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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道:“铺子里新近打关外进了一批药材,小王赶去验收,……上官公子找他有急事?”
上官仪道:“不错。”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掌柜的道:“明天。明天上午。”
上官仪道:“烦劳你转告他一声,明天正午时过后我来店里找他。”
掌柜的道:“公子放心,我一定转告。”
上官仪想了想,忽然压低声音道:“你告诉他,不管有多重要的事,也得在店里等我来。”
他看了有些疑惑的掌柜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因为不但我要找他,羽林卫佟大人也有事要请他帮忙!”
掌柜的吓了一大跳,忙道:“是,是,公子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在店里等着。”
上官仪含笑向铺子里的几个伙计点点头,扬长出了店门,走过半条街,转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胡同的尽头,有一辆马车。
佟武在马车里。
多少有些令上官仪感到意外的是,杨威也在马车里。
上官仪一跳上车,马车就开始平稳地向前行驶。
他还没坐稳,就叹了口气,道:“可惜得很,小王不在。”
佟武也叹了口气,道:“更可惜的是,今天我们根本就不能去。”
上官仪一怔,道:“为什么?”
杨威道:“相比之下,有一件事更为重要。”
上官仪眼精光一闪,道:“什么事?”
佟武道:“今天一大早,杨思古突然说他已发现了你的行踪。”
上官仪眯起双眼,道:“他怎么说?”
佟武道:“早晨我去向洪虓辞行,说今天要去潭柘寺见太子,杨思古匆匆走了进来……他似乎是一夜未归,所以洪虓问他去哪里了。”
上官仪道:“你能肯定这不是他与洪虓之间设好的一个小计谋?”
佟武道:“不像。”
上官仪目光闪动,道:“为什么?”
杨威道:“因为杨思古真的发现了我们!”
上官仪吃了一惊。
——可能吗?
佟武道:“他所说的你现在可能隐身的地方,正是公孙前辈和杨兄他们驻地的附近。”
上官仪微微点着头,忽然道:“佟兄,会不会昨天夜里他一直在跟踪你?”
佟武苦笑道:“当时,我也这样想。”
上官仪道。“不是?”
佟武笑得更苦,道:“他根本就没有半分怀疑我的意思。”
上官仪靠在车厢内松软的坐垫上,闭上了双眼。
杨威道:“也可能在劫法场时,他注意到了某一个弟兄上官仪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弄清他们现在会如何行动。”
佟武道:“我知道。”
上官仪猛地睁开眼,坐直了,道:“洪虓这样快就做出了?”
佟武道:“是。
上官仪道:“这可不像是他……”
佟武道;“近来,他的性情似乎有很大的变化。”
上官仪目光一闪。道:“他是如何计划的?”
佟武道:“很简单,他让杨思古率四十余名一流好手,今夜直接强行出击。”
上官仪道:“太奇怪了!难道洪虓认为我如此不堪一击吗?”
佟武道:“杨思古说他所发现的你的实力,最多不超过三十人。”
上官仪道:“杨思古在搞什么名堂?”
佟武道:“还有更奇怪的。”
上官仪道:“哦?”
佟武道:“杨思古挑选的四十六人中,有四十人都不是洪虓的心腹死党!”
上官仪的眼皮又闭上了,慢慢地道:“洪虓呢?他不亲自参与行动?”
佟武道:“显然他没有这个意思。”
上官仪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微微睁开,道:“当时,吴诚在不在场?”
佟武道:“不在。但决定了行动计划之后,洪虓将杨思古带进密室,约摸一柱香时分,杨思古匆匆出门去了。”
上官仪道:“对你,洪虓有什么安排?”
佟武道:“他让我领着我的护卫们在城南一带跟往常一样巡察,准备随时策应杨思古。”
上官仪的眼睛又闭上了,好半天不开口,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佟武道:“上官兄,我们该怎么办?”
上官仪淡淡地道:“我让你从锦衣卫借的‘千里镜’呢?”
佟武怔了证,道:“忘了。”
上官仪道:“今天一定要借出来,尽快送到公孙前辈那里。”
佟武道:“是。”
上官仪微笑着坐正,眼中忽然暴出慑人的精光,他微笑着道:“杨兄,你们上次用来对付我的那些活动墙……”
杨威道:“那是我设计的一种阵法。”
上官仪道:“哦?”
杨威道:“阵法的名称也叫‘滴水不漏’。”
上官仪一笑,道:“‘滴水不漏’,关四十来个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杨威微微一笑,道:“当然没问题。”
佟武恍然道:“上官兄是想将计就计?”
上官仪道:“不错,有这样好的机会而不善加利用,岂非太对不起老天爷了。”
佟武道:“可能真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的安排,不然的话,洪虓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咱们还有一个更好的机会。”
上官仪道:“你说。”
佟武道:“派出杨思古和四十七人后,洪虓身边的心腹已不足四十人,咱们完全可以突发奇兵,一举歼之!”
上官仪微微一笑,道:“你以为今天夜里洪虓会干什么?”
