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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扬手,那根掸杖向死门内飞去,赵岳枫和单水仙都力之愣住,心想这位老禅师好没道理,眼下正要与那巨蛛再战之时,却将这种最是合用的长兵器无故丢掉,岂不是缀自己过不去?
云和老掸师从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带子,将头上蓬乱长垂的白发沿头顶一圈缚住,便像是行脚头陀用金箍箍着,接着微笑道:“昨死今生,原是一般了无痕迹,但老头陀得悟佛旨,故此仍须改名以了因因果果,从今而后,两位叫老和尚一梦头陀。”
赵岳枫不大懂得这等禅机妙悟之事,但觉他行止虽是有点疯癫,但神情说话却毫无熔笑错乱之意,当下躬身行礼,道:“晚辈拜见一梦头陀前辈。”
单水仙盈盈一笑,道:“晚辈恭喜头陀。”她这一说,分明已略为明白。
一梦头陀诵声佛号,道:“刚才老头陀已说过这沉沙古剑沉埋数百年之故,现下少侠一身功力,足可以称得上是当世第一等高手,但你好在没有虚名缠身,不须装模作样,是以行见此剑大露锋芒,威震天下!再说那十面阎罗武阳公为人行事虽是邪恶,但他一身武功却是正宗上乘内家心法,因此这其中便非正邪消长一句话能够形容分析得出来,日后如若有机会碰上了他,你有这沉沙古剑在手,至少可以不在兵器上吃亏……”
单水仙插口道:“那武阳公如此了得,声名又这等威盛,难道还用兵器的么?”
一梦老头陀颔首道:“不错,这正是他为人好邪可怕之处,他——身武功除了好些邪门外道的魔功毒功不说,单论正宗内家武功方面。便即擅长十样兵器,这十样兵刃之中,有长有短,有软有硬,有快有钝。是以他上阵之时,总有十名从人分持各种兵器任他挑用,若是碰上功力悉敌之士,他总能在兵器上占便宜……”
单水仙道:“我明白了,他等对手取出兵器之后,就挑取一样能够克制对方的兵器上阵。”
一梦头陀道:“他也不至于如此明占便宜,大凡能够与他争雄之士,所用的兵器总不会是外门奇形兵刃,多半出不了他十种兵器之列,因此他定要取一件与敌手相同的兵器应战。
若是分出输赢自无话说,若是平手,就另外换用兵器,说要用完十种才能罢手,而这十般兵器中亦有足以克敌的在内。”
赵岳枫点头道:“是了,晚辈若是用这把沉沙古剑,他绝对想不出这般奇怪的巨剑。”
一梦头陀道:“他的十般兵器皆是天下珍品神物,宝刀宝剑自是不在话下,连其余的八样兵器皆是世上少见的奇珍,而每一件都是取自该种兵器最著名的高手身上。”
单水仙道:“如此说来,他的武功已达天下第一的地步了!对不对!”
一梦头陀微笑道:“不错,老头陀二十年困居是间,没有一刻服气他的武功,但弃杖改名之后,却得承认二十年来都倔强错了,当年他实在称得上天下第一高手!”
单水仙喜愁之色次第闪过眉字,老头陀微微含笑,似是已晓得这位风神艳绝的姑娘喜的是什么,愁的是什么,那只巨蛛又发出嘶嘶之声,一梦头陀向赵岳枫取过匕首,缓步上前。
赵岳枫惊道:“大师等一等!”纵身上前,拦住去路,道:“那巨蛛占据有利位置,我们上前攻击的话,必须踏上那道宽只一尺的石桥,可就不能两人同时出手,大师上前竟是什么意思?”
一梦头陀道:“老头陀虽是独自上前,却不会送命,你放心好了!”
赵岳枫摇头道:“大师此举过于冒险,恕晚辈出口无礼,但此举晚辈却是万万不能赞同!”
一梦头陀忖思一下,道:“小侠迫使老头陀要说出实情,我也只好说了!现在老头陀上前,要仗逾一甲子的精纯内功跟这毒物拼一拼,虽然老头陀将会受点毒伤,但此举却可以重创毒物……”
他微笑一下,道:“若不是少侠已有如此造诣,老头陀为了保存一身以对付武阳公,便不肯冒险上前了!目下后继有人,老头陀心中大为欢慰,只要出得此间,日后对付那老恶人之事,老头陀可以袖手不管,又何惧之有呢?”
