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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露出了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严峻神情。
“最困难的是社会上有人,机关内部也有呼应的本来想等都暴露出来,看来事情不能再拖,要出大乱子!”杨新亮转回身子,站了起来,手无意中碰翻了桌上的杯子,茶水从桌上往下滴“,我必须出面了!”
“不能去!”
凡乎是同时,几只手一起按住杨新亮的肩膀“:危险!”
杨新亮将那几只手拉开,镇定地说“:现在还是共产党的天下,怕什么!?”
“要去,也要有武警护着。”更多的人建议道。
“没必要。”杨新亮摆摆手,毅然走下楼,拉开了那扇通往县委大院的小门
找不到书记,龙家盛又急又气,疯狂地叫嚷道“:杨新亮,你躲在哪里?你要是共产党就出来!”
“我来了,我就在这里!”
话音落处,人群分开,杨新亮迈着与他年纪不相称的沉稳有力的步伐走上办公楼前的台阶,与奔跑下楼的龙家盛撞了个正着。
“我在这儿。”杨新亮两道利剑似的目光死死盯住龙家盛,显示一股强大的威慑力。
龙家盛毫不畏怯,鹰隼似的目光与杨新亮对视着,扯大噪门“: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说清楚:共产党还是不是老百姓的党?”
“共产党当然要为人民服务。”
“我们那么多人签名、为龙乡长呼冤,现在又来了这么多群众请愿,要求释放龙秀山,仍回上湾当乡长,你同意不同意?”
看不出这粗鲁的山里汉子竟还有些套数,杨新亮给“将”住了。他脸色发赤,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如果说同意,正中对方下怀,全盘被动;如果说不同意,对方不会善罢干休,他也难以收场。沉吟了一会,他才字斟句酌地说道“:这件事很复杂,牵涉面广,我个人做不了主,需要与各方面研究”
“你少来这一套,我已经听腻了!”龙家盛铁青着脸说;声音不大,却仍然感觉到那凝聚在心头上的积愤。
他的话音刚落,山民们纷纷朝杨新亮嚷叫起来:
“我们不是小孩,不信哄!”
“我们今天就要接龙乡长回去!”
“凭什么判龙秀山的刑?”
“不放龙秀山我们不走!”
一切都发生得那样突然,杨新亮料想不到山民们竟是这样难以驾驭;他脸色急骤地变化着,牙齿格格响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常态,脸上挂起大度的微笑。他连连摆手,态度非常诚恳:“乡亲们,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我们的工作没做好,一些事情没及时向你们解释清楚,请你们原谅。
龙秀山是龙姓的人,可原来也是在党的人、国家干部。家有家规、党有党纪、国有国法,因为他是党员、干部,我们才依法处理的。绝对不是针对龙姓人的”
山民们没有刚才那样嚷叫得厉害了,有人低声道:“他说的也在理上。”
杨新亮见自己的话引起反响,继续说道:“龙秀山是为龙姓做了不少事情,可是他也打着为龙姓谋利益的招牌为自己捞取好处还建了一栋私房
“是呀,他是修了一座小洋房。”
“他那点工资哪能修得起洋房呢?”
一些人议论开了。
杨新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反应,亲切地拍了拍前面一个小伙子的肩膀,用一种兄长劝弟弟的口吻说道:“你们不太了解情况,容易听信一面之词,还是先回去吧。好不好!”
“不行!”龙家盛炸雷似吼了一声。
现在,龙家盛才完全领教了杨新亮的厉害,一番话就把大家的心说动了。他狠狠地瞪了杨新亮一眼,对山民们大声说道:“你们不要听信他的鬼话,秀山的房子没沾祠堂一分钱,是他们兄弟凑钱修的,我发誓!秀山是诚心诚意为龙姓谋利益,他不归位,我们愧对祖宗牌位!”
开始安静下来的山民又骚动起来,大院里弥漫着火药味。山民们吼叫着,肆无忌惮地谩骂着;就像一艘无舵的船,任凭情绪的波浪推向这推向那,残存的理智被搅得粉碎。
“你到底放不放龙秀山?”龙家盛步步逼近杨新亮,一字一顿,气息粗重,使人感到他话里的份量。
“如果不放呢?”
“不放?哼!”龙家盛指着县委办公室“: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发誓!”
杨新亮知道,这龙家盛真要横下心,豁出命来,局势将急剧恶化,后果不堪设想。他明白:他面临的是一场有背景、有组织、有预谋的动乱,任何过激行动都会使对方找到蓄意扩大事态的借口。他只能灵活变通,缓和矛盾。他静了静神,用很随和、似乎是谈家常的口气说道“:老龙呀,还是应该相信党,相信政府。你们的要求我们会考虑的,我也认为龙秀山是个有能力的人。当初他犯错误县委也有责任:没有及时教育,过于迁就他了。”
“你的意思是同意释放他?”龙家盛见对方开始退让,便单刀直入,紧追不放。
“我是说我们可以复查。”
“那我们今天就去接秀山。”
龙家盛以为对方害怕了,屈服了;照自己的想法理解了杨新亮的话,抬腿就要往外走。
“慢,不要那么着急嘛!”杨新亮笑笑,用商量的口气说道“:如果他确实属于冤假错案,材料就要重新甄别,法院和检察院还得组织力量再调查,一些必要的程序不能不经过这些,都需要花费精力,花费时间,你说是不是?”
龙家盛想了想,便问道“:要等多长时间?”
