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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焦却没有批评,说是责任在我,是我估计错了,李国庭应该在北方,这才符合他的冒险性格。 “灯下黑” 李国庭确实在北方,而且就在河北的省会城市石家庄市内,而且就跟王炳森所在的省检察院,还有焦世谦所在的省纪委,并且包括省委、省政府在内的那个大院,同在一条街上,离着省公安厅也不远。省纪委、省公安厅、省检察院你们三家不是联合办案捉拿我吗?我却在你们三家中间扎营。他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很得意地笑了。
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和游戏。谁能赌赢,谁能把游戏玩得更有意思,谁就是胜利者、成功者。事到如今,他并没有认为自己会失败,他不是孤立的,他有自己的关系网。他走上厂长领导岗位的第一步,也是他踏上政治的第一步。他深知社会主义企业离不开政治,离开政治寸步难行,政治的保护至关重要。当厂长,就要既管企业,也玩政治。这就铁头戴钢帽———双保险了。谁不怕挖出萝卜带出泥!谁不怕沾了我李国庭的包!那你们就有风的使风,有雨的使雨,一起来保护我吧!谁不想提高效益,谁不想多创利税,谁不想做出政绩来让上边看一看?那就离不开我李国庭!你们看,我并没有跑,我就在自己人中间,灯下黑。
所以他住得很踏实,活得很滋润。他住的这个地方是某单位驻石家庄的办事处,办事处主任和办事处工作人员都是一个人,他叫李民。李民的办事处只不过是一块招牌,无事可办,他在跑单帮做买卖。无事可办也就没怎么装修,李国庭住着不舒服,就花钱让李民在办事处安了空调,铺了地毯,配了饮水机。在追捕李国庭风声最紧的时候,他却在这里过着悠闲的生活。
悠闲?夸张的形容而已。他不会悠闲的,摊上这么大的事,他得好好地动动脑筋。就说选李民这个人,也是琢磨来琢磨去,早就下了功夫的。在酒席桌上李国庭经人介绍认识了李民。李国庭退休后住在河北宾馆贵宾楼,打电话把他叫去陪着聊天和逛商店,然后又陪着到北京看病。经过仔细观察,李国庭认为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于是抱着他大哭起来,说我很寂寞啊!李民表示,我会照顾您的。李国庭许诺,让他给烟厂职工买羽绒被搞福利,保证能赚8万元。于是,李国庭犯事之后就住在了李民的石家庄办事处里。
李民知道老爷子是不会倒台的,势力很厚,现在虽然遇到点麻烦,但弄弄就会过去的,到时候自己就是功臣,亏待不了。别看老爷子退休了,关系厉害,好歹给他动动嘴,就能帮他赚大钱。李国庭在社会上朋友很多,从达官贵人到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但是“落难”后,他与这些人的联系非常谨慎,而且绝对不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哪里。他没有跟妻子、女儿通过一次电话。为了安全,儿女情长必须斩断。他想得最多的是冯季玲,她终于跑出去了。不过对于她的出逃他还是蛮欢迎的,这就等于把与她有关系的那一块经济问题和感情问题都带出去了,取消了,不用他再费尽心思地防备着了。经济问题倒好说,感情问题却剪不断理还乱。
冯季玲比李国庭小20多岁,共同的欲望和利益使二人在政治、经济和感情上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冯季玲的童年是很不幸的。父母在解放前夕跟随国民党军队逃往台湾,把刚刚出生的女儿交给叔叔抚养。兵荒马乱的年月,叔叔把她卖给了张家口一个卖菜的。养父母对她很不错,供她上学,后来嫁给了一个教师。10年以前,旅居美国的母亲历尽周折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曾到张家口来看过她,见她在烟厂很受重用,生活上也不错,就放心了。那时她以自己的姿色和精明得到了李国庭的赏识,从一个普通工人提拔到财务处,然后又送她到廊坊经济工业管理学校上学。李国庭对她关怀备至,每个月坐着专车去看她。厂内厂外便有些风言风语,她那当教师的丈夫很有些不自在,但又敢怒不敢言,后来终于得了癌症死去了,李国庭与冯季玲的关系便更加亲密而公开化。
冯季玲毕业后,李国庭马上委以要职,先任企业管理办公室主任兼审计处长,后又调任财务处长,仍兼审计处长,1990年2月提为副厂长,兼财务处长,1994年7月任副厂长、党委委员兼总会计师。李国庭对冯季玲的精心栽培,不断提升,并不仅仅出于一种情欲,而是想把她锻炼成为自己的一个可靠助手和接班人。
对这一点冯季玲理解得更为深刻,她知道靠女人的姿色是不能长久而牢固地吸引住一个男人的,要使男人离不开自己,必须使自己成为这个男人的一部分。她很出色地做到了。原来的老财务处长按财会制度办事,李国庭的许多白条处理不了,冯季玲上任后无论李国庭有多少白条、多少违纪开支,都能处理得天衣无缝,在账面上根本看不出来。李国庭经常外出,“家里”这一摊子就全交给冯季玲了,她完全按“老头子”的旨意办事,李国庭只要遥控指挥就行了。厂里除了“老头子”,什么事都要她说了算。她的办公室占了半层楼,养着两条大黑狗,经常咬伤人,只是不咬李国庭。李国庭可以用烟头烫那两只狗,烫得吱吱乱叫,但也不咬他。有人告这两条狗的状,李国庭说,告什么!狗比保安还管用呢!冯季玲出国之前
曾躲藏在北京的一座四合院里,带着两条狗,与狗同住一室,雇一老汉喂狗,并允许老汉带老伴,两个人每月给400元,两条狗却给600元,这是两条狗的伙食费,必须都花在狗上,煮猪肝,喂袋奶、蛋炒饭。
随着冯季玲的权力越来越大,李国庭感到自己要办一些事情,完全离开冯副厂长是不行的,有的必须合作来搞。他们违反烟草专卖法,超计划生产卷烟,然后通过个体烟贩卖出去。为了防备上级查账发现问题,李国庭曾对有关人员交代,将一些账目进行销毁。冯季玲心领神会,为隐瞒超产烟逃避检查,消灭罪证,曾两次组织大规模篡改销毁超产烟生产账目,并多次从财务人员手里要走账目和票据。他们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但是他们对广大职工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这个制度,那个规定,奖惩分明,规范化管理,工厂运行井井有条,生产效益不断提高。李国庭认为这就是能耐,尽管又是一个“灯下黑”,但全厂亮,贡献大。“灯下黑”的哲学掌握得很好,运用得很妙。 看不见的数字。
找不到李国庭,光急也没有用。但焦世谦确实着急了。时间往后抻一天,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一天。这么大一个专案组交给他了,当然他上边还有王先治副书记,不过具体负责指挥的是他。可能王书记的压力比他还大,省委领导是对着他说话的,他对上边负责,直接接受领导的各种质问,比如:怎么搞的!主要涉案人一个也到不了案———4。6亿元啊!国家有多少个4。6亿元?
