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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六朝文选-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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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而去圣久远,文体解散,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鞶帨, 
离本弥甚,将遂讹滥。盖《周书》论辞,贵乎体要;尼父陈训,恶乎异端, 
辞训之异,宜体于要,于是搦笔和国,乃始论文。 
     详观近代之论文者多矣。至于魏文述 《典》,陈思序《书》,庄段摹
论》,陆机《文赋》,仲洽《流别》,宏范《翰林》,各照堣隙,鲜观衢路; 
或臧否当时之才,或铨品前修之文,或泛举雅俗之旨,或撮题篇章之意,魏 
 《典》密而不周,陈《书》辩而不当,应《论》华而疏略,陆《赋》巧而碎 
乱,《流别》精而少巧,《翰林》浅而寡要;又君山,公干之徒,吉甫、士 
龙之辈,泛议文意,往往间出:未能振叶以寻根,观 澜而索源;不述先哲 
之诰,无益后生之虑。 
     盖《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文之 
枢纽,亦云极矣。若乃论文叙笔,则囿别区分,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 
选文以定篇,敷理以举统:上篇以上,纲领明矣。至于割情析采,笼圈条贯, 
擒神性,图风势,苞会通,阅声字,崇替于时序,褒贬于才略,怊怅于知音, 
耿介于程器,长怀序志,以驭群篇:下篇以下,毛目显矣。位理定名,彰乎 
大易之数,其为文用,四十九篇而已。 
     夫铨序一文为易,弥纶群言为难。虽复轻采毛发,深极骨髓,或有曲意 
密源,似近而远,辞所不载,亦不胜数矣。及其品列成文,有同乎旧谈者, 
非雷同也,势自不可异也;有异乎前论者,非苟异也,理自不可同也。同之 
与异,不屑古今,擘肌分理,唯务折衷。按辔文雅之场,环络藻绘之府,亦 
几乎备矣。但言不尽意,圣人所难,识在瓶管,何能矩矱?茫茫往代,既沉 
于闻;眇眇来世,倘尘彼观也。 
     赞曰:生也有涯,无涯惟智。逐物实难,凭性良易。傲岸泉石,咀嚼文 
义。文果载心,余心有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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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 嵘 