“大约一个月左右吧。”
“太久了!”龙家盛不满意地皱起眉。
“最少也得半个月。”
“行。”
龙家盛两眼放光,为龙氏宗族争得了胜利而兴奋,也为龙家平料事如神而钦佩万分。他想将这好消息马上报告龙家平,刚走几步,又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事:他兴奋地谈起准备进城请愿,龙家平却皱起眉头,打断他的话“:谁叫你说这种事,以后少上我这儿来!”不错,这事是龙秀江出的主意,找过自己几次,可他年纪轻轻的,有这么大的胆量?想得这么周到吗?明明是你龙家平的意思呀!倒在我面前装正经,以为我不明白?倒也是,这才叫水平,咬人不露齿哩。
听说为对付姓杨的,家平还另外藏有一手哩,明里暗里双管齐下。自己当然没必要去见他了。想到这里,便转身对杨新亮道“:半个月后我们再来,你们要快点办好手续!”
杨新亮笑笑“:我们一定抓紧时间。”
龙家盛得意地朝山民们一挥手:“走!下次来接人就是了。”
望着逐渐散去的人群,杨新亮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微笑
十二
半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昨晚“敬梅山”的时候,纸烛燃得好旺,线香成“井”字散开,明明预兆那野物会中圈套,可他赶早上山,诱饵还在这里,野猪仍未出窝。
灌木林里一片静寂。一溜小树挤向了两边,小草被踩倒,地上露出个茶碗粗细的四爪蹄印;前面两个爪子落得很重,后面两个爪子下得很轻;从蹄印看,那野猪至少三四百斤。
龙家盛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在小树上的细铁丝—“野猪炸弹”的拉火线;这炸弹是专门用来对付大野猪的,小巧的锡皮罐筒里面填满雷管炸药,外面涂了一层牛油,挂在进出龙身岭的道口上。野猪被牛油香味吸引,一口咬住炸弹,柔软的锡布外壳凹进去,一扯,便拉动了系在树上的拉火线,炸弹在野猪口里炸响。
但安放野猪炸弹得格外小心,天黑放,清晨收,不然人碰响,也会一命归阴。
龙家盛取下野猪炸弹,放进口袋里,走下山来。村口,去接龙秀山的人已挤满两卡车,龙秀山那丰腴鲜亮外号“花心罗卜”的婆娘老远就招呼他上车。
汽车开进县委大院,杨新亮竟不在家,说是昨夜西林南片几个乡突降百年未遇的特大暴雨,山洪暴发,他清晨就带着头头们往灾区去了。龙家盛找到人大,龙家平也不在,一个干部说“:既然书记同意了的事,他就会安排人去办的,你们直接去劳教所问问。”
于是,汽车又驶向五十里外的劳教所
汽车在劳教所大门前停住了。山民们跳下车,像看西洋镜似的打量着这带有神秘、阴森色彩的高墙和铁门。龙家盛拍了拍灰尘,与“花心萝卜”走近大门,斜刺里突然伸出两把刺刀,拦住了去路,原来门边还各有一个站岗的哨兵。
走在前头的龙家盛吓了一跳,忙解释道:“我们是专程来接龙乡长龙秀山的—”
“拿来!”一个哨兵伸出手,喝道。
他不知道叫拿什么来,怔怔地望着哨兵。
“证件—”
龙家胜这才明过来。证件就是手续,可杨新亮不在家,他到哪里去弄?
“是杨书记叫我们来接我男人的。”花心萝卜挤出几丝娇媚的笑“:你知道杨书记杨新亮不?”
在她看来,杨新亮是县里主事的官儿,权力最大,劳教所无疑听他的。
可是无论她怎样恳求,哨兵就是不肯挪开刺刀。“黄皮狗!”她发急的骂起来。
吵闹声惊动了坐在汽车旁边的山民们,劳教所里也急急忙忙走出一个戴大盖帽的公安干部,还没到眼前就问:
“什么事?什么事?”
一个哨兵报告道“:队长,他们存心捣乱!”
“谁捣乱?你别冤枉人!”龙家盛没好气地瞪了哨兵一眼,对称作队长的人道“:我们是来接人的”
队长听龙家盛说完事情经过,沉思了一会说:“你们太急躁了,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办的,要经过法律程序。”
“我们当面约好了的,半个月内办齐手续。”“我们没接到通知。”
“手续肯定办好了,真的,我发誓!”
队长的眉头皱紧了:“你们先等着,我去挂个电话问问。”
等得人烦躁,队长才从里面出来,后头还跟着几个戴大盖帽的看守。
“电话难打,”队长向他俩解释道“:杨书记正在现场组织救灾好容易才找到他”
队长心情复杂地望着他俩,心想:你们怎么这样没头脑?杨书记当时是答应复查龙秀山的案子,如果搞错了就甄别。现在法院会同检察院重新核实材料,认定原来证据确凿,量刑适当。你们不去问法院,却到劳教所来闹,岂不荒唐?刚才他向杨书记汇报情况,请求指示的时候,杨新亮态度明朗:“一切依照法律办事。你们尽可能说服他们离开,我尽快赶来!”简短的指示准确无误,否定了这两个人的无理要求。他不想使对方太难堪,婉转地说道:“事情不那么简单,你们还是先到县法院去问问。”
“不!”龙家盛一口回绝“,我们今天就要接人回去。”见队长神情不太对头,龙家盛生出几分疑问“:怎么,杨新亮没将手续办妥?”
一个圆脸看守从旁边插嘴道:“杨书记根本不理那个茬,你们是一厢情愿”
“放屁!”龙家盛感到自己被戏弄了,气得额上青筋直冒,吼道“:当着大家说的话,姓杨的敢不认帐?”
“你们不是人,不是人!”花心萝卜拍手顿脚大骂“,说过放我男人又反口”
坐在树荫下的山民纷纷跑过来,龙秀山的三姑六姨表姊表妹一呼啦围住那几个干警,指手划脚,又吵又闹,唾沫横飞,直溅人们脸上。
队长从未遇到过这种阵势,连忙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