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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承认公主生得玉雪可人,但偏你就是得称我一声皇嫂嫂,不是吗?”碧蝉轻勾起一抹微笑,看见水仙的嘴角扭曲。
“那还不是因为皇奶奶信了外人胡说,要不然凭你也配!而且,就算那说法是真,堂哥也早过了十五,心性已定,根本用不着你这丑女人了,你要是识相点就带着你那令人作呕的面皮自己早早离开,省得让堂哥以后休了,就很难看了。”水仙此刻已气得火冒三丈、头顶冒烟,业已顾不得维持表面的平和,刻薄的言语宣泄而出。
相较于水仙的激动,碧蝉只是淡淡的勾着嘴角,扬手贴唇,轻声的打了个呵欠,仿佛眼前的一切无聊已极。
“你难道不明白,当年皇奶奶赐我玉扳指,就表示只有我休夫的份,除非你那皇上堂哥真不当皇上,否则,他根本休不了我。”碧蝉不动声色的看着水仙的脸因她的话而扭曲、双眼生火,仿佛恨不得手中绞扭的不是丝巾,而是她的颈子。
嫉妒实在不是一个好东西,即便如眼前这般天仙可人的玉人儿,一旦沾上了嫉妒的边,仍不免显得俗鄙可憎、灵性全无。
“你骗人!”水仙欺身上前,凤眼圆瞪的样儿像极了吃人的夜叉。
碧蝉忍不住退了一步。倒不是她真怕了这刁蛮公主,只是水仙那健美高佻的身段足足高上她大半个头,万一真控制不住自己,她可不想成为她长爪下的牺牲品。
“我像是没事编话的人吗?不然,你以为依那个大白……皇上的性子,他真会照着本子和我拜堂吗?要能休了我,他早八百年前就休了我,还会等到现在吗?”
想当年,为了让纳蓝乖乖的迎进碧蝉,皇太后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法子,否则,以纳蓝火爆任性的脾气,哪容得了碧蝉留在他的身边与他针锋相对,怕在打一照面之时就一脚将她踢出宫门之外了。
碧蝉的话让水仙提不出任何一句反驳之词,可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她扬起头,眸中满布寒光,说道:“你别得意,堂哥和你拜堂九年,从无一日临幸于你,你若真不识相,就一辈子独守秋鸣宫吧!”
下人间的话一向传得快,在人多口杂的宫中更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皇上从不曾夜宿秋鸣宫的事,早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当年婚嫁时两人年龄皆幼,不曾洞房是自然之事,可这些年皇太子已登基为帝,又正值春青年少,这事便格外引人侧目。
碧蝉好笑的道:“临幸?这事儿可不是他一人说要便可以的吧!”言下之意被弃的人可不是她。
“你少自抬身价了,以你的姿色,堂哥要是看得上你,你怕不早爬过去了。”水仙冷哼道。
碧蝉听这刁蛮公主愈说愈不像话,心中怒火陡生,也懒得和她客气了。
“水仙公主,我有手有脚,走路走得好好的,用爬的做什么?难不成公主你一向是用爬的,才会以为旁人和你一般,也爱在人家脚边来去?”
