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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墙-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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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干很快回了信,这小子终于抓住了一次羞辱我的机会,字里行间极尽调侃讥讽之能事,痛快淋漓地把我搞笑了一回。他的观点很明确:彪子才寄钱给他!
  我一点也不责怪鱼干,相反,还觉得挺受用,骂得好,过瘾!
  正文 五十四、烦恼的事儿
  一场雨过后,天气骤然变冷。午饭后的宿舍冷冷清清,谁也不愿在屋里挨冻,都到外边晒太阳去了。我招集几个烟鬼趁机窝在屋里大鼓一气,过足瘾后,正提心吊胆,屋门被“哐”一声撞开,声响如雷贯耳,我们的神经瞬间绷紧,瞪大眼晴看,猜测是不是班主。
  出人意料,进来的是张飞。
  我们惊骇不已,同时弹跳起来,愣了一阵子才冲过去,紧紧抓住张飞的手。
  这家伙瘦了,面颊瘪了下去,颧骨高起来,脸成了三角型。
  他是为毕业证一事而来,找了班主和校长,事情办得很顺利。他说明天就要到部队去了。“什么兵?”这是我们共同关注的问题。张飞说还不清楚,明天就
  知道了,他抬起手腕,给我们认真念了念用钢笔记下的部队番号。
  我一直在琢磨:张飞这个性格的人能当兵?
  不过,部队锻炼人,应该闯荡一下,最好能到前线上去,运气好的话,活着回来享福;运气不好的话,就永远牺牲在外边,那也是很光荣的。但这些只是我心里想的,哪敢说出口。
  我们热烈讨论的话题是人生、理想,认为男人应该“狂”一点,男儿在和平环境里是成不了才的,战争才能使人成长……,然后便是装模作样地鼓舞他的士气,最后说起英模报告团,期待能在不久的将来听到他的报告。
  张飞被我们激昂的言论灌足了,雄赳赳离去了,而我们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很失意。
  校园里很冷清,很安静,只有风在肆意地奔突冲撞,卷起地上的枯枝蕉叶,扬起阵阵尘土。法桐的叶子仿佛一夜间衰老了,在冷冰冰的日光里卷缩着橙黄色的身子,一阵风吹起,就会漱濑落叶。
  大家都上课去了,我却没有回教室,而是躺倒在床上,睁大眼睛,瞅着屋顶摇曳的蛛网,听风吹窗户发出尖锐的啸叫声,漫无边际地想心事。
  诺大一个宿舍空荡荡的,空得让人发抖。
  冻得难受,我爬起来想找一片阳光,可透进窗来的偏偏只有一小片,斜照到床沿上,我只好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又躺下去。
  屋里的一切都朝我板着冷冰冰的面孔,能感觉到了它们嘲讽的笑。
  我的目光在蛛网间游移,暗自讥笑值日生,他们懒得很,十一中的房顶绝不会有这么多蛛网。
  风在外边猛烈地吹着,咆哮着,要把这个世界彻底摧毁似的,而房屋安然不动,树木也只摇头而已。
  我微笑了,油然而生安全感,独自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多惬意。任凭它狂风肆虐,我自安然无恙,管它外边世界发生了什么,只管好好睡一觉吧。
  这么想着,我闭上眼。
  不知何时细碎的铃声响起来,不久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刘恒推门进来,他说班主找你呢。说得挺吓人,一脸严肃。我被他镇住了,惊恐的表情很快流露出来,那样子肯定滑稽。
  还好,这小子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但他仍坚持说班主知道我在宿舍。我说这怎么可能?刘恒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班主是谁?能瞒得了他?”“班主说什么了没有?”“没有,他打发我回来安床,还说让你设计床位。”
  搞不懂,班主想干什么?为什么不批我,反而还委以重任(算是重任吧)?
  我和刘恒抬来了几副床板,这是给新来的插班生准备的。要在已经够拥挤的宿舍搭临时床铺,确实是件麻烦事儿。我打量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只好将就着在过道里搭起三张床铺。
  刘恒始终没有提出自己的建议,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问:能不能不在走道搭床?我说不可能。刘恒说如果是这个样子,大家不骂死咱才怪。我说怕什么,水来土挡,兵来将挡,有老师嘛。
  而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完全错误的。
  晚自习后,大家回到宿舍,为搭铺一事骂得特别难听,骂了还不过瘾,也不知道谁撺掇的,几位仁兄直接找我来了。我说是你们别冲我来,都是班主的诣意。但他们并不认这壶酒钱,说你少拿老师吓我们,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想耍赖?我的火气腾就上来了,正想诉诸武力,看到班主走了进来我才收了手。
  我十分委屈地向班主陈述此事,谁料他并没有同情我,反而狠狠批了起来:“别以为你做得对,我让你这么安床来着?”一边说着还来了火气,拍着床板冲我瞪眼:“为什么不事先征求我的意见?为什么不合理利用空间?为什么不两张床合到西边?”好家伙,这么大火,犯得着嘛。
  不过经班主这一指点,你别说还真有道理。
  我无话可说,只是感到特别窝囊。而班主却没就此打住,话中有话继续蹊落:“王连杰,就你这脑子,还想到社会上混,能活下去吗?……”
  他太不该这样说了,这不等于打我耳光吗。哪受得了这个?可又能怎样?我只好使劲压着火气,耷拉着脑袋屁也不敢放一个。
  这一夜我几乎没睡,退学!退学!退学!满脑子是这个强烈的念头,现在我唯一希望实现目标就是这个。
  下午接到一封信,中的。我第一判断就是:鱼干的。但细看这笔迹又不像,不是鱼干,那肯定是林政的了。
  我急于拆开这封信,但处处有人盯着,只好溜回宿舍。展开信时,第一段话就让我大感意外:“……也许你会惊讶,为什么一个和你不相识的人给你写信呢?”
