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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卜凡不在家,那可真麻烦了!
于西阁直觉得脑袋里像是刮起了大风似的又胀、又晕、又疼,一个头早已变得比两个头还要大。
他失神的目光呆呆地定在佟武惨白的脸上,忽然间对白莲教的刺客满心痛恨起来。
要是刺客的刀再扎深一些,扎准一些,当场就把佟武给扎死,他岂非也用不着担惊受怕,着急上火了!
他伸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和皱成一个结的眉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道:“佟老兄,佟大人,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可这次你真把老子害惨了!”
如果不是还抱有一线希望,他简直连杀了佟武的心都有了。
他相信,卜凡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伸手拉他一把。
但他为什么还没有来呢?
“什么人?”
“站住!”
黑暗中突然响起的两声暴喝,吓得小王一个激棱,腿弯一转,差点摔倒。
看见两柄雪亮的钢刀直逼向自己胸前时,小王差一点就要尿裤子了。
他一连声叫道:“别动手,别动手,小人是于医官家里来的。”
两名侍卫垂下刀尖,问:“你姓什么?”
小王赔笑道:“小人姓王。”
侍卫道:“是替于医官送药来的?”
小王道:“是,是。”
侍卫指指他身后,道:“他又是什么人?”
小王回头看了卜凡一眼,道:“他是于医官药铺里掌柜的。”
侍卫们走上两步,仔细打量了卜凡几眼,正想发问,紧闭的院门呼地被拉开,于西阁一阵风似地冲了出来,道:“怎么这时候才来?还不快进来!”
小王道:“这两位爷……”
于西阁沉声道:“两位,他们是来帮于某熬药的,要是耽误了佟大人的伤势……”
两名侍卫忙收刀入鞘,闪开在一旁。
于西阁掩上院门,上好门栓,对小王道:“你就在这里守着,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小王还没来得及回话,于西阁已拉着卜凡,飞一般向西面一间厢房冲去。
进了厢房,于西阁才大大松了口气,道:卜兄,你总算来了!”
卜凡将手中的一个包袱打开,拣出两包药,道:“大火煮开,炖半个时辰,文火熬四柱香。”
于西阁连声道:“好好好,好。”捧过桌上的陶罐,添上水,坐到火炉上,将两包药倒了进去。
卜凡已经坐在床边,开始检查佟武的伤口了。
于西阁在一旁看着,大气儿也不敢出。
好半天,卜凡才抬起头,道:“金针!”
于西阁立即从包袱里取出一匣金针,递了过去。
他的手不住地哆嗦着。
卜凡淡淡一笑,道:“不用紧张,情况比我想像的要好得多。”
于西阁急道:“有希望?”
卜凡道:“有。”
于西阁道:“我就知道没有你老兄治不好的伤。”
卜凡笑笑道:“多亏你将伤口处理得很好,又用了一些保元的药,不然的话,别说是我,神仙来了也不行。”
于西阁的脸不禁红了。
他心里又是轻松,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想说上几句得体的话,却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卜凡早已转过脸去,凝神屏气,扎下了第一根金针。
第十二章 世事如棋
四月初七,京城,禁军虎贲左卫骁骑营。
上官仪脚后跟一磕,关上房门,一步跨到床边,直挺挺地躺下了。
木床立即摇晃起来,发出一阵难听的“吱哑”声。
在上官仪耳中,这种声音简直比真正的仙乐还要美妙十倍。
一想起那间阴冷潮湿,臭气熏天的牢房和乱草铺就的地铺,他就忍不住要打寒噤。
和那里一比,这间营房绝对比人间仙境还要舒服。
上官仪将两手枕在脑后,闭上了双眼。
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已越来越危险了,但现在他还不愿去想那些。
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先睡上一觉再说。
有很多时候,一觉醒来时,你就会发现原先根本无法破解的难题忽然变得很容易。这是因为经过充分的休息后,大脑才能更清醒,思维也会更敏锐。
十几年的江湖生涯,上官仪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只要他认为该睡觉时,就绝对能睡着。
何况他现在正躺在如此舒服的一张床上呢?
第一声敲门声刚刚响起,上官仪已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也是他的一个好习惯——无论在多么深沉的睡梦中,他也总能保持一份警觉。
他看了看窗外,知道自己已睡了一个多时辰,他是清晨从锦衣卫回到虎贲卫的,现在已近午时。
第三声敲门声响起时,上官仪已能断定来人绝不是孙游击。
如果是孙游击来找他,房门早就被踢开不止三回了。
会是谁呢?
上官仪拉开房门,一下怔住了。
他再也没想到找他的会是这个人。
这里可是军营,绝非是个人就能进的菜园地。
“王老哥,你怎么来了?”
上官仪的吃惊绝不是装出来的。
小王笑道:“上官公子很奇怪?”
