的幻想、我的追求、我的希望!身边还
是暗夜,雪山已经黎明。雪山把晨光折射得闪耀不定、绚丽多彩。一种渴望攀登那
神奇顶峰的狂热控制了我。这种狂热在轰鸣着的急流水声的激发下,使我的精神达
到一种忘我、忘情、既盲目又清醒的状态。
这时,汽车从我身边驰过,高声喇叭象警报似地狂叫着。桥晃动得厉害起来。
我忽然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一直闪耀在我心中的瑰丽雪峰早已
变成单调的白色。人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