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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忙碌的定州,城内有一处地方却是极为清闲,那便是以往定州城最为热闹的参军府,尚海波尚大人的府第。
定州的肃反如火如荼,每天都有人被下狱,每天都有人被从牢中提出,直接拎到英烈堂前,手起刀落,鲜血喷洒在英烈堂前光滑的石板之上,而尚海波却似乎被人遗忘了,没有人来找来,这两天,连门外的横刀营士兵也撤走了。
“老爷,今天英烈堂前又斩杀了三名高官,军帅府有两名副将被处死了”老家人尚可喜战战兢兢地向尚海波道。
尚海波盘坐在炕上,闭目不语。
“老爷,我们,我们怎么办啊?”尚可喜小声地问道,现在每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尚府中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
“家里还有多少人啊?”尚海波突然问道。
“老爷,那些来投靠的亲戚这几天几乎都跑光了,眼下宅子里就只剩下我们自家人了”尚可喜有些气愤地道。
“人之常情而已。这些天一共杀了多少人了?”
“不知道,不过听街上说,好像有一百多了”尚可喜牙关有些打战,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成为那些断头鬼中的一个。
“大帅的心,还是软啊,换作另外一个人,只怕定州现在已血流成河了”尚海波道。
外面突地响起了脚步声,“老爷,老爷,路大人来了”门子一路小跑着过来。
尚可喜一下子跳了起来:“路大人带了多少人来,是来抓我们的吗?”
尚海波哼了一声,“可喜,慌什么,要抓我们,还用得着路大人来么?请路大人进来,就说尚某有罪这人,就不去迎接了”
转向尚可喜,尚海波却是如释重负:“终于来了,可喜,路大人必然带来了对我的处置,你知道人这一辈子,最害怕什么吗?”
“死”尚可喜流下了眼泪。
“错,不是死,而是知道要死了,却不知道死什么时候降临,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死?等死的滋味啊,可真是不好受老路来了,只是不知道他给我带来的是白绫还是一壶毒酒,嘿嘿,可喜,你放心吧,老爷我还不至于被拖到英烈堂前挨那一刀,大帅也是要面子的。”尚海波嘿嘿笑着,脸上却殊无笑容。
“老爷”尚可喜哽咽难语。
“放心吧,你不会被诛连的,我死之后,你送少爷小姐以及夫人回老家去吧,记住了,不许少爷再读书了,让他做个农夫吧”
尚海波还想说什么,房门外却传来了馕馕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路一鸣沉着脸,走进了房中。
“老路,你来了,请坐”尚海波面带微笑,语气平静。
“你今天来,可是带来了大帅对我的处置意见么?”
“冯国死了,是自杀的”路一鸣语气沉重,“我去看了他的遗体,穿着当年那一套破料的军服,就是当年在常胜营的那一套,他不是自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刀砍向自己的脖子,整个头就只剩下一点皮还连着。”路一鸣低下了头,“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么深的悔恨啊”
尚海波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妻子。”
“他妻子受此惊吓,提前生产,生下了一个女婴,自己却血崩死了,现在那个女孩,大帅已吩咐关兴龙养着了”路一鸣道。
“女孩好”尚海波连连点头。
“倾城公主也死了,服毒自杀,用得牵机散”路一鸣又道。
尚海波笑了,“好,好得很,都自己去了,老路,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这么多天了,还腆着脸活着不肯自己走?”
路一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尚海波,摇摇头。
“老路,说实话,从当年常胜营起家开始,我就一直看不起你,认为我不论才学,还是见识,都要远超于你,而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努力证明这一点,不过现在看起来,我错了,至少你在见识上,要远超于我。我真是愈活愈糊涂了。”
“我悔啊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我不死,是想让大帅亲自处置我,哪怕他亲自来斫下我的头,那怕他将我丢到乱坟岗上喂野狗,丢到草原上去喂狼,我也心甘情愿。我不死,要活着等大帅来出这口气”尚海波语气悲怆。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你忠于的是自己的抱负而不是大帅
“老尚,你又错了”路一鸣摇头。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路一鸣丝毫没有给对方留情面,很干脆地道:“如果说还有人了解你的话,那非我莫属了。你满腹才华,胸怀屠龙之技,一心想要宰执天下,名垂青史,但在大楚的豪门统治格局之中,你屡试不第,眼见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你心怀忧愤,性格逐日偏激。恰恰在此时,我们遇到了大帅,得遇明主,你的才华得到充分的展示,你得到了自己施展抱负的舞台,你看到了得偿夙愿的期望,为了定州的崛起,你蝉精竭虑,事必躬亲,老尚,这些年来,你却已是早生华发了”
路一鸣长叹了一口气,尚海波以手捂面,泪水涔涔而下。鬓间的白发在此一时刻显得那么的刺眼。
“但是老尚,我的老友,随着大帅步步登高,定州日渐崛起,定州军名震天下,你却也是锋芒毕露,不知内敛,就拿你与清风之间的矛盾来说吧,反对清风嫁给大帅我也是同意了的,但此之后,你却并没有放弃对清风的敌意,你说是担心日后,但我知道不是的。你在定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偏偏有个清风能与你分庭抗礼,权力不在你之下,外间都说,你,清风,我乃定州三驾马车,但你知道,我是不会和你争的,所以你只需要打败清风,便可以真正成为大帅之下第一人。”
尚海波抬走头,想要分辩什么,但张张嘴,终于没有说出什么。
