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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儿流浪记 作者:埃克多·马洛 译者:殷立信、陈伯祥-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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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们离开。


  设身处地想一想,对这类纠纷作些让步或许是明智的,因为象我们这样可怜的街头艺人,要与警察较量,那简直是鸡蛋碰石头。可是,我的师傅却不那么认为。


  维泰利斯虽然是个穷困的耍狗老人——至少当时表面看来如此,但他有一颗自豪的心,他怀有他所说的“权利感”。换言之,正如他给我解释的那样,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不触犯法律或警察的规章,他深信他应当受到保护。


  因此,当警察要把我们从林荫道上轰出去的时候,他拒绝服从命令。


  每当我的师傅不想发脾气或者忽然心血来潮想愚弄别人的时候——这是常有的事——他通常使用意大利式的夸张礼仪。只要听他那说话的口气,还以为他是在对显赫的人物发表演说呢!


  “代表当局的赫赫有名的老爷,”维泰利斯摘下帽子向警察深深施礼,问道,“您是否可以向鄙人明示当局颁布的禁令,严禁象我们这样卑贱的江湖艺人在公共场所卖艺呢?”


  警察说,他不屑争辨,要我们绝对服从。


  “当然啰,”维泰利斯申辩道,“鄙人也是这么领会的。所以,鄙人一定服从您的命令,只要您能告诉鄙人,您是依据哪一条规定向鄙人发号施令的。”


  那天,警察调转屁股走了。我的师傅手里拿着帽子,抱着胳膊,弯着腰,默默地笑着,送走了警察。


  但是,第二天警察又闯来了。他跨过围在我们场地四周的绳子,站在演出场地的中央。


  “应该给狗套上嘴套!”他对维泰利斯说,口气十分强硬。


  “给狗套上嘴套?”


  “警察局有规定,您放明白点!”


  我们正在演出《服泻药的患者》。这个滑稽剧在图卢兹是首次上演,场内外观众无一不在专注地看戏。


  警察的干涉引起一阵阵议论和抗议。


  “别捣乱!”


  “让节目演完!”


  只见维泰利斯的一个手势,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于是,他摘下毡帽,走到警察面前,深深行了一个鞠躬礼,帽子上的羽毛已扫到地面了。


  “代表当局的赫赫有名的老爷,您刚才是不是说要鄙人把演员的嘴套上?”他问道。


  “不错,给狗套上嘴套,快点!”


  “给卡比、泽比诺和道勒斯套上嘴套!”维泰利斯嚷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只是在向警察说话,而主要是在向观众说话了,“可是老爷,有一点您是没有想到的,如果象您说的那样,在卡比医生的鼻尖上套上了嘴套,这位举世闻名的、博学的卡比大夫怎么再为不幸的心里美先生开排出胆汁的催污剂处方呢?要是另一种适合于看病需要的器械,那倒也好说。可惜您说的那种东西,是根本不能套在人的鼻子上的。”


  他的话音刚完,围观的人群中间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其中有孩子们的清脆的笑声,也有他们父母的、甚至是老人喉音的哈哈声。


  维泰利斯在笑声的鼓舞下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们的护士,迷人的道勒斯,在鼻子尖上套了个当局赫赫有名的代表强加给她的嘴套,那么她怎么能运用她的口才和魅力去说服我们的病人打扫和清洗内脏呢?鄙人求教于尊敬的观众们,并且恭请诸位在我们之间作出评判。”


  被恳请发表意见的尊敬的观众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但是他们的笑声却代替了说话声。他们支持维泰利斯,嘲笑警察,他们对心里美的洋相尤其觉得好玩。心里美站在“代表当局的赫赫有名的老爷”的背后,有时做鬼脸,有时学警察将胳膊交叉放在胸前;有时拳头撑在髋部,头往后仰着,那副表情和怪相看了实在逗人发笑。


  警察好象是个急性子人,他被维泰利斯的演讲和观众的嘲笑所激怒,突然把脚跟向后一转,准备走开。


  一转身,他正好发现猴子叉着腰站在那里完全是一副斗牛士的样子。警察和畜生四目相视了好几秒钟,似乎要比一比谁先垂下眼皮。


  观众中间爆发出来的难以抑制的、喧闹的笑声终于平息了这场争吵。


  “明天还不把狗嘴套起来,”警察举起拳头威胁我们,狂叫着,“我就控告你们,我说的是控告!”


  “那么明天见,先生,”维泰利斯说,“明天见。”


  警察迈着大步走远了,维泰利斯恭恭敬敬地弯着腰。然后,演出继续进行。


  我满以为师傅会去买嘴套的,但他不干。整整一个晚上过去了,他甚至闭口不谈他和警察之间的这场纠纷。


  于是,我壮大胆子和他谈起了这个问题。


  “明天演出时,如果您要卡比不把嘴套弄坏的话,您最好现在先给它戴上,我们看管着它,也许能使它习惯。”


  “你以为我要给它们带上铁套子?”


  “天哪!看样子警察一定会给您点厉害看看的。”


  “你是乡下人。象所有的乡下人一样,见了警察和宪兵就害怕,就不知怎么办了。放心吧,我明天自有办法,他想控告我。没门儿!徒弟们也吃不了什么亏。我还得让观众开开心,让这位警察大人替我们挣上一笔可观的收入呢,他将在我为他导演的戏里扮演一个可笑的角色,这样我们的节目就会别开生面,我们自己也可以高兴高兴。你明天一个人带着心里美先到场子去,把绳子拉好,先用竖琴弹上几个曲子。当你的周围有足够的观众时,等警察一到,我就带着狗立即进场,好戏在后头啦!”