佟武一怔。
上官仪道:“他会做一笔生意。”
佟武道:“和谁交易?”
上官仪道:“血鸳鸯令!”
佟武恍然道:“洪虓一定以为凭杨思古和那四十七人,绝对能擒杀你,所以让吴诚去通知血鸳鸯令?”
上官仪道:“应该是这样。如果我猜的不错,洪虓一定希望能生擒我,因为他与血鸳鸯令交易的本钱,绝对是野王旗上的武功心法。”
佟武道:“咱们岂非正可以将血鸳鸯令主也同时格杀?”
上官仪道:“如果你是血鸳鸯令令主,在与洪虓这种危险人物做交易时,会不会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
佟武道:“不会。”
上官仪道:“同样,洪虓也不会,所以他留下了绝大部分心腹,而血鸳鸯令令主肯定也会对他严加戒备。”
他叹了口气,道:“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能同时吃掉他们吗?况且,还要对付杨思古和那四十七个人。”
杨威道:“两线作战,的确是兵家大忌。”
佟武叹了口气,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是我太性急了。”
上官仪道:“只要今夜能顺利得手,总会有一口吃掉他们的机会。”
*** *** ***
黄昏。黄昏后。
夕阳西斜,彩霞满天。
沐浴在明艳的晚霞光中,迎着清凉的晚风,对劳累了一天的人来说,的确算得上一种享受。
风中有自人家厨房内飘溢出的炒菜的浓香。
杨思古已紧张了一整天,但他却没有心情在宁静和美的黄昏美景中放松一下。
现在,他一直都紧绷着的心情越发紧张了。
因为他已看见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吴城。
胡同很长,窄而曲折。
黄昏时,这条胡同中很少会有人来。
胡同离洪虓居住的那幢宅院不远,只隔了半条街,所以杨思古相信,在这里看见他,吴诚不会心生警觉。
对一直被洪虓视为左膀右臂的杨思古,吴诚当然不会有所怀疑。
杨思古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要紧张。
他一向稳定而干燥的右手中,掌心处已渗出冷汗。
吴诚显然也看见了杨思古。
他怔了征,旋即笑了起来。
杨思古暗暗深吸一口气,大步迎了上去。
吴诚微笑道:“杨兄是不是等急了?”
杨思古很恭敬地道:“是。师叔怕您有什么意外,特命小侄前来相迎。”
吴诚的笑意更浓,道。“杨兄也真是,我会出什么意外。”
说话间,杨思古已转过身,与他并肩而行。
走了几步,杨思古很有些紧张地道:“都谈妥了?”
吴城看了他一眼,道:“贤侄对我还不放心?”
杨思古道:“不敢,只是事关重大……”
吴诚矜持地一笑,淡淡地道:“你也太紧张了,早已谈好的条件,令主又怎会不答应呢?”
杨思古看着前面十来步远的一处拐弯处,道:“是,是,只是对我们来说,佟武太重要了,所以,师叔的意思是,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让他认定那人一直与血鸳鸯令有勾结。”
吴诚淡然一笑,道:“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杨思古道;“那就好。”
拐弯时,杨思古稍稍停了一下,让吴诚先走一步。
胡同原本很窄,再说这也是晚辈对先辈应有的尊敬,所以直到软倒在地,吴诚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一转眼间,他就明白了。
他看见了杨思古疾点向他的手指。
他想呼叫,却没能叫出声。
杨思古右手食指已重重点在他哑穴上。
*** *** ***
子正三刻。
佟武在一条胡同口停下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黑漆漆的胡同里立刻闪出一条人影。
佟武淡淡道:“杨兄,都准备好了?”
杨思古道:“准备好了。”
佟武道:“对方没有察觉吧?”
杨思古道:“应该没有。”
佟武道:“好,你去吧。我就在这附近,不会走开,一旦有意外,尽快通知我。”
杨思古突然道:“佟兄,我们是不是朋友,是不是好兄弟?”
佟武道:“当然是。”
杨思古道:“你不会忘了吧?”
佟武奇怪道:“杨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思古一笑,笑得有些苦涩,道:“没什么意思。”
佟武暗暗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道:“杨兄,一切小心。”
虽说杨思古背叛了上官仪,但他们毕竟曾是好朋友,好兄弟。
一想到再过最多半个时辰,杨思古就将和李至同样的下场,佟武心里颇有些不忍。
但他只能看着杨思古钻进他们设好的埋伏之中。
因为现在,他们是敌人。
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杨思古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会的。佟兄,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
佟武一怔,杨思古已闪进了黑暗之中。
胡同,又长,又窄,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
杨思古的心跳越来越快。
——我这一次的选择会是个错误吗?
他的心中,翻来覆去都只有这一个问题。
——为什么总要等到跨出第一步之后,才来计较得失呢?
他自己也感到奇怪。
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一匹狼,披着羊皮,扮成了头羊,将一群羊引进了狼群。
他就是那匹披着羊皮的狼。
在他身后,那四十七头羊知道他们正被带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