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们在她眼里算个什么人呀?她根本瞧不起我们。不像刘老师,刘老师在这儿插了好几年队,心全都贴在我们身上了,她不,她不是我们的人。
芦芦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整整一天,他在学校里,放学回到家里,都没有开口。他的拗脾气又上来了。
第二天,他没有到河边等船。妈妈不知道怎么回事,劝他,拉他,他躲在屋里,死也不肯走。后来,他听见院子里有人跟妈妈说话,细一分辨,竟是小玲老师的脆嗓门,没想到她追到家里来了。
小玲老师一边跟妈妈说着什么,一边还咯咯地笑。完了还大声嚷了句:“这个小心眼儿!还是个男孩子呢。”
妈妈叹着气说:“这孩子从小就受不得一点委屈。唉,也难怪,残废的孩子嘛,少只脚,多个心眼儿。”
小玲老师说:“这样不好,将来工作了,还总要捧着哄着呀?”
妈妈说:“不肯坐你的船了,这怎么办?他爸是队长,又没工夫送他去。”
小玲老师咚咚地走到窗前,趴着窗台喊:“芦芦,芦芦,再不走,要迟到啦。”
芦芦缩在屋角,动也不动。
“哪来这么大气性。”小玲老师说。“算了,算我不好,认个错,行了吧?”
芦芦心里想:这算什么呢?哪有老师向学生认错的,这不是在耍我吗?
“芦芦,你真的不走呀?”小玲老师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有些垂头丧气的,“我真让你伤心了吗?我可是个粗心眼儿,我不懂别人的心思。唉,谁知道呢?也许真该学点儿心理学。”最后一句话,她是对自己说的。
芦芦还是没有说话。可是他的心有点儿不自在了。他向来是怕软不怕硬的,自己受不得委屈,也看不得别人受委屈。
小玲教师在窗外说:“好吧,你不出来,我就坐在门口等。我不去上课,让你的同学们都等着你。好吧,只要你过意得去。”
芦芦想不到老师还会来这一招。他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算什么呢?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
妈妈在外面着急地说:“芦芦,你这个死心眼儿的孩子,真要把老师气坏了呀?老师不骂你,你那些同学都要骂你呀!”
芦芦坐不住了,拿起双拐,塞在胳肢窝下,一步一步挪出屋门。小玲老师连忙抢上前,高高兴兴地驮起芦芦:“芦芦,你是个倔脾气,我也是倔脾气。你到底没有倔得过我。走吧,咱们上学去,大家都把这件事忘了,好不好?”
芦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趴在老师背上,朦朦胧胧地想:这个老师跟刘老师太不一样了,刘老师八辈子也不会说出这些话。这是个什么样的老师?又叫人伤心,又叫人喜欢。唉,谁知道呢,一人一个样子,真怪……
小玲老师天天用小船来接他。她还是用竹篙把船撑得往前一窜一窜的,不是没学会,是她不喜欢那么稳稳当当地走,她说这样有意思。她也唱歌,不过不是轻声哼越剧。“越剧有什么味道?软绵绵的。”她说。她喜欢扯开嗓门唱:
鸟苏里江味又长,
蓝蓝的江水起波浪。
……
歌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在河面上飘荡,好听极了。芦芦问她这是什么歌?她说:“这叫《乌苏里江船歌》。郭颂唱的,棒极了,我最爱听。郭颂,歌唱家,知道吗?”