  我不太乐意单独会作演出前的准备。但是,我已逐渐了解了师傅的脾气,懂得什么时候才能和他顶嘴。很明显,在目前的情况下,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让他放弃他所指望的那个小插曲,我决定屈从他的意旨。


  第二天,我走到我们平时的演出场地,拉上绳子。我刚演奏几段,观众已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在刚刚围起来的绳子周围挤得水泄不通.


  近来,特别是我们在波城逗留期间,我的师傅让我练竖琴,我开始弹奏他教我的几支曲子,而且弹得不错,其中有一支那不勒斯小调,我伴着竖琴演唱时,总是博得热烈的掌声。


  我成了一个多才多艺的艺人。因此,每当我们的戏班子获得成功的时候,我总认为这种成功应当归功于我的才华。然而直到那一天,我才开始有点自知之明,终于懂得人们不是为着我的小调而在绳子周围挤来挤去的。


  昨天目睹警察大发脾气的人都赶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他们的亲戚朋友。在图卢兹,正象在别的地方一样,警察是不太受欢迎的人。人们怀着一颗好奇心,要看看意大利老头摆脱困境、捉弄对手的热闹。尽管维泰利斯只说“那么明天见吧,先生”,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次邀约必将是一次盛大的表演,看热闹的人必定可以找到发笑和拿警察开心的机会。


  因此,当焦急不安的观众见我和心里美时,他们常常打断我的演出,问我“意大利人”会不会来。


  “他一会儿就来。”


  我继续演唱我的小调。


  可是首先来到的是警察而不是我的师傅。心里美一眼就瞥见了他。它手叉着腰,向后仰着脑袋,直僵僵地反弓着背,在我周围转悠,神气活现的姿态实在可笑至极。


  观众哄笑不绝,掌声此起彼伏。


  警察慌了手脚,用愤怒的目光瞪了我一眼。


  这自然就更加引起了围观者的哄笑,


  我险些失声大笑,但我的心里很不踏实。这件事怎么了结呢?维泰利斯在的话,那就好办了,他能对付警察。可我是孤零零一个人,而且我承认,警察要是问我,我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


  警察怒容满面,这种脸色是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希望的。


  他在我的绳子前踱来踱去。当他走近我的身旁时,歪着脑袋,目光从他的肩上向我斜视过来,我担心一个不祥的结局在等待着我们。


  心里美并不明了事态的严重性,它仍然一个劲儿地戏弄警察。它在圈内,沿着我的绳子走动;警察在圈外,也是沿着我的绳子踱步。当心里美走近我时,它也歪着脑袋,目光从它的肩上斜射过来,那副滑稽的模样使观众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真不愿意把警察惹急了,我呼唤心里美,但它不是那么听话的,它觉得好玩,因此不肯服从我,继续在那里转悠,我正要逮它,它逃走了。


  我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气糊涂了的警察以为是我在怂恿猴子,他一跃跨过了绳子。


  他逼上两大步,冲到我跟前,一个耳光几乎把我打翻在地。


  我站稳脚跟睁开眼睛,发现不知怎的维泰利斯已经站在我和警察中间。他攥住警察的手腕子。


  “不许您打孩子!”他说,“您的行为真卑鄙!”


  警察竭力挣脱,维泰利斯攥紧不放。


  两人面面相觑,目光相遇的达数秒钟之久。


  警察气疯了。


  我的师傅却是泰然自若。他昂着白发围成一圈的漂亮头,脸上露出愤怒与命令的表情。


  我以为警察在师傅的威严面前,会羞愧得无地自容的;但他却满不在乎。他猛一下挣脱开来,揪住我师傅的衣领,用力往前一推。


  这一推是很厉害的,维泰利斯差点儿跌倒在地。他重新站起来。举起右手朝警察的手腕上猛击了一下。


  我师傅是个老头,腰板的确还硬朗,但他毕竟是个老人了;警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人,他们两人之间的格斗决不会持续很久的。


  格斗幸亏没有发生。


  “您想干什么?”维泰利斯责问道。


  “我逮捕您!跟我到警察局去!”


  “您凭什么打孩子?”


  “少废话!跟我走!”


  维泰利斯没有答理他,转身对我说:


  “你回旅店去,和狗一起待着,我设法带消息给你。”


  他不可能多说什么,警察已把他押走了。


  演出到此结束,我的师傅本来想逗人发笑的演出终于以悲剧告终。


  几只狗的第一个反应是紧追主人。可是我命令它们待在我身边,听惯命令的狗折回来了。我发现它们的嘴上都带上了嘴套,但鼻子尖上套的却不是铁笼子或者网套,而是一条和很多小丝带结在一起的狭缎带。白毛卡比系的是红缎带;黑毛泽比诺系的是白缎带;灰色道勒斯系的是蓝缎带。这真是舞台上的嘴套呀!维泰利斯把狗如此打扮一番,他肯定为警察导演了一场笑剧。


  观众纷纷散去,只有少数几个人坐着不动,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老头儿有理。”


  “不,他错了。”


  “警察凭什么打孩子?孩子一没有招他,二没有惹他。”


  “我看事情不妙。警察会指控他暴力反抗的。恐怕老头儿只能坐班房了。”


  我怀着一颗忧伤不安的心回到了旅店。


  维泰利斯早已不使我害怕了。确切地说,他只让我害怕了几个小时。我很快以真挚的感情爱他了,这种爱在与日俱增。我们总是生活在一起,从早到晚——常常是从晚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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