上官仪怔了怔,也笑了,道:“的确有些奇怪。”他顿了顿,又道:“请,请进。”
小王笑眯眯地进了屋,反手掩上房门,竟然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他的目光在上官仪面上飞快地溜过,笑道:“公子只要想想我家老爷是干什么的,就不会奇怪了。”
上官仪不禁恍然一笑。
只要打出于神医的名头,至少在京城里,除了皇宫的内院,进不去的地方还真不多。
毕竟,敢不给“神医”面子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谁能保证自己就没个三灾六病的呢?
上官仪笑道:“怎么,王老哥又想请我喝酒?”
小王看了看窗外,道:“是,是、是想请公子喝酒来着。”
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有些魂不守舍。
上官仪心里一动,道:“我也正想喝酒。走吧,今天我做东。”
踏踏实实睡了一大觉后,他的大脑已非常清醒,正是想办法解决问题的好时候。
这种时候,他当然不想喝酒。
但他知道,要想小王开口,最有效的东西就是酒。
他相信,关于前两天发生的事,小王一定知道很多情况,这当然也是因为于西阁特殊的身份。
在围捕“扛磨盘的老兄”的过程中,锦衣卫死伤甚重,重伤者肯定会请太医院的医官去救治,小王是于西阁的贴身长随,自然会看到听到一些不为外人知的情况。
跟班、长随们的眼睛、耳朵,无一例外都很灵,也都很好事,这一点上官仪当然不会不清楚。
就在放虎贲卫的几位军官出大狱之前,锦衣卫的马指挥将他们召进一间密室,警告他们出狱后不准再提起佟武被白莲教刺杀一事,否则格杀勿论。
这件事的确很奇怪。
奇怪的事当然会有其不正常的原因。
上官仪想不出。
但他相信,小王十有八九知道这个原因。
小王站起身,忽然抽了抽鼻子,道:“奇怪。”
他的目光定在了上官仪身上,表情也十分奇怪。
上官仪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小王道:“气味不对。”
上官仪四下看了一眼,淡淡道:“房间太小,又不通风小王直摇头,忽然凑近一步,低声道:“公子是不是去过锦衣卫的大狱?”
上官仪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小王又抽了抽鼻子,道:“这股味儿只有大狱里才会有,…… 公子莫不是刚出来不久?”
上官仪更吃惊了,道:“王老哥,你的鼻子可真不简单。”
小王得意地笑了笑,道:“公子忘了?上次我还说过,我跟了我家老爷这么多年,老爷一直靠我这只鼻子分辨一些奇珍的药材呢。”
上官仪想起来了。
小王的确说过。
那次“做梦”,就是因为他闻出了芙蓉身上的香味儿,才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做梦,更不是真的被阎王爷拘拿了去。
说起他的鼻子,小王就来了神,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别说公子刚从那里出来,就算过上十天半月,再洗过两三回澡,我也能闻出来。”
上官仪不禁好笑,又很有些佩眼。
虽说“鼻子灵”这话总会让人想起一种和小王身份很相近的动物,但也毕竟是一项本领。
而且是非凡的本领。
上官仪挑了一家大酒楼。
大酒楼的生意总是很好,客人总是很多。
人多眼杂,耳朵也杂,本来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可只要你能掏得出白花花的银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因为只有大酒楼里,才会有单间雅座。
上官仪有银子。
所以他和小王很快就坐在一间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就只有满满一桌酒菜的单间里了。
小王看见上官仪一出手就是两块足有二十两重的银子,不禁眯起了眼睛。
店伙计退出去后,他忍不住道:“公子最近好像发了一次横财嘛。”
上官仪笑道:“哪里有什么横财,这是家里托人送来的,要不是这笔钱,我还进不了禁军,于先生托的人情岂非白费了。”
小王“嘿嘿”干笑了几声,道:“我就知道公子爷一定是有大来头的。”
上官仪正替他斟酒,闻言一怔,道:“此话怎讲?”
“公子”后面加上了一个“爷”字,这变化发生在小王口中,绝非寻常。
小王笑道:“公子爷何必瞒着呢?我都知道了。”
上官仪淡淡一笑,举杯道:“来,来,喝酒。”
他的心跳已经加快了。
小王到底“知道”些什么?
“公子爷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小王的声音低了下去,表情也变得神秘起来。
上官仪微笑着啜了口酒,道:“不就是为了它?”
小王摇头道:“我可是受人之托。”
上官仪淡淡道:“谁?”
小王往前凑了凑,低声说了几个字,他的声音比蚊子哼哼还要小得多。
上官仪差一点跳了起来。
“他……他不是····不是……被刺了吗?”
上官仪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但他的声音仍然颤抖起来。
小王点点头。
“他没死?”
小王略显得意地一笑,道:“有我们家老爷,他当然死不了。”
上官仪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小王凑得更近,道:“要不是佟太人说起,我也不知道公子爷原来是他的亲戚,公子爷早说了,想进禁军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也用不着费那许多银子了。”
上官仪勉强一笑,道:“不瞒老哥,我也是前几天刚知道,他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兄。”
小王赔笑道:“再远也是亲戚嘛,公子爷千万不要再客气,叫我小王就成了。”
上官仪道:“什么话!他现在在哪里?老哥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
小王忙摇头,道:“不行,大白天可不行。”
上官仪奇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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