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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道长重安,也让人觉得可笑。这里除了谢起,全都是鬼。他竟然一个都看不出来。当初还为了陈夫人的诡计,捉了只山狸,就以为是妖魔。现在看他居然努力地躲开谢起,反而往她们这边凑,朱碧忍不住弯唇。
唯一和他站一边的人,被他舍弃。有剧毒的鬼怪,他又拼命靠近。等鬼怪现原形时,被吓到的,又会是他。
人类,多么弱小,多么自以为是,又多么的……可爱。
“你们要离开这里了,真是有些舍不得你们,”月刹在她耳边说笑,目光却看着前方,“朱碧,你是他要保护的人,我自然绝对不会伤害你。你可信我?”
朱碧迟疑,目光不定。月刹口中的“他”,当然是流光。朱碧绝对信任流光,可是月刹……
月刹淡笑,“你不信我也正常,但因为你受他保护,我想提醒你,小心谢起。”
朱碧立即瞪她,“什么意思?”
“谢起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明白么,朱碧?他愿意娶你,是为了得到你朱家的所有权势和财富。而他守卫青显的方法,一直是将战火引向别的城镇。”月刹淡道,“他不是还从你那里拿走了尸吻吗?”
“朱碧,谢起有企图。他不是你以为的好人。”
☆、第26章 虽则如云
朱碧喉间如同被堵塞,好半天说不出话。她忍不住看向宴席另一边的谢起,宽宽的桌案像长河,分开他们。灯火太亮,她只看到他淡如烟雾的眉眼,看不清他的表情。
月刹见她不信,就和陈姑娘一起,絮絮叨叨的,把她们做鬼时,听到的关于青显谢起的话,都说给朱碧听。乱世当中,良知和正义,似乎是根本不需要的品质。谢起诠释的很出色。他是齐国子民,可除了青显,他根本不在乎别的城镇百姓生死。尔虞我诈中,他将可能的战事引到别的城镇。甚至有许多鬼都亲眼看到,他和赵国的主战方频频往来。
有鬼听到过他说的话,“你如果有让青显百姓不受苦的方式来收复青显,我一定配合。”他对齐国,根本没有归属感。但他在朱碧和朱员外眼前表现出来的,却是爱国至极,忠肝义胆。就是因为这样的品格吧,才让朱员外另眼相看,把唯一的爱女托付给他。
谢起这个人,绝对不是朱碧以为的那样。
月刹看朱碧恍惚的神色,笑一笑,“不过他是什么样的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喜欢他,牛鬼马面又有什么可怕。我只是担心,这样的人,心机极重,像朱碧妹妹这样单纯的人,控制不住他。”
朱碧低声,“你不要这样说,那时候,他为了……甚至烧了将军府,流浪在外。”
陈姑娘插嘴,“那是因为他不想再呆在青显的原因吧?可是你居然又找到他,焉知他不怨你?”朱碧瞪她,她连忙摆手,“我随口说一说嘛,本来就是,你是艳鬼,是怪物,凡人怎么会不害怕你?还不是虚与委蛇?”
朱碧冷了脸,“你们一张口,便抹杀了我和他的所有。这样的话,我不会听的。”
月刹冷笑,“摆事实你也不信,只相信你的感觉?”
月刹和她说话的声音这样低,谢起自然不会听到。但朱碧又忍不住想,如果他听到了月刹说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多半只是冷冷看她们一眼,向她招手,“阿碧妹妹,我们走。”
朱碧唇角浮出一丝笑意。
月刹反问她,“朱碧,你不信吗?你为人时,常年呆在一处家宅,对外面发生的事,一点也不清楚。即使成了艳鬼,也是和他在一起。他想做什么,你从来不知道。你看,单是青显的战事,我们这些鬼,都比你这个正主知道的多。”
朱碧柔软的睫毛盖住眼中神色,向来温软的声音有些尖锐,“你凭什么这样说他?他是因为爱我,才走到这一步的。”
月色映着陈夫人笑得朦胧的眉眼,隐约可见属于月刹的那份寂寥和沧桑。她握住朱碧冰凉的手,轻声,“爱你,却未必能和你一起走下去。”
当年流光不爱月刹么?流光封印了月刹一百年。
月刹不爱流光么?月刹进入古画之卷,想杀掉流光。
有时候太痛苦,便想把过去的印记全部抹杀。爱的欢乐,只会出现一会儿。而爱的痛苦和悲哀,却会持续整整一生。
朱碧转头,认真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会儿跟我说他不是好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不少坏事;一会儿又说他爱我,却利益至上,未必没有出卖我的一天。你说来说去,到底想表达什么?!