赵岳枫一时不知如何措词阻止才好,急得连连跌足,单水仙嗫嚅半晌,才道:“大师重责虽卸,但此举其实没有什么大用!试想那毒蛛纵是被你重创甚至杀死,可是这门户不开的话,终久还是出不去!”
一梦头陀道:“我正要告诉你们,这道死门久久不闭,大是可怪,因想这一道机关必是需要外力相加,始能移动。”
赵岳枫道:“这等消息埋伏之学晚辈从未学过!”
单水仙道:“大师既是如此讲法,定必已参详出关键所在,大哥何用再猜!”
一梦头陀笑道:“单姑娘,不但风姿容貌酷肖当年的一位故人,连智慧心计也正复如是!”
单水仙道:“大师过奖了,便请示知关键所在!”
他们对答之时,赵岳枫暗自忖道:“一梦大师首次露出口气,果然他和紫心道长不喜二妹之故,竟是因为二妹长得与一个故人相肖,只不知这人是谁?”
正在想时,一梦头陀道:“老头陀妄作臆测,对或不对,不久你可揭晓。那关闭死门的枢纽定是安装在死门以内那道石桥底下,也就是巨蛛藏身的那个角落中。因此只要巨蛛回到它藏身之处,死门就自行关闭!”单水仙道:“不错,不错,这道理明显得很,如果这道死门不是假巨蛛之力以关闭的话,说不定会让它逃出秘府……哎,原来外面秘府摆设的九宫阵法,竟是防备那巨蛛一旦逃出这座活室,还可以将它困住。怪不得那道入府的门户如此低矮狭窄,那是算准了巨蛛体积庞大,纵使是逃到出口,也难以挤出秘府之外。”
一梦头陀道:“姑娘说得很对,老头陀因想那巨蛛受到重创之后,多半要躲到平日藏身之处。即使不然,它也会远远躲开,我们便可以到桥下角落找到关闭死门的枢纽……”
单水仙赵岳枫两人思忖这话,觉得大有道理,但若是让老和尚独自上前冒险,总是不对,一梦头陀哈哈一笑,迈开大步,踏入死门内石桥之上。赵岳枫大惊叫道:“大师不可冒此奇险……”
一梦头陀走出数步,已经面对鬼火毒蛛。这时赵岳枫就不敢说话,怕扰乱了他的心神。
只听一梦头陀大喝一声,左掌发出一记劈空掌力,嘭的一声,这一股掌力完全击在巨蛛头部,但见它头上厚密的绿色茸毛一阵波扬,却动也不动,分明毫无所损。
这位少林高僧早就明知这一掌没有用处,只不过故意扰乱毒蛛耳目,一掌击过之后,蓦地纵身扑去,手中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入巨蛛面壳上,健腕一挥,登时划开一道两尺来长的口子。
他的手法何等迅快,霎时之间,已经连接划开五六道口子,都是长达两尺有余。
那鬼火毒蛛怪嘶大作,声音特别响亮刺耳,显然这一次受创深巨,起先的剑斫、杖砸,它分出四只长爪向一梦头陀抓去。一梦头陀这时一口真气已经用尽,身形正要向下坠落,蓦地左掌运足内力拍在巨蛛身上,借力换气,向后疾退。
他这一掌非同小可,尤其是这一次乃是拼着沾上毒蛛身上剧毒,手掌击实在巨蛛身上。
那一阵绝强的内家真力透过巨蛛硬壳,直侵入体内。那巨蛛四只回抱袭敌的利爪顿时一滞,底下利爪也支承不住躯体,整只巨蛛坠在石桥上面。那石桥只有尺许宽,鬼火毒蛛微一翻侧,便稳不住掉落桥下寒潭,发出砰的一声大响,水花四溅。
一梦头陀跌倒在石桥上,眼看也要翻跌落潭,赵岳枫宛如离弦之箭电射入来,伸手抓住老和尚手臂,将老和尚拉住。
他匆匆一瞥之下,已见到那巨蛛虽掉下寒潭,却不曾下沉,整只庞大的身躯完全浮在水面上。