要比骂人,这花痴公主再回去练个一百年她也看不在眼里。
“你竟然敢这样说本宫?”水仙长这么大,曾几何时被人这般侮辱过,她气得那玉藕似的双臂不停的颤动,娇媚的大眼盈满水光。
碧蝉皱起眉头。这丫头还真禁不起骂,才两句话就哭哭啼啼,让她一点玩兴全没了踪影。看来这对手还是旗鼓相当一点得好,和这种小女孩吵根本一点意思也没有。
其实,她看得出这水仙公主人除了骄蛮些,倒也不是什么坏心的人儿,只是在这宫中的女子斤斤计较的不就是这几分姿色;以自己这般蒲柳之色却占了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位置,难怪会招致水仙这般对待,此也是人之常情。
“若姿色真是一切,以你的姿色何止胜我万千,又何必找我的晦气?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别说皇上要不要我了,就算他真要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受宠若惊或是心生惶恐。听我一个劝,若你真要他,就多用点心在他身上,是你的终究跑不掉的。”语毕,碧蝉不多看水仙一眼,迳自潇洒转身而去。
她本无心染尘,奈何无事自招惹!或许她真该好好思量一番。
揽经阁中,浑天仪一前。
碧蝉纤指轻抚这精巧的仪器,看着黄道十二宫、日、月、二十八星宿在她指下不停的转动,就像光阴的流转,总不曾稍有停息。
第一次看到这灵巧设计的记忆在她脑中还彷若昨日鲜明,就在这儿,开拓了她除了经、史、子、集之外的世界,让她接触了方技、数术、天文、地理的天空,也明白了这宇宙之宽、天地之无穷。
也许是学得多了,她愈来愈不满足只是看着书中动人心弦的描述,她神往遥远东方诗人笔下东去浪淘尽的气象,她渴望掬取天上而来的黄河之水……或许她最想要的还是奔驰于天地苍穹之间,抛去一身束缚,自由来去大千世界……
“蝉儿,想什么这么入神?”
碧蝉这才发觉凌崇之的出现,不知道他已站在这儿看着她发呆了多久。
“崇之哥哥,你来了怎么不出声唤我?”
凌崇之一袭青衫素衣,神态宁和的温和微笑,年近三十,他的俊逸儒雅仍一如当年。只见他开口轻吟,“思之,思之,又重思之……”
“出自管子,内业篇。”碧蝉轻笑的接出凌崇之话语的出处与来源。这种玩法原先只是想较量谁较博学广记,后来就成了他们一种对谈的习惯。
凌崇之点头称许,“蝉儿,你为学之精之深,放眼嘉愚王朝可能无人能及。”
“天地之大,博学善闻者不知凡几,蝉儿只是井中观天,算不上精学之人。”碧蝉轻叹了一口气。
凌崇之俊眉轻拢。他早明白以碧蝉早熟的心性,这皇宫内院对她来说很难不成为华美牢笼,但他不晓得这一刻会来得这么早,她才十六岁呀!
“蝉儿,你太自谦了。”他笑道。
碧蝉摇摇头,“我不是自谦,只是明白尽信书不如无书,若不能印证书中之所学,蝉儿又如何明白所学之正谬?如果可以,蝉儿真想游历四方,以秃笔书尽天下奇事,这才不枉蝉儿所知所学。”说到神往处,她的星眸中净是兴奋之光。
“能印证所学是为学之人一大乐事,但你该明白,你现下的身分并不适合有这般的想法。”凌崇之不得不提点她。身为一国之后,是没有任何八方天下的自由。
“崇之哥哥,你又不是不明白,他和蝉儿的事只是权宜之策,若非皇奶奶的促成,他和我根本是云泥之别,哪凑得在一起。”她轻声低笑,话中并无一丝在意。“谁知道那逆鳞之说是否真有其事,说不定只是胡言乱语、穿凿附会罢了。”
“我倒不觉得。皇上这些年的改变是有目共睹。”凌崇之举手打断碧蝉欲出口的辩驳,“我知道你想说,学武习文之事只是皇上自己想通了,可皇上那说风是雨的性子,全宫里哪个人不明白,就只有你才制得住他。”
话说当年,碧蝉从盛怒的纳蓝手中保住了失职的御驷园总管太监,而且还能安然全身而退之后,从此宫中只要有人惹恼了纳蓝,第一个动作就是找碧蝉去灭火。经过几次屡试不爽,几乎所有人都把碧蝉当救命仙丹,对那近乎荒谬的逆鳞之说,各个是深信不疑。
“崇之哥哥,一般人愚心愚性才会轻信鬼神之说,怎么睿智如你也相信这种话来着?蝉儿觉得他只是固执于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才会特别容忍我。”碧蝉轻抚着颈上颜色已淡但仍清晰可辨的伤疤,那往事又犹在目。
自从她受了伤之后,纳蓝对她虽然没事还是会摆出一张臭脸,可人人都感觉得出来,他对她在各方面皆有着不同于他人的容忍。所以,要不是为了她身上这道伤口,她相信那个大白痴在他十五岁一到的时候,就会想办法把她给踢出宫,哪还会让她到现在还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
其实她早就对纳蓝说过,这伤口根本就不关他的事,是他自己听不进去,又怎么怪得了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她又不是白痴,他自己送上门的“武器”,不用白不用,不是吗?