  是啊,是谁呢?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揪起来,是谁的信?
  我一口气读下去。读完了这封信,我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儿来,当时的感觉非常复杂:心神不安、慌乱、恐惧、惊喜、疑问,都有了。
  我要发疯了,而且特别害怕,使劲捶打着自己,一头扎到床上,呆可可地瞅着屋顶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悔越怕。
  恐惧的第一原因是我并不知道是谁写来的信。落款只有一个“秋”字,自称是鱼干最好的朋友、最了解的人。还说自己是一个活泼单纯、对前途充满幻想的少女,还说与我姐非常熟悉。信中她从我姐角度劝我好好做人,不要消沉,要走一条正规的道路。还反复提出:“希望你转学到我们这里来学理科,我会帮助你的,如果你不这样做,会给你姐造成很大痛苦,会令她失望、发疯。”
  洋洋洒洒数千言,字字振聋发聩,句句发自肺腑,令我痛苦不堪。姐真像她说的那样关注我?为我痛苦?会在她面前为我叹息、替我惋惜?我怎么没感受到?
  谁这么无聊?我认识的女人名字,没一个带秋字的。
  令我慌恐不安的第二个原因是:她怎么会如此了解我的底细?
  许许多多解不开的谜成了心头的疙瘩时时折磨我。想静下心来好好理理头绪,却反而更乱,更迷糊。我忽然想起要回家,于是疯了般离开学校,飞驶在沙路上。我已经习惯在剧烈的运动中思索问题。
  一路上我想该怎样给她回信,甚至决定要去县重点中学找鱼干了解一下,要见见这个秋。
  家里锁了门,这也正是我希望的。
  我来到自己的房间,在沙发里又细细看了一遍秋的信,心再一次缩紧了,扔下信纸,急急踱开了步子。真是悲哀的,悲哀得要哭,恨不得马上见到这个十分了解我的秋,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谁柱父母的拐棍,谁最让人小瞧,谁卷铺盖走人谁是浓包。”她竟然敢在信中这样含沙射影地刺激我。
  正文 五十五、你休学得了
  被无名的烦恼充斥,那滋味真他妈不好受。我不敢看外边那个清新的世界,不敢听外边的喧嚣,坐卧不安,脑子里象塞了一块橡皮,闷得慌,堵得慌,我眼光不敢长久地停留在某处,不敢仔细注视某种东西,否则我的意志就要蹦溃。只有永远躺在沙发里,在冥冥的睡意中思想着才能找到些许安逸。我又怕太静,躺了一会儿就感到脑袋膨胀,嗡嗡作响,打开录音机,我才渐渐迷糊过去,缠绵的歌声渐淡漠渐遥远终于至无。可瞬间又醒过来,想到还是回学校吧,在家里更痛苦。
  邻居家里传出电视剧《黄土地》凄凄切切的歌声,勾起我无限伤感、悲绪和苦恼。我手里还攥着秋的信,而录音机里邓丽君、刘文正也还在多情地唱着。
  难啊,我的已去的年华,我的黄金时代,我的痛苦的追求,就如同这初冬的落叶,纵然你有千般御冬抗寒之力,也无法抗拒它的蹂躏,会慢慢地凋落,随风而去,不知所归。这静静的夜,这淡淡的灯光,这凄婉的歌。
  我在慌恐中等待着,象死囚等待行刑那一刻的到来。苟延残喘,极珍惜地度过这安闲的几天。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急风暴雨的日子,再也别想悠然自得了。
  实际上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的反常行为,竟然没有引起家人的注意,老爸老妈也没过问,他们对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又逃过了一劫,心情也因之好转了许多。
  晚饭后,巧抱了孩子来到我家。
  我和巧似乎已经隔了一个世纪,变得陌生而遥远了。她的变化是明显的,成了一个腼腆的人,只从生了小孩后,她极少出门露面,而且常住娘家,让人琢磨不透。我想这其中肯定有原因,但这是她们大人的事儿了,对这些奇怪的现象,我并没太大的兴趣。
  巧刚洗过头,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散发着肥皂的香味,圆圆的脸上泛着红润,写满的幸福和满足。老妈故作惊讶地打趣巧怎么舍得来玩,巧羞涩地笑答:“我跟妈说,好多日子没到婶家玩了,今黑儿我得上去看看,就来了。”她回答得那么自然,声音那么好听,可我的心却如滴血般难受。我瞟了她几眼,看她是否在意我的存在,但我很失望,她只是在正间里站着,而且始终低着头说话,并不留意我。此时的我正倚着房门、腋下挟着那支祖传的铜箫,用热切的目光看巧,期待她能看过来。过了一会儿,我的愿望终于实现,她审慎地扭转身来,故作惊讶地、轻轻地问我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的回答完全是出于礼节,客气地说了两个字:昨天。然后我不再作声了。
  老妈和巧在炕头坐下,哄睡了孩子,她们一起剥花生。蜡烛的火光映着洁白的房间一片通明。女人们话多,我一直沉默地倾听她们的闲聊,本来我希望能有机会与巧多说些话,但爷爷和老爸回来了,我彻底没有了机会。
  爷爷和老爸晚上都在鸡场看木料,要翻新鸡舍,他们的话题自然离不了这些,一说起场里的事,巧的话也多了起来,而这正是我感觉特别无聊的。
  但他们说起小姑的事情,我非常吃惊。虽然他们说得都很隐晦,但我听得出来,小姑出了什么事。
  我斗胆问了句:“小姑怎么了?”巧接过了我的话说:“她呀,她走了。”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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