再看一梦头陀时,只见他只目紧闭,面上浅着数十点绿色汁液,身上没有别的伤痕,是以一望而知老和尚昏迷之故,必是这面上数十点绿色汁液所致。
他也顾不得老和尚已经中毒之后,是否会传染过来,一把托起他,迅即退出死门之外。
单水仙过来一看,惊得尖叫一声。赵岳枫十分沉着地道:“二妹,你先看看一梦大师,为兄去瞧瞧可有关闭石门的机关。”
他再度纵入死门内石桥之上,伏低身子,俯首桥下向角落那边望去,只见这角落中蛛丝密结,横一道竖一道,一直纠结到离水面寻丈之处,可以料出那只巨蛛一定时时躲在此处,才有如此之多的蛛丝。
那桥下石壁上此时伸出一支尖锐的钢矛,约有五尺来长,破丝而入。
赵岳枫心道:“是了,那巨蛛平时总是伏匿此处,但死门一启,这支钢矛就刺出来,将它惊动爬上去侵袭敌人。”
现下只须将钢矛推回原处,就像那毒蛛将敌人吃掉之后回到这里将矛推回壁内一样,怪不得那道死门会在适当时候自行开启,而巨蛛也永远逃不出这个九宫阵法的死门。
他相度一下形势距离,心中已有计较。当下起身将那沉沙古剑放在死门当中,然后溜下石桥,用双手扳住桥面,伸出足尖点在矛尖上。
势子摆好,这才运足内力缓缓向矛尖上压去,那支钢矛无声无息地向壁内缩进去,眨眼间已经完全缩了进去。
那道死门发出一阵轻微的隆隆声,接着迅速自动合拢。外面的单水仙骇得尖叫道:“大哥,大哥,快点出来。”
赵岳枫跳上桥面时,那两扇巨大的石门已经合拢了大半,但忽然停住,原来是被那柄粗长巨大的沉沙古剑支拒在当中,除非将那剑夹断,不然的话,那道宽达四尺半的缝隙永远存在。赵岳枫纵了出去,运足内力一掌拍在石门上,那扇石板震了震,赵岳枫底下脚尖一拨,已将那柄沉沙剑拨出外面。
两扇巨大石门登时严严密密关起,赵岳枫方自松一口气,只听一阵步声传来,接着三道人影奔入活室之内。
那当先的一人身量纤细矮小,但长得极是俊俏美貌,虽是芽着男衣,却没有一点须眉气概。原来就是阴风崖铁柱宫四大高手的文开华。
接着的仅有一条断臂,面目邪恶阴险的北邙幽灵滕圭,手中持着蛇头杖。此人无论是衣着神情,都自然流露出一阵阴森森的鬼气!
第三个是个小厮装扮,面色蜡黄,但一双眸子却黑白分明,显得极是聪明伶俐。
单水仙和赵岳枫一见来的竟是这一干人,都怔住了。文开华一对俏眼在两人面上转来转去,半晌才开日一笑,道:“不枉我们冒这一趟险,果然找到了你们!”
赵岳枫道:“都给我滚出去!”他其实一直想着文开华两次暗助之恩,不过这刻有北邙幽灵滕圭在场,是以丝毫不透颜色。
膝圭蛇杖一顿地面,登时幻出七八十点惨绿色的鬼火,满地流转。口中冷冷喝道:“姓赵的你不过是本宫釜下游魂,鬼叫什么……”
文开华接口道:“赵兄果真有点本事,居然能从死门逃生,兄弟十分钦佩。现下武当之人就要集结全山高手攻到,你是来个内外夹攻?抑是坐山观虎斗呢?”
赵岳枫没有立即置答,暗自忖道:“若论武当派高手一齐攻到,纵是不留情面,定欲将我和二妹置之死地,我此刻武功已足可以应付。只是一则与对头联手的话,太无道理。二则一梦大师中了蛛毒,不知是死是活,目下决不能与武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