芦芦摇摇头。
“哦。”她很失望,不过马上又高兴起来:“没关系,你还小,以后会知道的。你记住,音乐是个好东西,它能钻进你的灵魂,陶冶你的性情。可惜你生在农村,要不然,像你这样的情况,学点乐器倒是很好的。”
芦芦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伤心,小玲老师真能,她什么都知道,一天到晚总是高高兴兴的。可爸爸一天到晚念叨的是庄稼、副业,妈妈总惦着她的鸡、羊、纺车。我呢?我将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像小玲老师,还是像爸爸妈妈?不,像刘老师也好,她是另外一种人,不声不响的好人,她是为别人才活着的。
晚上放学回家,要是天还早,小玲老师常常会冷丁一下子跳进水里,溅起一尺多高的水花,把芦芦吓得心里别别乱跳。然后,小玲老师一个猛子扎出去老远,又一个猛子钻回来,绕到船尾,一手推船,一手划水,眼睛眉毛都在笑。夕阳把她头上的水珠映得五颜六色,像戴了一头漂亮的首饰。碧绿的河水托着她的红花衣服,像是河里猛了冒出一朵特别大的荷花似的。这时,芦芦就觉得,似乎连这小船,这河水,这岸边的土地,都要活起来了,跳起来了。哦,在芦芦的生活中,原来也有这么快活的时候。
芦芦渐渐喜欢上了小玲老师。不过,他不是个无情的孩子,刘老师的影子还占着他的大半个心灵。生活越是愉快,他越怀念她,怀念那张娴静的面容,那些温柔的话语。“要是刘老师也会游泳多好!”他坐在船上,一边看小玲老师游泳,一边难过地想,“要是刘老师学会了游泳,就不会淹死了,她死得真冤枉。人家劝她学学来着,可是她总是红着脸,说不好意思,怕人笑话。唉,小玲老师要是早些日子来就好了,刘老师会有个伴,还有个教她的人。现在一切都迟了,迟了……”
小玲老师是个闲不住的人,她总是那么热心地张罗一切,好像校内校外什么都要归她管似的。
有一次她问芦芦:“你们村上学的孩子多吗?”
“多呀!”
“都在哪儿上学?”
“村里没学校,他们上学都要绕好几里路呢!”
“不会用小船?”
芦芦笑起来:“哪来这么多小船。就这一只,还是刘老师好不容易跟队里求来的。”
小玲老师“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她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沉思的神情,这是芦芦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过了几天,她用小船送芦芦回家的时候,显得特别得意和兴奋。她扯开嗓门,把《乌苏里江船歌》唱了一遍又一遍,船快拢岸的时候,她丢下竹篙,一把搂住了芦芦,说:“芦芦,芦芦,我给你们办成了一件事。”
芦芦说:“学校?”
她叫起来:“哎呀,你这个精灵鬼!怪不得你妈说你多个心眼儿。我跟你说,公社已经答应啦,在你们村设个分校,我来教你们。明儿我要搬到你们家住去。回家记住跟你妈说一声,知道吗?”
芦芦结结巴巴地说:“哎呀,哎呀,真的吗?”
小玲老师得意地晃晃脑袋:“当然啰。你不知道,公社领导可不是好说话的呢。不过我这人是个倔脾气,他不答应,我就跟他没个完。我也有支持的人呢,我拉了你们大队支书撑腰去了。哎呀呀,不说了,不说了,反正,如今的事情啊,不来点硬的就办不成。”
芦芦咧开嘴笑着。他心里真高兴,以后不用再坐小船上学,不用再让老师来接了。他也替村里的伙伴们高兴,别的不说,以前,他们到别村上学,一碰着下雨,不摔成泥猴儿回来才怪呢。这回好了,大家都可以在家门口上学了。今晚回去,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想想吧,他们会乐成什么样儿呢!
小玲老师背他下了船,又返回去把双拐给他拿过来。芦芦走了几步,还没走到“山羊”那儿,忽然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奔向小船,把双拐一丢,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小玲老师吓得慌了,抱住他说:“芦芦,芦芦,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芦芦没有说话,他抽着肩膀,眼泪像小河一样地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想起了刘老师。刘老师当初也说过,要在他们村里办学校。她也找了公社领导,听说公社领导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大堆困难,她生了一阵气,就不提了。唉,刘老师,你太好说话了,你太和善了,要是你也像小玲老师一样倔,你怎么会死呢?你是为芦芦死的,芦芦这辈子也报不了你的恩啊!