月刹问,“有没有想过和他永远在一起?”
“你想我杀了他?”
月刹转过目光,漫不经心道,“只是为了你好的一个建议而已。从此以后,你和他一起呆在黑暗中,再不用疑神疑鬼。不好吗?”
朱碧怔了许久,眸色黯淡,“难道流光死了,你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月刹微笑的脸色瞬间白如纸,扶在案头的手指轻颤,没有再说话。后来,她一直没再开口。朱碧看着不远处的谢起,也再没有聊天的兴致。
宴席结束后,她独自走在陈府后院,今晚月色清冷,后院碧波枯荷,空气中传来的,是腐臭的气息。那罪恶的渊薮,来自地狱的呓语,争先恐后,诱惑着她。
半年前,陈府的主人,就应该死尽了。现在留在这里的,陈夫人被月刹附身,陈姑娘也被野鬼附身。所有的鬼,失去生命后,都怀念做人的感觉。千万年来,成人,几乎是所有生灵的执念。
“你本来是人,被艳鬼谋害,才成了鬼,难道就不恨吗?”
“他迟早会变心的,月刹和流光的悲剧,就是你的预兆。”
风中来自地狱的鬼语,高高低低的,细听之下,也难以辨识。
月色下,身形纤细的黄衣少女顿足,抚着胸口。这呓语,究竟是来自鬼怪的蛊惑,还是她自己未消的心魔?真是难以分清。
以前朱碧总觉得,成人成鬼都无所谓,只要爱人相依就好。
但现在,长达半年,她看不到阳光,无法渴望光明,不能碰触人群,只有天黑下来,才能走在人迹荒凉的地方。怕伤了人,也怕被人伤。她知道,此生,她永远不可能碰到那些了。阳光,温度,人声,在她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因为依恋谢起,灵魂产生执念,留在这具早该腐烂的**里不肯离去,这是对的吗?
朱碧一直觉得是对的。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不能投胎转世,永不见天日,这是她选择的。谢起却为了她,和她一起走向这样一条路。有多长时间,谢起也没有接触过阳光了?他现在爱她,会永远爱着她吗?会不会以后,因为这样的生活,而对她生出怨怼之心,如同月刹对流光。
她要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对他不产生愧疚,毫无负担,装作不介意,和他一直走下去?
爱一时很容易,爱的越久,比温情更先感受到的,却是艰难。“永远”“一直”“不离不弃”,她喜欢这样的字眼,世上却有更多的人就此辜负。凭什么,有什么样的力气,和天道轮回对抗呢?
谢起还有选择的余地,朱碧的所有,却只有他了。已经让他为了她,走向这样一条路。难道朱碧那样心狠,要把谢起的后路完全断了吗?她已经没有重见光明的机会,要为了这个借口,把谢起拉过来一起吗?
所有生灵,最想要的,都是做人。就连月刹和野鬼,不也是附身在死人身上。
而对谢哥哥……她真的从未看明白吗?
那时候月刹说,“摆事实你也不信,只相信你的感觉?”
朱碧苦笑,她的感觉吗?她五感已经快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感觉。
可能所有人都不信,谢起娶她的时候,阿爹已经过世了。那时候,连她都不信他会娶她,他却还是遵守了阿爹的遗愿。朱家的权势和财产,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朱碧这个朱家大小姐,更像是朱家的一个附属品。
那样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过她。让她怎么相信,现在他会放弃她?
