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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马上回答我,发着亮光的漂亮呢子礼服显然妨碍他转身,他只好整个身体直挺挺地朝参加婚礼的人转过去,他把两只手指头塞进嘴里,吹出一声尖厉无比的长哨声,这哨声使卡比吓了一大跳。
“喂,你们,你们大伙儿听着!”他喊道,“来点音乐,……大……大伙儿觉得怎样?有几个演员来啦!”
“好!好!音乐!音乐!”男的女的都嚷了起来。
“准备——跳四对舞!”
只几分钟工夫,一组组舞伴在院子中央组成了,那些受惊的鸡呀鹅呀全都使劲扑扇着大翅膀逃开了。
“你演奏过四对舞曲吗?”我开始不安起来,悄悄用意大利语问马西亚。
“演奏过。”
他在试琴声的时候,拉了几个节拍,为我指出了这种曲子中的一支,啊,正巧也是我熟悉的,我们算是得救了。
人们从车房里拉出一辆双轮大车,给它装上支撑,让我们上去。
尽管我和马西亚从未在一起合奏过,可是我们在演奏四对舞曲上配合得相当默契。当然,幸亏我们是在为那些并不挑剔、耳朵并不灵敏的观众演奏。
“你们两人中哪一位会吹短号?”
红脸大小伙子问我们。
“会,我会。”马西亚说,“可我没有短号。”
“我去找一支来。小提琴拉得挺漂亮,就是不够劲。”
“你也吹短号?”我照旧用意大利语问马西亚。
“从短号到笛子,凡是一切能演奏的乐器,我都会。”
他,这个马西亚,确确实实是件神奇的宝物。
短号很快拿来了,我们开始演奏四对舞曲、波尔卡舞曲和华尔兹,演奏得最多的还是四对舞曲。
我们一直演奏到天黑,舞伴们不让我们有喘息的时间。这对我倒算不了什么,但对马西亚可真是够他受的,因为他在演奏中担负着比我更艰苦的任务,再加上旅途中的忍饥挨饿,他早就感到劳累了。我见他脸色一阵阵发白,好象身体很不舒服,可是他始终演奏着,一个劲地吹着他的短号。
幸好发现他脸色苍白的不是我一个人,新娘也发现了。
“行了,”她说,“小家伙累得不行了现在请诸位给演员赏钱。”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从车上跳下来说,“让我们的帐房先生出来收钱吧!”
我把帽子扔给卡比,它接过去衔在嘴上。
因为卡比懂得怎样向赏钱的客人致谢,因而引起了热烈的掌声。但是对我们更有用处的是他们赏了它很多钱。我跟在卡比后面,看着白花花的银币一个个掉进帽子里,新郎是最后一个给钱的人,他在卡比的帽子里放了一个五法郎的银币。
多好的运气!可这还不算。他们又请我们饱餐了一顿,把我们安置在谷仓里过夜。第二天,当我们离开这好客的人家时,我们已有二十八法郎的财产。
“小马西亚,全靠了你,我们弄到了这么多钱,”我对我的伙伴说,“我一个人是不可能组成一个乐队的。”
于是,我想起了当初我开始给丽丝上课时,阿根老爹对我说过的那句话,这句话应验了,做了好事是确实会得到报偿的。我立刻学着阿根老爹的样子对马西亚说:
“我还以为把你收进我的戏班是干了一件大蠢事呢!”
口袋里有了二十八个法郎,我们真是成了“大财主”了。因此当我们到达科尔贝时,我用不着太精打细算便添置了一些我认为必不可少的东西。首先,我用三法郎在旧铁器商那里买了一支短号。用三法郎买到的短号,当然既不是新的也不是很漂亮的,但只要擦擦干净修理一下,它是会使我们满意的;然后,又买了绑袜子用的红绸带;最后我为马西亚买了只军用背包。我认为轮流在肩上背一只沉重的大背包,倒不如把东西分装在两只背包里,每人背一只,走路更轻快些。
离开科尔贝时,我们的确各方面都处于最佳状态。在买完东西付清价款之后,我们的钱包里还有三十法郎,因为在科尔贝的演出,一连好几天,每天好几场,收入都很不错。自从有了马西亚这个搭档,我只要调整一下节目,不让它们显得太重复,我们便可以在同一个地方待上好几天。我和马西亚现在象兄弟一样相处得十分融洽。
“你要知道,”他有时老爱笑着说,“象你这样一个不打人的戏班主,真是太好了。”
“你高兴吗?”
“你问我高兴吗?可以这样说,从我离开那个地方以来,现在是我最高兴的时候;说到那个地方嘛,我觉得住济贫医院也比那里强。”
这种叫人感到时来运转的好境况,使我产生了一个带点妄想的计划。
离开了科尔贝之后,我们朝蒙塔尔吉走去,准备顺道去探望巴伯兰妈妈。
我很想在见到巴伯兰妈妈的时候,能多少偿还一点她奶我养我疼我的恩情,但光是去亲她或者拥抱她,这样还债未免还得太少太轻了。
我能给她捎点什么东西就好了。
现在我阔气了,我应当送她一件礼物。
有一样胜过一切的东西,不仅能使她现在而且也能使她晚年过得幸福,那就是一头代替露赛特的奶牛。
倘若我能给她买一头奶牛,这对她,对我也一样,将会感到多么高兴!