小玲老师在芦芦身边蹲下来,轻声说:“芦芦,告诉我,是不是又想刘老师了?”
芦芦硬咽着点点头。
小玲老师的眼圈也红了:“芦芦,我知道,你心里常常想念刘老师的,我看得出来。你一想她,我心里就难受,我就要想,是不是我没把你照管好呢?我哪儿让你不顺心了呢?芦芦,刘老师死的时候,我刚刚师范毕业,我要求到这儿来的,我发了誓要继承她的事业。芦芦……你知道吗……刘老师……她是我的亲姐姐……”小玲老师也哭了,她紧紧抱住芦芦,滚热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芦芦脸上。
芦芦愣住了,他透过朦胧的泪水,像傻了似的盯住小玲老师的脸。“姐姐,亲姐姐……”他哆嗦着嘴唇,半天半天,突然动情地喊着,“姐姐……小玲老师,你们都是我的亲姐姐!”
他们互相紧抱着,久久地坐在河岸上。轻风吹动河水,小船在他们面前轻轻摇荡着,像他们小时候睡过的摇篮。哦,小船,小船,你知道吗?再不用坐着你去上学了,再不用你往返辛苦,再不会有人从你身上掉下来,掉进河水……再不会,不会了。
雀儿妈妈和它的孩子
作者:邱勋
邱勋 原名邱全勋。1933年出生。山东昌乐人。著有小说集《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十篇小说《微山湖上》,长篇小说《烽火三少年》等。
我小的时候很爱养鸟。春天里,布谷鸟在云层中飞过,它高声叫着:“咕咕咕咕!”我们就尖起嗓子问它:“你吃什么?”那鸟儿就回答:“我吃秫秫(高粱)!”我们就喊:“不给秫秫!”鸟儿立即改了嘴:“我吃碌碡!”碌碡是筲桶般粗,半人来高的青石滚子,小小的鸟儿能咬得动吗?吃得下吗?多么可笑!夏天天旱的日子,天蒙蒙亮,就有一种小小的鸟儿在绿树的枝叶间跳动,不断叫着:“滴滴水儿!滴滴水儿!”奶奶就说:“好啦,该下场透雨啦!”又朝我喊:“小三儿,你可不准惊着它!”我不听,悄悄摸过去,想捉一只回来养着。但这鸟儿特别眼尖,不等我来到跟前,早就“扑楞”一声飞走了!
在我的印象中,鸟儿世界里,麻雀是人了兴旺、最为庞大的王国。它们在每个村庄的墙缝、士洞里定居,一代代繁衍生息。捉一窝麻雀雏儿,对小孩子来说并不困难。
但是,由于我实在太笨,或者因为手气不好,麻雀总是养不长久。发现一对大老家(麻雀的俗称)叼草絮窝,打食喂崽,往往耐不住性儿,怕被别的孩子发现秘密捉了去;或是由于动手太晚,让雀雏儿长全了翎毛,由大老家领着飞了,落个两手空空;因而总是急急忙忙一架梯子,早早地把它捉了来。小雀雏还不会张口接食,我就用手扒开它的嘴,把捉来的蚂蚱撕成一段一段,往它嘴里填。过几天,便可以掺着喂一点嚼烂的煎饼和窝头。但雏儿刚长出羽毛,屁股上就带着护腚屎,打不起精神,老是闭眼睛打瞌睡,没几天就伸腿死了。有一次养得久一些,不料被小花猫叼了去。等我惩罚了花猫,又养了另一只,却不料雀儿从手里挣出来,钻到水缸旁边的老鼠洞里去了。我舀了几瓢水去灌,把屋里弄得好像黄河决了口,为这,屁股上挨了奶奶好几苕帚疙瘩。而那只雀儿还是不见踪影。有一次养得比较成功。雀儿在我手里眼看长全了翎毛,并且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