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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吗?”我问。
“有点事——我会再来的。”长者说着取出一叠钱塞在我手里,对领班附耳几
句,便阔步而去。
我感到怅然若失,无端地。
“你走运了。”领班说,“以后好好待他,请好吧。”
我似懂非懂。
走进卫生间,我数了数那叠票子:1000元!这个数字在我的青春之门上叩出了
铿锵之声。
翌日。
“怎么样?”上课的路上,晓洁问。
我故作失望。
“没关系,万事开头难。主动点,很快就会上路。”
我笑出了声。我想我的笑很灿烂。
“噢,你骗我!”晓洁擂我一拳,“傍上大款了?赚多少?”
“你猜猜。”
“二百。”
“不对。”
“五百,上天了。”晓洁断言。
“乘二。”我说。
“不是开玩笑吧?”晓洁的眼成了两个叹号,“第一次,你能一箭穿三环?”
“没错。”
“操!出师了!”晓洁拐了我的脖子,“我跟人出台最多才闹个800 ,你天生
是个狐狸精。”
“这叫开市大吉。”
“不行,不能饶了你。中午请客,王八汤,烧羊尾,吃定你了。”
“行。”
“说说那个泡你的主,猪八戒还是神经病?逮个机会介绍给师姐,不能独吞。”
我敛起笑:
“他……像我的父亲。”
晓洁撇撇嘴:
“一个糟老头子,到你嘴里就神圣了……哪天带我也去敲一回这老家伙的骨髓
油。”
我无言,我的视野里游移着父亲的身影……
直到20年后,我依然对依在父亲怀中的情景记忆犹新。当然,那时我还是个孩
子。阳光雪亮,刀子般的父亲的脸切割得棱角分明。我喜欢父亲的脸,到后来我开
始欣赏它,知道这张脸上有永远洗不去的硝烟。我更欣赏父亲的眼神,有种威慑力,
邻家的狗见人就吠,可遇上他摇尾便逃。
父亲有一个小木箱,小木箱里一串军功章灿灿发光。
父亲是我心中的英雄。
我曾在无数个梦里,看到一尊铜像,伟岸、庄严、光芒四射。那光芒逼人的眼。
我试图靠近,但每次都功败垂成。
我明白我不可能真正地走近父亲,他在圣坛上,我在尘嚣中。
但父亲是个落魄的英雄。
我第一次注意到了父亲眼神中的忧郁。这忧郁使他过早花白的鬓发显得忧伤。
父亲粗糙的手捧着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抖碎了初秋的阳光。
“爸爸……我不上了!”我的泪水潮涌了满眶。我看到青春在一团水雾中洇开,
模糊而暗淡。
“为什么?”
“我不愿让你为难。”
“傻孩子。”父亲果决地一挥手,“没钱,爸爸借。大学一定要上!”
“爸爸——”
“记住,你是爸爸的骄傲。”
……
临行,父亲送我。他嘴上起了一圈火泡,我的心被烙得隐隐作痛。那时父亲的
眼神很亮,几乎点燃了我。列车启动,父亲追车而行,双腿一拐一拐,那里面有几
块无法剔除的弹片,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我知道,那几块弹片跟另一个人有关……
歌厅里仍然空落落的,也就是说,我赶在客人到来的高峰期之前。我有些茫然,
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我此时的心思。但我还想见到那位长者,这一点毋庸置疑。除了
他的阔绰,还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情愫在其中。
我意识到,也许我情窦初开了。
我忽略了这个场所,也忽略了那些光顾这里的男人。
长者来得很早,这点出乎意料。我抑制不住一阵惊喜。长者是冲我来的,气色
看起来比昨天更好。
“我们去包间。”他说。
这个包间是最豪华的,墙角边放着一台大屏幕彩电,中央放着一个高级玻璃茶
几,占空间二分之一的地方是一排高档皮沙发,可以一眼看出它的价值不菲。
服务员送上饮料,丢给我一个诡谲的笑,飘然而去。
宁静。这宁静属于我们,心跳的声音、稍急的呼吸侧耳可闻。
“坐。”他说。
长者已斜躺在沙发上,我心领神会,索性把半个身子依入其怀。真像父亲与女
儿的拥偎,这想法似乎有些荒谬,但很真实。
“咱们聊聊。”他说。
“好的。”
“家在哪儿?”
“东北。”
“姊妹几个?”
“就我一人。”
“噢……有点孤独,对吧?”
“不,惯了。”
“父母好吗?”
“母亲不在了,父亲有残疾——是他把我养大的,他很疼我。”
“你父亲不容易。”长者的语气有几分沉重。
我很感动。
“家里条件不太好吧?”
“是的。”
“你该是个懂事的孩子。”
“逼上梁山。”我说。
事后我想,涉足此道有客观因素,也有主观原因,我是个比较开放的女孩。性
格如此。当然,我跟晓洁不同。“利用男人,服务自己。”这是她的自觉。她看破
红尘了,很超然,权作游戏。“发展市场经济嘛,无非是猫捉老鼠,再说,只要能
创造价值,管他呢!”这是她开导我的话。
“青春有几何?”
长者忽然喃喃而语,神色有些严峻。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里有些什么一闪而
逝。
“没错,豆蔻梢头二月初,明朝秋风凋黄花。”我说。
长者刮目相视:
“谈吐不俗嘛。什么文化?”