在到达夏凡侬之前,我买上一头奶牛,由马西亚牵着牛绳,把牛带进巴伯兰妈妈的院子。当然巴伯兰不在家。马西亚说:“巴伯兰太太,我替您牵来了一头奶牛。”“一头奶牛?您搞错了吧,我的孩子?”她叹着气。“不,太太,您是夏凡侬的巴伯兰太太吗?那好,王子(童话里就是这样讲的)要我把这头奶牛送给您。”“哪一位王子?”正在这个时候,我出现了,扑到巴伯兰妈妈的怀里。在我们亲够之后,我们便做薄饼和炸糕,我们三个人,当然不包括巴伯兰,我们要象过狂欢节一样好好吃一顿。那回过节我和巴伯兰妈妈都没有吃上,因为正好赶上巴伯兰回来,他推倒了我们的锅,黄油也全叫他放进他的洋葱汤里去了。
多么美好的梦想!不过要实现这个美梦,必须买一头奶牛。
一头奶牛值多少钱?我不知道,也许很贵,非常贵也说不定,但是这些可以先不管。那么,还有呢?
还有这头奶牛必须既不太大也不太肥。首先,奶牛越肥,要价也越高;其次,奶牛越大,需要的饲料也越多。我不想使我的礼物成为巴伯兰妈妈的一个负担。
目前,要紧的是要了解奶牛的行情,或者说我所需要的那种奶牛的价格。
幸好这都是不难打听到的。在我们的流浪生活中,到了晚上住店的时候,我们同牲口贩子和牧人常有见面和说话的机会,向他们打听奶牛的价格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我第一次请教的是个放牛人,他有诚实正派的外表,正是这副外貌,我感到他是信得过的,但在我向他提出问题之后,作为对我的回答,他冲着我的脸哈哈笑了一阵。
笑罢以后,放牛人在椅子上把身体往后一仰,用拳头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他对着旅店老板喊道:
“您知道这位小音乐家问我什么吗?他问一头不太大、一不太肥的好奶牛值多少钱。您看,是不是还要加上一个条件,它必须是头会读书会写字的有学问的奶牛呢?”
又是一场哄笑,可是我不甘示弱。
“必须是产奶多的,吃得要少。”
“还必须象你们的狗一样能用绳子拴着在大路上走,对吗?”
在他认为俏皮话已经说够,机智和风趣也已经发挥得很充分以后,他表示愿意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了,甚至愿意商谈我提出的这笔买卖。
再巧也没有,他正好有着这样一头奶牛,它温顺得了不得,产奶多而且稠得象奶油,它又几乎不吃东西。我只要把十五个皮斯托尔,换句话说,五十个埃居①往桌子上一放,这头奶牛就是我的了。
① 皮斯托尔、埃居:均为法国古钱币名。
当初我想请他张嘴说话是多么不易,现在他说得正起劲,我想请他闭上嘴,也同样极难。
最后,我们各自回去就寝,我思索着自己从这次谈话中所打听到的一些对我很有用处的东西。
十五个皮斯托尔,或者说五十个埃居,折合起来就是一百五十个法郎,而我身上所有的钱离这么一大笔款子,还差得远哩!
难道就没有办法挣到这笔钱了吗?我似乎觉得这笔钱是可以挣到的,只要一直象头几天那样走运,我就可以一个苏一个苏地凑足一百五十法郎,当然需要时间。
于是我的脑子里又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我们不要马上去夏凡侬,应该先去瓦尔斯。从我们这里直接插过去,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去过瓦尔斯以后,回来时再去看望巴伯兰妈妈,那时我们定能挣到一百五十法郎,我们就可以演出我的童话剧《王子的奶牛》了。
早上,我把想法告诉了马西亚,他一点儿也不反对。
“到瓦尔斯去!”他说,“矿山也许是很有趣的,我很想见识见识。”
第二章 一座黑城
瓦尔斯煤城坐落在塞文山脉中的一个向着地中海倾斜的山坡上,从蒙塔尔吉到瓦尔斯的直线距离有五、六百公里,但是,我们于的这一行决定了我们必须在沿途寻找城市和较大的集镇来安排可以赚钱的演出,这样,就必须使我们多绕了不少路,而这段距离也就在实际上超过了一千公里。
我们化去将近三个月时间才走完了这千里迢迢的路程,在我们到达瓦尔斯郊外的时候,我满心喜悦,因为我发现这段时间并没有白费,在我那皮革制的钱包里竟已有了一百二十八个法郎,也就是说,只差二十二个法郎就可以为巴伯兰妈妈买头奶牛了。
我觉得马西亚和我差不多,他对于在这一大笔钱中有着他的一份贡献而表现出来的喜悦,不是一般的得意而是非常的自豪。马西亚的贡献确实太大了,没有他,尤其是没有他的短号,我和卡比是无论如何也挣不来这一百二十八个法郎的。
从瓦尔斯到夏凡侬,我们定能挣够还短缺的二十二个法郎。
我们来到的这个瓦尔斯城,一百多年以前还只是一个湮没在群山之中的贫穷山村,在那个时候,它的名字也只是因为让·卡瓦利埃①所率领的、穿白衬衫的“上帝的孩子”②经常利用它作为庇护所而才被人知道。它的这种深藏于崇山峻岭之中的位置,一方面使它成为“卡米察”③对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作战的一个重要基地,另一方面,正是这个地理位置,才使它一直处于由闭塞和偏僻造成的贫穷之中。大概在一七五○年,有一位对采矿事业怀有狂热兴趣的老绅士在瓦尔斯发现了煤矿。从那时起,克尔斯就成了煤田。它和阿籁、圣热尔维、贝赛吉这三个煤田一起,成为法国南部的煤炭供应地,并同英国煤炭在地中海市场展开了竞争。当老绅士开始他的挖掘工作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嘲笑他;当挖掘工作达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