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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孩子,”她说,“好兄长!你那心啊,是个多么大的爱的宝库!”
“那是因为我从前储藏得太多了。但是现在我们要谈的不是我,是阿瑟。你说,妈妈,哪里去找比克里斯蒂娜更可爱的姑娘?她难道还算不上最漂亮的闺女吗?自从我们在卢卡找到她以来,她所接受的教育难道还不配让她在最爱挑剔的社会里占有一个席位、而且是一个显要的席位吗?”
“你从克里斯蒂娜身上也想到了她是你朋友马西亚的妹妹。”
“的确是这样。我应该直截了当地承认,我确实由衷地希望通过这门亲事让马西亚真正进入我们的家庭。”
“阿瑟向你表露过他的感情和愿望吗?”
“是的,亲爱的妈妈,”我笑着说,“他对我讲的时候,是把我当作一家之主那样讲的。”
“那么,这个一家之主是怎样回答的呢?”
“我答应支持他。”
但我母亲打断了我的话。
“你妻子来了,”她说,“阿瑟的事,以后再谈吧。”
我的妻子是谁,读者想必早已猜到,毋须我再细说,她就是大家认识的、有着一对惊讶好奇的眼睛和一副富于表情的面孔的那个小姑娘,她就是丽丝,就是聪明灵巧、文雅自然、活泼轻盈的小丽丝。丽丝不再是哑巴了,她长大了,而且幸运地在她成熟的身体上仍保存着纤细秀丽的风姿,这就在她的美貌上多添了一种超凡不俗的神致。丽丝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我的母亲,她在我母亲身边长大并接受教育,终于成长为一个文雅漂亮的年轻姑娘,甚至是最文雅漂亮的年轻姑娘。她在我眼里越来越成为一个具有一切美德、一切才能和智慧的最贤惠的姑娘。因为我太爱她了,我就请求我的母亲让丽丝做我的妻子。由于这是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在我古老家族的古老长辈中曾有人激烈地反对过;但我的母亲表示她不能拒绝我的请求,最后只剩下四个老长辈始终对这桩亲事感到气愤和耿耿于怀;但是丽丝凭着自己的懿行美德已经先后把他们中间的三个争取了过来,现在就只剩下这第四个了;他正等着我们去登门拜访,正等着我们去证明我们确实是幸福的;这当然是不难证明的,因而他当然也会象那三个一样站过来的。我们决定明天去拜访他。
“哟,”丽丝进来的时候说,“是怎么回事?大家都说着悄悄话。刚才阿瑟不知为什么去切福特车站了;敞篷大马车也不知为什么派到渡海码头去了;这里总有点奥妙吧?请吧,讲吧!”
我们笑着,没有回答她。
她于是用一条胳膊搂着我母亲的脖子,亲切地说:
“亲爱的妈妈,既然您也是串通的,我就不担心了。我敢先肯定,这一定是件好事;因为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幸福。对吗,好妈妈?我最多也不过有点好奇罢了。”
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我派往渡海码头迎接丽丝一家的敞篷马车一会儿就该到了。她不是有好奇心吗?我倒想逗逗她。我拿了一个单筒望远镜,那是我们用来观看在远处洋面上经过的船只的;我没有瞄准海上,而是转向敞篷马车回来时该走的大路上。
“瞧这望远镜里面,”我对她说,“你的好奇心就会得到满足。”
她照我说的做了,除了光秃秃的大路外,什么东西也没看见,因为回来的马车还没有出现。
于是该轮到我了,我把眼睛对准了目镜。
“你在里面什么也没看到,不会吧?”我用从维泰利斯那里学来的、江湖艺人招徕观众的自吹自擂的腔调说,“我这望远镜可实在是件宝贝!用上它,我的眼睛会变成千里眼,可以从大海上一直看过去,看到法国。可不是,我现在看到的是索城郊区的一所很讲究的房子,有一个白发老人正在催促围着他转来转去的两个女人;那老人说:‘我们快走吧,要不误了火车就赶不上到英国去参加我的小外孙子的洗礼了。卡德琳娜太太,你快点行不行?我在求你,听到吗?我们在一起住了十年了,你哪一天不总是这样慢腾腾的。什么?艾蒂奈特,你想说什么?唉,你总是改不掉你那副宪兵小姐的老模样!我是责备了卡德琳娜,可那完全是友好的,难道我就不知道卡德琳娜是我的姐妹中最好的一个,就象你,你是我的女儿中最好的一个?哪儿去找象你这样的好姑娘?你自己不结婚,偏偏要一辈子照顾你的老父亲;长得这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要做你弟弟妹妹的什么护守天神,尽替他们操心。’啊,这一家人现在要出发了。那老人在嘱咐他的帮工,要他们在他出门的时候照管好他的那些花;‘记住,我也当过花农,干这活儿我可是内行。’”
我把望远镜调了个方向,装出要看着另外一边有些什么。
“现在,”我说,“我看到了一艘汽船,一艘刚从安特列斯群岛开来的大汽船,它快要在勒阿弗尔靠岸了;船上站着的是一个从亚马逊河地区结束了植物勘探局归来的年轻人,有人说他带回了一本全欧洲都不曾见过的植物志,据说他写的第一部分旅行记已经在报上发表了,内容非常有趣。他已经名扬四海,他的名字叫邦雅曼·阿根。他现在只担心一件事:能不能准时赶到勒阿弗尔,再从那里乘船去南安普敦和他的家人在米利根府评聚会。我早已说过,这架望远镜是真正的千里眼,你的眼睛可以跟着它跑来跑去。这个年轻的植物学家现在已经乘上去南安普敦的船,快要到达了。”
我把望远镜再换了个方向,继续说下去:
“我不仅看得见,而且还听得见。有两个男人坐在车厢里,他们是一老一少。老的说:‘啊,这次旅行,对我们两个人都是一次极其有趣的旅行。’年轻的回答:‘确实极其有趣,老夫子。’‘我亲爱的亚历克西,你不仅就要同你一家人拥抱团聚,我们不仅就要同那个没有忘记我们的小雷米紧紧握手;而且我们两个人都就要到威尔士地区的那些矿井去参观。你在那里可以进行你早就感兴趣的观察研究,回去以后可以给特鲁耶尔煤矿搞些改革,这样做可以给你凭着自己的工作已经赢得的地位更增加威望。我呢,我将带回去许多标本,加进到现在已由瓦尔斯城加以肯定的我的旧收藏品之中,作为地质学的资料保存起来。但是,加斯巴尔他是不能再来了,多么不幸!’”