                                 《序品》序 

     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照烛三才,煇丽万有, 
灵祗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 
     昔《南风》之辞,《卿云》之颂,厥义䜣矣。《夏歌》曰:“郁陶乎予 
心。”楚谣曰:“名余曰正则。”虽诗体未全,然是五言诗之滥觞也。逮汉 
李陵,始著五言之目矣。古诗眇邈,人世难详,推其文体,固是炎汉之制, 
百衰周之倡也。自王、扬、枚、马之徒,辞赋竞爽,而吟咏靡闻。从李都尉 
迄班婕妤,将百年间,有妇人焉,一人而已。诗人之风,顿已缺丧。东京二 
百载中,惟有班固《咏史》,质木无文。 
     降及建安,曹公父子,笃好斯文;平原兄弟,郁为文栋。刘桢、王粲为 
其羽翼。次有攀龙托风,自至于属车者,盖将百计。彬彬之盛,大备于时矣。 
尔后陵迟衰微,迄于有晋。太康中,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复兴, 
踵武前王,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 
     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于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爰及江 
表,微波尚传。孙绰、许询、桓、庚诸公诗,皆平典似 《道德论》,建安风 
力尽矣。先是郭景纯用隽上之才,变创其体;刘越石仗清刚之气,赞成厥美。 
然彼众我寡,未能动俗。逮义熙中,谢益寿斐然继作。元嘉中,有谢灵运, 
才高词盛,富艳难踪,固已含跨齐、郭,陵轹潘、左。故知陈思为建安之杰, 
公干,仲宣为辅;陆机为太康之英,安仁,景阳为辅;谢客为元嘉之雄,颜 
延年为辅。斯皆五言之冠冕,文词之命世也。 
     夫四言文约意广,取效《风》、《骚》,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 
故世罕习焉。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于流俗。岂不 
以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者耶? 
     故诗有三义焉:一曰兴,二曰比,三曰赋。文已尽而意有余,兴也;因 
物喻志,比也;直书其志,寓言写物,赋也。宏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 
风力,润之以丹采,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若专用比兴, 
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成流移, 
文无止泊,有芜蔓之累矣。 
     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 
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横骨朔野,或 
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成,杀气边雄;塞客衣单,孀闺泪尽;或士有解佩出朝, 
一去忘返;女有杨娥入宠,再盼倾国。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 
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故曰:“诗可以群,可以怨。”使穷贱易安,幽 
居靡闷,莫尚于诗矣。故词人作者罔不爱好。今之世俗,斯风炽矣。才能胜 
衣,甫就小学,必甘心而驰骛焉。于是庸音杂体,人各为容,至使膏腴子弟, 
耻文不逮。终朝点缀,分夜呻吟。独观谓为警策,众睹终沦乎钝。 
     次有轻薄之徒,笑曹、刘为古拙,谓鲍照羲皇上人,谢眺今古独步。而 
师鲍照,终不及“日中市朝满。”学谢眺,劣得“黄鸟度青枝。”徒自弃于 
高听,无涉于文流矣。 
     观王公缙绅之士,每博论之余,何尝不以诗为口实,随其嗜欲,商榷不 
同。淄渑并泛,朱紫相夺,喧议竞起,准的无依。近彭城刘士章,俊赏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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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其淆乱,欲为当世诗品,口陈标榜,其文未遂,感而作焉。昔九品论人, 
 《七略》裁士,校以宾实,诚多未值。至若诗之为技,较尔可知。以类推之, 
殆均博弈。 
     方今皇帝,资生知之上才,体沈郁之幽思,文丽日月,赏究天人。昔在 
贵游,已为称首。况八纮既奄,风靡云蒸,抱玉者联肩,握珠者踵武。以瞰 
汉魏而不顾,吞晋宋于胸中。谅非农歌辕议,取致流别。嵘之今录,庶周旋 
于闾里,均之于谈笑耳。 
     一品之中,略以世代为先后,不以优劣为诠次。又其人既往,其文克定。 
今所寓言,不录存者。夫属辞比事,乃为通谈。若乃经国文符,应资博古; 
撰德驳奏,宜穷往烈。至乎吟咏情性,亦何贵于用事?“思君如流水,”既 
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惟所见;“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明月 
照积雪,”讵出经史。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颜延、谢庄,尤 
为繁密,于时化之。故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书抄。近任昉,王元长等, 
词不贵奇,竞须新事。迩来作者,浸以成俗。逐乃句无虚语,语无虚字,拘 
挛补衲,蠹文已甚。但自然英旨,军直其人。词既失高,则宜加事义。虽谢 
天才,且表学问,亦一理乎! 
     陆机《文赋》,通而无贬;李充《翰林》,疏而不切;王微《鸿宝》, 
密而无裁;颜延论文,精而难晓;挚虞《文志》,详而博赡,颇曰知言。观 
斯数家,皆就谈文体,而不显优劣。至于谢客集诗,逢诗辄取;张昽《文士》, 
逢文即书。诸英志录,并义在文,曾无品第。嵘今所录,止乎五言。虽然, 
网罗古今,词文殆集。轻欲辨彰清浊,掎摭病利。凡百二十人,预此宗流者 
便称才子。至斯三品升降,差非定制,方申变裁,请寄知者耳。 
     昔曹、刘殆文章之圣,陆、谢为体贰之才,锐精研思,千百年中而不闻 
宫商之辩,四声之论。或谓前达偶然不见,岂其然乎?尝试言之;古曰诗颂, 
皆被之金竹。故非调五音,无以谐会。若“置酒高堂上”、“明月照高楼,” 
为韵之首。故三祖之词,文或不工,而韵入歌唱,此重音韵之义也,与世之 
言宫商异矣。今既不被管弦,亦何取于声律耶?齐有王元长者,尝谓余云: 
 “宫商与二仪俱生,自古词人不知之,惟颜宪子乃云律吕音调,而其实大谬。 
惟见范晔、谢庄颇识之耳。尝欲进 《知音论》,未就。”王元长创其首,谢 
朓、沈约扬其波。三贤或贵公子孙,幼有文辩。于是士流景慕,务为精密。 
襞积细微,专相陵架。故使文多拘忌;伤其真美。余谓文制,本须讽读,不 
可蹇碍。但令清浊通流,口吻调利,斯为足矣。至平上去入,则余病未能, 
蜂腰鹤膝,闾里已具。 
     陈思《赠弟》,仲宣《七哀》,公干《思友》,阮籍《咏怀》,子卿“双 
凫”,叔夜“双鸾”,茂先寒夕,平叔衣单,安仁倦暑,景阳苦雨,灵运《邺 
中》,士衡《拟古》,越石感乱,景纯咏仙,王微风月,谢客山泉,叔源《离 
宴》,鲍照戍边,太冲《咏史》,颜廷入洛,陶公《咏贫》之制,惠连《捣 
衣》之作。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所以谓篇章之珠泽,文采之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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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 统 

                                 《文选》序 

     式观元始,眇觌玄风。冬穴夏巢之时,茹毛饮血之世,世质民淳,斯文 
未作。逮乎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治,由是文 
籍生焉。《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 
之时义远矣哉!若夫椎轮为大辂之始,大辂宁有椎轮之质;增冰为积水所成, 
积水曾微增冰之凛。何哉?盖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物既有之,文 
亦宜然,随时变改,难可详悉。 
     尝试论之曰:《诗序》云:“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 
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至于今之作者,异乎古昔。古诗之体,今则全 
取赋名。荀、宋表之于前,贾、马继之于末。自兹以降,源流实繁。述邑居 
则有“凭虚”、“亡是”之作,戒畋游则有《长杨》、《羽猎》之制。若其 
纪一事,咏一物,风云草木之兴,鱼虫禽兽之流,推而广之,不可胜载矣。 
又楚人屈原,含忠履洁,君非从流,臣进逆耳,深思远虑,遂放湘南。耿介 
之意既伤,壹郁之怀靡诉。临渊有怀沙之志,吟泽有憔悴之容。骚人之文, 
自兹而作。 
     诗者,盖志之所之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关睢》、《麟趾》,正始 
之道著;桑间、濮上,亡国之音表。故风雅之道,粲然可观。自炎汉中叶, 
厥途渐异。退傅有《在寝》之作;降将著“河梁”之篇,四言五言,区以别 
矣。又少则三字,多则九言,各体互兴,分镳并驱。颂者,所以游扬德业, 
褒赞成功。吉甫有“穆若”之谈,季子有“至矣”之叹。舒布为诗,即言如 
彼;总成为颂,又亦若此。次则箴兴于补阙,戒出于弼匡,论则析理精微, 
铭则序事清润,美终则诔发,图像则赞兴。又诏诰教令之流,表奏■记之列, 
书誓符檄之品,吊祭悲哀之作,答客指事之制,三言八字之文,篇辞引序、 
碑确志状,众制锋起,源流间出。譬陶匏异器,并为入耳之娱;黼黻不同, 
俱为悦目之玩。作者之致,盖云备矣。 
     余监抚余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称晷 
忘倦。自姬汉以来,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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