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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音乐,失去了夏夜的丰满和轻盈;这旋律,失去了夏夜的流畅和婉转。许多不和谐的颤音,漂浮在旋律中,游离在节奏里。突出出现的停顿,会让人感到空气也被凝固了。
女孩真不敢相信:这是梦吧?吉铃的演奏不是这样的呀!他在夏夜的演奏多么美……她轻轻推开门,循着音乐找去。她揭起了那片枯叶。
“啊,真是吉铃!”
在枯叶下避雨的吉铃,油亮的黑袍上,沾满了细细的水珠。他的细长的触须无力地低垂着,不再像往日那样神气地扫动。他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这一切,是因为冷吗?
女孩把吉铃捧在手心里,轻轻贴在温暖的脸颊上。
“吉铃啊吉铃,冷成这个样子,你还要演奏……”
吉铃看到了女孩的眼睛。白里透蓝的眼白,多像夏天晴朗的天空;黑里透亮的瞳仁,多像夏夜深远的星空。
“可是,夏天永远过去了,秋天来了……”
吉铃的心里,升起一阵悲哀。
穿着绿色连衫裙的蚂蚱姑娘飞来了,像一片绿叶,飘落在女孩的手上。
提着绿色小灯的萤火虫姑娘飞来了,像一颗小小的流星,掉落在女孩的手上。
“吉铃,我冷……”蚂蚱靠在吉铃的身旁。
“吉铃,我怕……”萤火虫靠在吉铃的身旁。
他们的触须默默地碰在一起。是啊,秋天,可怕的秋天已经来了。真冷啊……
“嘻嘻,”女孩笑了,小嘴像花朵一样开放,“我要给吉铃做一间小屋,又挡风,又避雨,嘻嘻!”
女孩灵巧的双手忙着,站在雨里,给吉铃做小屋。
雨,淋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
啊,好啦!女孩做了一个多么精巧、漂亮的小屋啊!
屋顶,是用长着青苔的松树皮做的;墙壁,是用细细的柳枝编的;门,也是用细细的柳枝编的;两个窗子,是用两片树叶做成的。
女孩把吉铃捧在手心里,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吉铃看到,雨珠在她的头发上滴落,也在她的睫毛上滴落。她那长长的睫毛,是她眼睛的屋檐吗?
女孩说:“我们就叫它吉铃的树皮小屋吧。”
吉铃的树皮小屋?这么说,吉铃有了一个小小的家,再也不怕风,再也不怕雨啦?
吉铃细长的触须,在女孩的脸颊上扫着,表达他深深的感激。
“真痒。”女孩笑了。“快进你的树皮小屋吧,吉铃。”
女孩把吉铃送进了树皮小屋。
蚂蚱飞进了树皮小屋,像一片欢乐的绿叶。
萤火虫飞进了树皮小屋,像一颗快活的流星。女孩悄悄离开了。秋雨,还在下。
女孩甩一甩头发上的雨珠,在心里说:雨呀,你下吧,吉铃他们再也淋不着啦……
像乐队里一声声清脆的鼓点;
像钢琴上一个个轻弹的音符;
雨点儿,打在树皮小屋的屋顶上。
叮咚,叮咚……
吉铃的心陶醉了:单调的、烦人的秋雨,在树皮屋顶上,奏出了多么好听的音响。
蚂蚱展开她的绿色连衫裙,萤火虫摇晃起她的绿色小灯,合着雨点的节奏,翩翩起舞。
吉铃展开他的膜翅,在秋雨的伴奏下演奏。
像茫茫黑夜里一盏游动的灯;
像冰天雪地里一团跳跃的火;
迷人的旋律,在潮湿的空气里萦回,飘荡……
寒冷,消失了;悲哀,消失了。树皮小屋里,藏进了女孩那颗春天般的心。
吉铃推开树叶窗子,望着。
外面,已经是水汪汪的一片,只有树皮小屋里是又干又净。树皮小屋呀,是漂浮在海上的一个小岛,是停泊在港湾的一艘小船。
吉铃望着女孩的窗口,他现在多么想见到女孩,看到她倚在窗口,听着他的演奏。女孩不是爱听他的演奏吗?