再说——
“如果我觉得他不好,我自己会问他,不需要你们来告诉我。”
耳边发丝被晚风吹拂,驱去了一晚上的燥热不安。朱碧转头,向后院的另一方走去,要去见一见谢起。如果她不信任他,她会自己说给他听。突然,她闻到风中的血腥味,心跳猛的一停后,飞快加速。她皱眉,赶紧奔向那个方向。
越来越近,兵器交接的声音,已经听得一清二楚。红衣和青衣打斗的痕迹,也越来越清晰。
四处浓雾越来越深,人的痕迹消失匿迹。四方院中,干枯的树杪,凄冷的霜白,阴气极重。朱碧看到,谢起手持红伞尸吻,和红衣厉鬼打得难解难分。谢起武艺极高,虽本来不是厉鬼的对手,但有尸吻在手,即使并不撑伞,仅以伞柄为武器,月刹一时也拿他不住。
红色魅影被团团黑气笼罩,尸吻的清光在谢起手中流转。一人一鬼的打斗,转眼已数百招。没出息的陈姑娘早就躲到柱子后,抱着头惊恐发抖。仔细看,月刹虽然奈何不得谢起,却一直压制着谢起,让谢起没办法撑开伞。这才让他们的打斗,延续下去。
朱碧喃声,“怎么回事?”
月刹看到她,眼中有喜色,“朱碧妹妹,快帮帮我!谢起要杀我!”
朱碧微惊,看向谢起。他眉眼清冷漠然,注意力本来全在厉鬼身上,听到月刹开口,偏头看到朱碧。月刹趁此机会,手指伸长,黑气相罩,拍向谢起胸前。
朱碧飞上前,扶住谢起。月刹愣了一愣,看她。
谢起刷地撑开伞,朝向月刹。
“啊——!”厉鬼凄厉惨叫,尸吻的红晕笼罩住她,将她吸进去。
月刹的尖锐指甲,锁住谢起咽喉,同归于尽。
☆、第27章 匪我思存
浓雾长夜,阴黯无比。庭院花木枯萎,湖上烟苍波冷,荒芜感四散弥漫,妖鬼气息发出腐臭味,令人作呕。
当月刹乌黑鬼气浮动的手指插向谢起咽喉,鲜血缓慢地渗出。谢起眉目冷毅,只抓住朱碧的手颤了下。朱碧有一时怔忡,刷地一片空白,只眼睁睁看着那血,反应不过来。但身体反应更快,她伸出手,红色鬼魅灵气缠绕,结印打向月刹胸前。
一半是尸吻的吸魂之力,一半是朱碧的艳鬼之力,即使月刹想和谢起同归于尽,但在看到谢起死之前,她的身影已经开始变得若隐若现,渐渐的,明亮的双目成两个空洞,妖艳红血流淌,胸前开始出现一个破洞,里面空洞洞的,心脏已消失不见。月刹连人形,已经保持不住了。她变成了死去时的模样。
红伞尸吻的吸力越来越强大,厉鬼抱着头,长发凌乱,发出恐惧痛苦的尖叫,想往后退,但谢起喉间滴血,撑伞的动作却不变,那把红云般好看的伞,像恐怖的黑洞,把她吸进去。
月刹发出的撕心裂肺凄叫,挖眼挖心的惨状,周身被清光笼罩的痛苦崩溃,无一不让人觉得可怜。她向外围伸出手求助,艳鬼的火光烧着她,让她周身颤抖,却逃不出去。那种绝望和颤栗,只有面对真正的死亡,才会触发。就连一直抱着头偷偷看的陈姑娘,吓得面无鬼色,也露出同情的表情。
朱碧本应该觉得她很可怜,本应该同情她,朱碧本是一个过分善良的小姑娘。
但是谢起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伞从手中滑落,朱碧扶着他坐在地上,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