我正要说下去,丽丝走过来用双手捧住我的头,轻轻地抚摸着,不让我说下去。
“啊!真是喜出望外!”她的声音激动得发抖了。
“不要感谢我,是妈妈的意思,她要把所有曾经为她的一度丢失的儿子做过好事的人都请到这里来聚会。要是你不堵住我的嘴,我正准备接下去告诉你。我们也在等候这位了不起的博勃,他已成为英国最著名的经营剧团、马戏团演出的老板;他的哥哥,就是那位埃克利帕斯号的船长,今晚也要来。”
就在这时候,一辆马车的滚动声传进了我们的房间,接着又是第二辆。我们跑到窗口,看见了敞篷马车。丽丝马上认出了坐在车上的父亲、姑妈卡德琳娜、姐姐艾蒂奈特、哥哥亚历克西和邦雅曼;有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人坐在亚历克西身旁,这就是老夫子;从对面方向来的是掀开车篷的四轮马车,里面坐着马西亚和克里斯蒂娜,他们正在向我们挥手;接着,在四轮马车的后面,来了一辆由博勃亲自驾驭的轻便马车,那上面坐着的另一个人,就是他的哥哥。博勃完全是一派绅士风度,他的哥哥却看去永远象个粗犷的水手,正是他把我们送到伊西尼上的岸。
我们快步走下梯级,来到台阶下面欢迎我们的客人。
晚宴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人都围坐在一张餐桌旁,大家自然而然地谈到了往事。
“最近我在巴德的赌场上,”马西亚说,“碰到了一位不管赌运多坏也总是笑嘻嘻地露着又白又尖的牙齿的绅士,他没有认出我,向我讨了一个弗罗林①,去玩轮盘赌。这是一种把赌注分散、分别押在不同宝门上的搭配赌法,这种搭配也并不总是让你走运的,詹姆士·米利根先生手气不好,输了。”
① 弗罗林:英国两先令银币名。
“我亲爱的马西亚,您为什么要在雷米面前说这些话呢?”我母亲说,“雷米是真会去接济他的叔父的。”
“当然。亲爱的妈妈。”
“他做过什么补赎②了吗?”我母亲问。
② 做补赎:宗教性语言。指犯了罪的人,要做过补赎后,才能得到上帝宽免。
“他已经把自己的命运输了个精光,以致只好向曾经被他迫害过的和他想害死过的人乞讨面包,这就是补赎。”
“我已打听到他同谋的消息。”博勃说。
“是那个吓人的德里斯科尔吗?”马西亚问。
“德里斯科尔本人应该还在那些岛上。我指的是德里斯科尔家里的那些人。德里斯科尔太太有一天不知怎么被烧死了;她没有睡在桌子上面,而是躺在火里了。阿仑和南德刚判处流放罪,他们一定是和他们的父亲团聚去了。”
“那么卡特呢?”
“小卡特在照顾她的长寿的祖父。这两个人现在仍旧住在红狮院里。老头儿有钱,他们过得不算苦。”
“假如她怕冷呢,”马西亚笑着说,“我真可怜她,那老头儿是不喜欢别人靠近他的炉子的。”
在浮现出来的往事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话要说,因为每一个人的回忆不会完全一样,因此互相交谈各自的回忆总能使人感到愉快,这就是把我们连接在一起的纽带。
晚宴结束的时候,马西亚走到我身边,把我拉进古老样式的高大的窗洞里。
“我有个主意,”他说,“我们过去经常为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演奏,现在该是很好地为我们热爱的人演奏一场了。”
“你真是个没有音乐就没有欢乐的人,随时随地都在想着音乐。你还记得把奶牛吓跑的事情吗?”
“你想不想演奏你的那不勒斯曲子?”
“非常愿意。正是这支歌曲使丽丝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我们就各自去拿自己的乐器,在一个漂亮的丝绒衬里的盒子里,马西亚拿出一把旧提琴,如果我们想出售的话,最多值两法郎。我从套子里取出坚琴,由于风吹雨淋,竖琴的木头都露出了原木的本色。
大家在我们的周围围成了一圈。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狗,一只鬈毛狗,卡比,它出场了。我的好卡比已经老了,它的耳朵也聋了,但它的视力还一直很好。它从卧着的睡垫上认出了竖琴。为了演出,它蹒跚地走了过来,嘴里闪着一只放茶杯的托盘。它想立起后腿绕着“贵宾”们走一圈,但它已经力不从心了;于是蹲下来,一只爪子放在它的胸口,向“贵宾”们深施一礼。
我们唱完歌曲,卡比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开始“募捐”。每个人都把“捐款”放在它叼着的茶托里,卡比获得了一笔令人惊叹的收入;它叼着托盘来到我跟前,这是它从未得到过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