可是,窗口是空空的。
女孩病了。她躺在床上。
当秋风送来了吉铃的演奏,她是多么想走到窗口去,去看看她亲手做的树皮小屋,看看小屋里的吉铃,看看蚂蚱和萤火虫。
可是,女孩起不来。她在发烧呀。她的头真晕,她的口真渴……
吉铃走出树皮小屋,向女孩的窗口纵身跳着。可是窗子太高了,一次又一次,吉铃都没能跳上去。
“吉铃,吉铃,你要干吗?”蚂蚱和萤火虫急急地问。
“我要去看看女孩!”
“你别跳了,我们飞进去看看吧。”蚂蚱和萤火虫说。
她们飞进了窗口,落在女孩的枕边。
女孩迷迷糊糊地睡着,高烧,使她的嘴唇都干裂了。
蚂蚱和萤火虫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慌乱地飞回吉铃的身边。
“女孩病了!女孩病了!”蚂蚁说。
“怎么办呀,吉铃?”萤火虫说。
“啊?!”吉铃惊呆了。
“她一定是为了做树皮小屋,淋了雨才生病的。我们一定要让她恢复健康!”
他们一起在树皮小屋里,为女孩的病想办法。
叮咚,叮咚!雨点儿急急地打在屋顶上。它们也在为女孩着急吗?
“有了,有了!”吉铃突然叫起来。
吉铃说出了他的主意。
“对呀!对呀!”大家都为吉铃的主意高兴。
蚂蚱和萤火虫,找来了一片干净的树叶,把它顶在头上,接着天上落下的雨水。
吉铃振作起精神,展开了他的膜翅……
女孩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在沙漠上走。真累呀,真渴呀。她多么想喝到一口水!突然,她看见一股清澈的泉水。她捧起泉水,喝呀、喝呀。清凉甘甜的水,沁人了她的心扉……
女孩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蚂蚱和萤火虫抬着一片树叶,飞到她的嘴边。树叶向她的嘴里一斜,清凉的水,湿润了她的嘴唇,流进了她的口中,流进了她的心里。
啊,梦中的泉水,原来是蚂蚱和萤火虫送来的呀!
窗外,传来了奇妙的音乐。这是谁在演奏?
像树林里的鸟儿鸣唱;
像黄昏里的风铃叮当;
像田野上的长笛悠扬;
像宫殿里的铜钟回响……
啊,这是吉铃在演奏!
音乐,是缓缓的溪流,载着情感的微波,正从吉铃的心,流入女孩的心。
女孩笑了,笑脸像五月的天空一样晴朗。
女孩的病好了,身体像天空的云朵一样自由。
她下了床,来到窗口。
“谢谢吉铃!谢谢蚂蚱!谢谢萤火虫!”
女孩幸福地望着树皮小屋。小屋里,吉铃在演奏;小屋里,蚂蚱、萤火虫在舞蹈。
沙沙的秋雨啊,是在为他们伴唱吗?
秋天,悄悄地走了;冬天,悄悄地来了。
一朵一朵的雪花,飘下来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飘下来了。
树皮小屋里,蚂蚱和萤火虫与吉铃依偎在一起。
真冷啊……
女孩熟睡着。她不知道,树皮小屋虽然能挡风,能避雨,可是,禁不住寒气的侵袭啊!