“大四在读。”
“是吗?!”他直起身来,盯着我。
“不像吗?”我莞尔一笑。
“这的确有些意外。”他也笑了,这笑里有许多欣赏的成分,好像我一下子从
“小姐”变成了“公主”。
“没想到是吧?”我叹口气,“哎,天涯沦落,奈何?”
好像有句潜台词:“幸在他乡遇知音。”长者是我的知音吗?我宁愿他是,而
不愿作其他的联想。他跟别人不同。这想法很固执,统摄了我。也许我骨子里就喜
欢长者,有种可资依靠的感觉。
“我会照顾你。”长者沉默一下,说。诚恳可鉴。
我想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我。
我环住了他的脖子,几乎是无意识的冲动。
长者显然激动起来,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探进了我的衣领,轻轻揉搓着。我
感到燥热,像被烧着、烫着,那感觉陌生、奇异而美妙。我闭上眼,听任他抚摸。
我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我不愿多想。他的唇含住了我的唇,我体会到他口
腔中一股清凉的甜味。我被融化了,听得见心中流泉的叮咚之音。
末了,他的手放在我的腿上,徐徐滑向那个最敏感的部位,而后收了回去。
“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长老说,帮我整理零乱的衣襟。
我觉得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也无意抗拒。
长者向领班交待了几句,便带我走出歌厅。一辆豪华小车在外面。我第一次坐
小车,而且是高级的,很兴奋,很舒服。车在一所堂皇的大酒店前停下,司机也不
说什么,顾自走了进去。不久,他匆匆下来,告诉我们:
“205 房间。”
这是个少言寡语的司机。我想。后来我才明白,他们的默契无须太多的语言表
达。心照不宣,就这样。
接下来的事情不言而喻。只是长者体魄强健,他的身板显然没有他的年龄走得
快,而我父亲恰恰相反。
我结束了自己的少女生涯,在天旋地转之中,浑然不知所如。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长者平静地抽着烟,说。
我想我是属于他了。
“不要跟第二个男人。”他又说。
“放心,为你守节。”
“这个房间往后就留给你了,什么也别管,你只管住。”
“太好了,谢谢!”
我吻了他一下,挺重。宿舍太挤、太吵,而且不方便,这下正中下怀。
“我是不是还不算老?”长者双目灼灼。
“一点也不,你很年轻。”我说的是实话。
“是你焕发了我的青春。”长者意味深长。
“那你可要好好谢我。”我的语气有点嗲。
“没问题。”
午夜后长者才离去,留下5000元现金。他没让我送他,像躺在草地上沐浴阳光
的感觉,倦慵而舒展。
我捧着那叠钱,它的分量让我幸福。我想我发了。我又想到了父亲,除了性爱,
长者与我父亲有许多相似之处,只不过更轩昂些。
我打算过一段把钱寄回去,我幻想着父亲铲平债台后的轻松,这更让我幸福。
父亲该有另一种活法,哪怕挥金如土,是的,他值。
我睡着了。梦很长,阳光雪亮,我又看到了父亲的跛腿,还有那些嵌在骨头里
的弹片……
我感到疼痛。
那些弹片本来不该属于父亲,或者不该都属于父亲。
那是一次战斗,在中国的南部。炮弹来了,父亲机警地推开了那个人,然后就
应声倒下。一个瞬间,造就英雄,也造就命运。
父亲成了英雄。
多年后,这个英雄已被淡忘了。
父亲说那时他是个班长,那个人是排长。他佩服排长,他说排长是拎着脑袋上
战场的,处处冲在前面,是条汉子。
父亲伤残回地方时,这条汉子为他落了两行泪。
我想排长的眼睛一定鲜红欲滴,像南国的红豆。
我崇拜英雄。这种心理几乎与生俱来。父亲为自己不能再与战友并肩作战感到
遗憾。而那个排长一定会化悲痛为力量,英姿飒爽地驰骋在以后的战场上。
漫长的日子里父亲常重复着一句话:为这样的人死了也值。直到他在的企业垮
台以后,仍不改初衷。我想换了我也会。
在父亲心中,排长才是真正的英雄。
人海茫茫,世事如烟,不知昔日的排长今在何处?也许很辉煌,也许像父亲一
样,也许已经捐躯沙场……
父亲说他想排长。我想那些弹片与其说是金属的碎片,毋宁说是一种战友情结,
深入骨髓。
我像父亲一样,对那位排长充满渴慕。
我幻想有一天能见到那位排长。
第二天下午我躲在图书馆里给父亲写信。我说我找了份好工作,总算学有用武
之地。工作很专业,且行情看涨,收入可观。这样写可以避免父亲的猜忌。
如果让父亲知道真相,他会打断我的腿。他瘸,我坐轮椅。这个结局不难想象。
但父亲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他太信任女儿,他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走进过他
的英雄光环。母亲走进去了,心甘情愿,却在生下我不久便撒手人寰。我命硬。
也许冥冥中注定,我是个叛逆者,尽管我一直对英雄顶礼相待。
再攒些钱一并寄回,我写道,您先把债还了,剩下的钱好好善待自己,享受一
下生活。我的眼前浮现出了父亲嘴上的火泡,真实得逼人。父亲太苦,为我。我丢
下笔,落了好一阵泪。我觉得我必须承担一份责任,回报?补偿?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