“迫于你的压力,大帅开始削减清风的权力,将军情调查司独立出来,你一朝成功,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更加凌厉地发起了对清风的攻击,老尚,当大帅将后勤司从军帅府分出来的时候,你就应当警觉起来了。大帅对于你屡次插手他的个人私事已经有意见了。”
“主上何来家事,家事即国事”尚海波道。
“大帅与别人不一样,难道你没有发觉吗?他特别反感有人干预他的私事。”路一鸣摇摇头。
“倾城下嫁定州,这就是一桩政治连姻,大帅对倾城公主何谈感情,但当倾城到了定州之后,你为了遏制清风,迫不及待地表示了对倾城的支持,再一次引起了大帅的反感,而你却恍然未觉,老尚,你一向精明,难道就没有看出来,大帅自己还风华正茂,年纪轻轻,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更多的子息,现在何谈继承人一说,何来清风干政一说,但你却已在为大帅考虑接替人一事了,你说大帅会怎么想这件事情”
“不论大帅以后的接替人是谁,但只要清风手握统计调查司,那任是谁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坐到将来的那个位子上。未雨绸谬,难道不对吗?真等到将来,清风尾大不掉,那时才会是真正的灾难。”
路一鸣苦笑一声,“老尚,你还在强辩,你陷入了自己的陷阱,不知不觉间,你将清风视作了你最大的敌人,你一心想要打垮他,但你为什么不想一想,清风是大帅的女人,大帅不想她垮,你朝这个方向上越努力,大帅就会更认为你是在挑战他的威严。话说回来,清风如何干政,她的权力尽来自于大帅,说句不客气的话,将来当真安民上位,只怕大帅临走之际,一道手诏,清风也必得跟着一起走吧你纵观史书,这种事情不少吧”
尚海波眼中布满血丝,“你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置身事外,对清风专权一事不作任何干预?”
路一鸣道:“当然,你可看见,但凡清风将手往军队里伸一点,大帅便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断。当初清风想将霁月嫁给过山风,这事虽然机密,但你我都知道吧,大帅立刻自己纳了霁月,清风拉拢当时的复州水师副将是叫尹宁吧,你瞧瞧,我都记不得他的名字子,那家伙现在在那里,在室韦那边守着港口呢,郑之元当年不过一小小校尉,现在都已升到副将了,清风收了邓鹏的儿子作干儿子,大帅立马将邓鹏一家接到了定州。吕大临欠了清风的人情,稍一表露,吕大兵就到了红部,现在带着红部骑兵呢老尚啊老尚,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路一鸣痛心疾首。“没有军权,清风权势只是沙上的巨楼,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轰然倒塌啊”
“你咄咄逼人,大帅明着没有什么表示,但不代表暗地里没有什么想法,清风就比你聪明多了,在你步步进逼之时,她在步步退让,看似吃了亏,却在大帅那里赢得了同情分啊大帅要的是平衡,不是一家独大”路一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沈州事发,大帅震怒,脱身之后却没有及时地传回音讯,反而有大帅已死的消息不断传来,白马渡曾吕撤军,更是坐实了这一个消息。你慌了,你失措了,你觉得自己一生的事业就在要攀上顶峰之时被打落尘埃,你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你没有仔细地去分析此事的真假,便贸然做出了判断。”
“难道你当时就已经知道大帅没有死吗?”尚海波声音嘶哑。
路一鸣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我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也很惊慌,但静下心来,却发现了种种可疑之处。白马渡大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曾吕撤军,其中还夹杂着很多其他的原因,这两家本人便是迫于形式而合作,两家之间互存鬼胎,白马渡固若金汤,如果真要打下来,只怕两家都付不起这个损失,大帅死讯给了两家解脱的机会,他们更愿意相信这事是真的,至于纳芙,那就是一个疯子,岂能以常理而渡之”
“白马渡上,陈泽岳,唐虎,铁豹皆在,但李文李武在哪里?”
“邓鹏才智一流,为什么在其中一个时间段,突然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强攻安顺港?眼见要将其陷落之时又突然撤退?”
“过王本来强烈反对撤军,为什么过了一段时间后又突然同意撤军?”
路一鸣一连串的诘问让尚海波张口结舌。
“这些本来能看出端倪的事情,你却都没有看出来,为什么,因为你这个时候完全失去了自我,当倾城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你看到了延续自己抱负的希望,因为这几年,天启的雄才大略也让你佩服有加,在认为大帅已死的情况下,你认为定州已没有机会了,所以你放弃了,以定州损失天下争霸的资格为投名状,来延续你宰执天下的梦想。而这,恰恰是大帅最为愤怒的,因为你投靠的倾城是这一次事件的始作蛹者。”
尚海波冷汗遍身,路一鸣这一番剖析直指他的内心,道出了他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是的,李清是一位明主,但于他而言,也就是一位明主而已,能给予他展示自己的舞台,当这个舞台轰然倒塌的时候,自己自然而然地就去寻找下一个舞台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也许是李清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脱身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定州通报,甚至在几位将军都已得到消息,定州的自己却仍然蒙在了鼓里,大帅是想利用这一次的事件来考验自己对于他,对于定州,对于李氏家族的忠心,但可悲的是,自己就真得没有经受住这一次的考验。
想必大帅脱身之后,就已有了万全之策,换而言之,倾城之乱当大帅从沈州战场脱身而出的时候,就已全盘失败了。
从炕上下得地来,尚海波向着路一鸣深深一揖,“多谢老友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