吉铃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在雪地里支持多久了。他们的生命,将被这雪花盖去了。
吉铃推开树叶窗子,望着越积越厚的雪。这一片可怕的雪,突然变得可爱起来。是啊,对一个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一切都值得留恋啊。
“吉铃,我怕……”蚂蚱说,声音是颤抖的。
“吉铃,我要死了吗……”萤火虫的声音是那么微弱。
吉铃,用他微弱的颤音,用他的整个心灵,演奏起来。
告别了,家乡的草丛,夏夜的星光,善良的女孩……
音乐,从树皮小屋里飘出去,消散在旷野上,溶化在白雪里,渗透到泥土中。
最后一个音符,和最后一片雪花一同飘落。
小屋里,那一盏微弱的绿灯,熄灭了。
一切,变得那么安静。太安静了……
早晨,女孩醒了。
她推开窗,惊喜地叫起来:“啊,下雪了!多么白的雪呀!”
多么白的雪呀,白得真刺眼睛。
“咦,树皮小屋呢?”
树皮小屋,已经被厚厚的雪盖住了。窗下的雪地上,微微突起一个小包。
女孩的心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她跑到窗下,在突起的小包上轻轻扒开一个小孔,推开了树皮小屋的门。
“吉铃!蚂蚱!萤火虫!”
没有回答。
吉铃、蚂蚱和萤火虫,他们紧紧依偎着,触须碰在一起。
静静的,没有一声回答。
女孩说:“吉铃睡着了。从夏天演奏到秋天,他们累了,他们要睡了……”
她关上了树皮小屋的门,又用雪把扒开的小孔盖上。
她又找来了一把细木棍,围着树皮小屋,竖起了一圈栅栏。
在最高的一根细木棍上,女孩粘上了一张字条:“树皮小屋里,睡着吉铃和他的两个伙伴。”
女孩蹲在栅栏外,轻轻地给树皮小屋哼起一支歌,一支没有歌词的歌。
她的嗓音,夹着甜美的鼻音,那么动听,那么轻柔。
树皮小屋里,传出了轻轻的回声——多么像吉铃在为她伴奏。
女孩从冬天唱到了春天。
雪化了。窗下的树皮小屋,还是那么漂亮,不,更漂亮了。
春雨,把它洗得干干净净,显得那么好看的青绿色。太阳,又给它披淡淡的金色。
女孩又给树皮小屋哼起了那支没有歌词的歌。歌声里,奇迹发生了:
树皮小屋的墙——用细细的柳枝编织起来的墙,随着歌声,慢慢地绽出了许多淡绿色的芽苞。芽苞在绽开,绽开,长出了一片片尖尖的小柳叶!
女孩多高兴啊,她拍着手,叫着:
“树皮小屋发芽了!它是活的,活的!”
女孩笑着,笑着,忽然,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树皮小屋都活了,可是吉铃他们……”
是呀,吉铃已经……
“啊!”
女孩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来。她看见,树皮小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支小小的队伍。
哟,是那么多小蟋蟀、小蚂蚱和小萤火虫哪!
女孩把手伸向他们,他们都一个个爬上了她的手心。那么多的小脚在她的手心里搔着,真痒!
小蟋蟀们还没有穿上油亮的黑袍;
小蚂蚱们还没有穿上绿色连衫裙;
小萤火虫们还没有点亮绿色小灯;
他们还是那么小的小不点儿,可是,这些小不点儿呀,都显得那么神气,那么漂亮。
“他们都认识我!”女孩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女孩在幻想:今年的夏夜,该会有多么美丽啊……
不愿短尾巴的狗
作者:彭万洲
彭万洲 1939年出生。四川达县人。著有寓言童话集《白鹤赶路》、《闹笑话的小花狗》等。
大巴山区,山大猎场宽,人户分散,所以家家户户都爱养狗,一来可以守猎护青,二来可以看家守夜。这里养狗有个乡俗,都爱短尾,就是割掉一截尾巴。据说——
短尾巴狗机灵些、凶猛些
有一年,大狗雪花生了一只小狗,胖乎乎的,像一个肉球,一身白毛,跟它妈妈一模一样,跑起来,像一团雪球在滚动,它家的男主人(因为念过几年书)给它取了一个怪好听的名字——滚雪。
滚雪一下地,浑身是湿漉漉黏糊糊儿的,妈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