“你这说法,是说太皇太后愚心愚性了吗?”凌崇之用手中玉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崇之哥哥,你说到哪儿去了,皇奶奶之所以会相信,只是病急乱投医,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碧蝉不赞同的摇摇头。皇奶奶是宫中除了凌崇之之外另一个她尊敬的人,她对一向宠她的皇奶奶绝对没有一丝不敬。“而且,就算那逆鳞是真有其事又如何?皇上早就过了十五,心性已定,有没有我在他身旁,早就没什么问题了,不是吗?”
“看来你有这想法绝不是一天、两天,你一定想了许多,才会有如此通盘的思虑。”凌崇之轻叹一口气。他早该明白,蝉儿小小年纪就辩才无碍,经过这几年,她的学问又不知精进多少,若她真下定主意,凭他根本是说不过她的。“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碧蝉问道:“什么问题?”
“你对皇上真的没有一丝留恋?”
他的问题让碧蝉有些讶然,但都已到了口的否认却是迟迟说不出。
她真的没有一丝留恋吗?撇开纳蓝霸道任性、狂妄无度的脾气不说,他能文善武,胸有才略,相貌俊美过人,更是堂堂一国之尊,这样一个难得一见的绝世美男子,哪个少女不怀春?而她并非草木,怎能全然不动心?只是她是如此明白,他之于她一如夜空皎洁皓月,她从不认为自己那微弱萤火能与之相匹。
她不是自卑,只是心中明白,宫中女子无貌便一如战场将军无刀。
“从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有何留恋可一一一一口?”她将眼光调回不停转动的浑天仪,那一丝乍然而过的的心绪波动,随着规律的转动渐渐平息。
从不曾奢求,又何来强欲占有?
“你指的不会是皇上从不曾与你——”凌崇之言语倏然而止,俊容陡染红云。他虽然和蝉儿无话不谈,但这并不是他该与她能论及之事。
一般的女子在听到这样的事,定是面红耳赤、欲辩无言,可碧蝉生就不是寻常姑娘,只见她抿嘴一笑,鬼灵精似的双眼闪着不怀好意的眼神。
“有道是“心中有山,眼前便是山”,崇之哥哥,你会转到这念头,不会是思春了吧?”
凌崇之本是文雅之人,比不得碧蝉的古灵精怪,只是被她说得俊脸更红。“蝉儿,为兄知道你嘴利,就别讥弄愚兄了。这帝王子息攸关一国存亡,身为嘉愚臣民,哪一个人会不关心?”
“那也不关我的事呀,”碧蝉翻了翻白眼。她也明白帝王子息事关重大,可那又干她何事?
凌崇之举步至碧蝉身前。“蝉儿,你是皇上唯一的嫔后,你是否曾想过,或许你的存在对皇上来说是不同的?”他小心的看着她。
说真的,碧蝉这天生聪明的姑娘对任何事的反应都慧黠得令人佩服,可是和她自己有关的事情,那可真是迟钝到了极点。
这整个宫中,除了爱慕纳蓝而不愿相信纳蓝心中只有碧蝉的水仙之外,大概也只有碧蝉不明白纳蓝对她的用心。若不是真在乎她,以纳蓝与生俱来的霸道性子,哪里容得了有任何的人冒犯他,更别说像这样和他唱反调了。
“崇之哥哥,你的意思是,我的存在挡住了其它女人接近纳……他的机会?”碧蝉轻皱起眉头,她倒是不曾由此观点想过事情。不过,这话也不是不可能,那水仙公主对她的不满,不就是由此而来?
“什么?”凌崇之怎么也没有想到碧蝉会把他的意思曲解至此。
“若真是如此,那蝉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