王先治、焦世谦二人都下过乡,都当过“知青”,都知道农民的贫困和节俭,现在富了,但供不起孩子上学,得靠“希望工程”,报上经常登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的照片,希望有谁能给个“希望”,也就是一年几百元钱的事。国家的4。6亿元却“哗”地一下没有了。实在是接受不了。
是李国庭的本性就这么贪婪吗?非得吃下4。6个亿不可?再少一点不行吗?但是按照规定,两千元就可以开除党籍,你还怎么少?那么是否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多拿一点呢?没这个政策。讲理想,讲奉献呢。李国庭也很响应,把国家发的十几万元奖金捐给幼儿园了。但在背后又给你搞这个!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压力,无可名状的压力,从根到梢、铺天盖地压下来。压力使王先治和焦世谦坐立不安。王书记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整天到办案地点去“钉”着———他不用去“盯”别人,把自己“钉”在那里就足够了,别人的压力就会以几何级数增长。负责查账的是省纪委大要案室主任王宇。“王主任,这回就看你的了。”焦常委用典型的天津味说,显得特别迫切和实在。
王宇年轻气盛,高干子弟,过去在省检察院干过,作为年轻干部提拔到省纪委当副厅级大要案室主任,前程远大,此役岂能不全力以赴?早在专案组全面展开工作之前,他就带人去了张家口,会同省烟草局纪检组长鲍灵军等同志一起,对案件进行初步调查。这很重要,没有初步调查核实,是不能光凭举报信立案的。正是有了前期调查的成果,才看清了案件的大小和性质,才下决心作为大案立案侦查。那是一场艰苦的工作,王宇依靠当地纪委,并抽调了两个县的公安、检察人员,快速出击,查封账目,“双规”案件当事人,才及时抓到了一些重要线索。他说,老焦你放心,光从账面上我就可以让你给李
国庭定性。老焦非常愿意相信他的话,但他实在让李国庭整得有点头疼了,不敢再抱幻想,就说,据说李国庭做的都是铁账,你可不能轻敌。
王宇指挥查账。当时把封了的账运到查账地点,有20多个铁皮柜,装了两卡车,还超过规定高度,被交警罚了款。
查账工作进行得异常艰难。抽调的20名同志,有的是多年从事会计、审计工作的查账老手,有的是熟悉烟草行业业务知识的专业人员,他们夜以继日地工作,翻阅堆积如山的账本,查看密如蛛网的账页,翻找成麻袋装的票据,却没有发现一条经济犯罪线索。
面对着成千上万条数字信息,却没有一条是显示犯罪的数字,显示犯罪的数字他们看不见,4。6亿的大数字,他们看不见。王宇不得不承认,李国庭和冯季玲把账“处理”得太漂亮了。超产烟销售在工厂的账面上根本不显示,批发给个体商贩,他们又不立账,倒是有几十个有关账户,可疑资金“走马灯”似地在这些账户中周转,却让人抓不住。
王先治书记到烟厂宣布对李国庭和冯季玲立案侦查的时候,全厂干部职工感到很震惊。反贴门神不对脸。职工们不相信老厂长能有这么大的问题,都不相信。老厂长够廉洁的,把上级颁发的十几万元奖金都捐给了幼儿园,给工人搞了那么多福利,工资奖金一分不少发,全部报销医疗费,现如今哪个企业能做到这一点?还不是亏损的亏损,下岗的下岗,倒闭的倒闭。老厂长把烟厂搞这么好,有功劳啊,怎么会经济犯罪?现在来查账,查出问题来,咱们没说的,查不出问题来,可得还老厂长一个清白,现在老厂长找不见了,全厂职工还靠他吃饭呢。职工们好像还不知道李国庭已经退休,因为新厂长还没任命,一切还都是李国庭说了算,现在他突然失踪,工厂没了主心骨。
这些情况反馈到王先治、焦世谦这里,他们的压力更大了。因为如果再迟迟抓不到主要涉案人员,查账也没有结果,有利于李国庭的各种力量和因素就会内外夹攻,离着专案组被撤销的日子就不会太远了。别忘了现在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烟厂是河北省的利税大户,办案可以,但不要影响生产,办案是因为存在经济问题,如果没发现什么经济问题,是不是就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焦世谦处在了十分艰难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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