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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浩接口道:“对极了,俗话说,家贫出孝子,乱世识忠好。做菜也是同样的道理,原要在粗菜园蔬之上,才能显出烹饪的本领。”话题—转,又道:“后牢那位老人家,难中得享回福,想必他也曾夸赞过陈兄弟的好手艺吧?”
那秃头小厮在笑,听了这话,忽然笑容一敛,愤愤说道:“别提他了,那老家伙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他懂个屁。,’康浩故作讶诧道:“为什么?难道他还嫌菜不够好吗?’’秃头小厮道:“可不是,咱们好心问他滋味如何,那混蛋的话,真气人气死。”
康浩问道:“他怎么说?”
秃头小厮道:“哼!那老混蛋批评咱的莱是‘色似煮烂草,味同嚼咸蜡’!”
康浩几乎忍俊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大约他年纪太老了,胃口自然也差了些。”
秃头小厮道:“老?他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咱们总堂主顾念旧谊,他还能活到今天?”
康浩讶然道:“原来了是倪总堂主的朋友?”
秃头小厮道:“不仅是朋友,而且是同门师——”
刚说到这里,用道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佩剑武士大步走了过来,喝道:“陈秃子,你在胡说什么?”
秃头小厮连忙站起身子,陪笑道:“没有什么,咱眼这位康少侠聊到做菜调味的方法。”
佩剑武士叱道:“你只送饭,谁叫你跟犯人说闲话的,快些收拾盒出去,不许在这里扯蛋。”
秃头小厮不敢违抗,只得默默收起食盆,在那武士监视之下快快而去。
这—夜,康浩整夜都在惊疑之中度过,心潮汹涌,难以成眠。那秃头小厮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由“同门”二字,已不难猜出牢后老人的身份。
兽神倪森出身在“黑谷”,当年“同门”之中,只有四凶和一名师妹田娥,如今“火神”已死,田娥虽在人间,已被“搜魂”所制,现与“夺命双环”同在保定府调治中; “毒神”苗廷秀投效了复仇会,只剩下一个“蛇神”董明嵩下落不明,莫非后牢中那老人,就是当年的“蛇神”董明嵩么?
如果是,他又怎么会被倪森囚禁在石牢里?
如果不是,倪森的“同门”之中,还有什么人呢?
这些疑点,康浩整整想了一夜仍未猜透,好奇之心越发浓重,总想寻个机会,设法见见后牢那位不知名的难友究竟是谁?
康浩一夜未眠,直到黎明时分,才倚坐在石牢壁角抱头瞳睡,谁知刚睡熟没多久,铁栅“哗啦”一声被拉开,两名挎刀大汉并肩走了进来,用脚踢了踢他的腿弯,大声叫道:“起来!起来!”
康浩揉揉惺松睡眼,懒洋洋问道:“干什么?”
其中一名大汉道:“副会主传见,快起来!”
副会主?那不就是冉肖莲吗?康浩想起兰封城外,冉肖莲不惜冒险放自己脱身的往事,心里一阵欣喜,急忙长身而起,跟随两名挎刀大汉走出石牢。
才出石牢大门,迎面就看见小桃和小红候在峭壁下。
小红望见康浩,疾步迎了过来,无限关切的说道:“康少侠,委屈你了……”话没说宛,眼眶已经泛起潮红。
康浩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未为座上客,先作阶下囚’。”
小红轻声道:“副会主不在谷中,直到昨天深夜才回来,所以……”
小桃忽然截口道:“好啦!好啦!才三两天没见到,就作出这种相思刻骨的模样子,副会主立等进见,快些走吧!”
康浩只觉小桃自从求欢被拒之后,态度突然变得出奇的冷漠,不禁诧异的望望她一小桃假作没有看见,一扬头,当先领路朝前谷走去。
这座山谷形如葫芦,四周峭壁插天,围成一前一后两个狭长形的盆地,前谷较小,乃是复仇会总堂所在;后谷占地甚大,又分为内外两进,外面是一座大花园,园中亭台楼阁俱备,绿草成茵,花木扶疏,当作会中首脑人物的居所;最里面则乱石嗟峨,辟为囚人牢房。
那些横亘在花园和石牢之间的乱石堆,大约有一百多个,半系大成,半为人工,石间径道纷歧,竟是一座隐含着奇门八卦的石阵。
这石阵,不用说准是兽神倪森的得意布置了。
两名押解康浩的挎刀大汉,只到石阵边缘便停了步,小桃取出一方布中,仍将康浩两眼蒙住,小红则走到阵门旁一支木架前面,用一柄小锤,向架上金钟敲了三下。
钟声未落,石阵中大步走出一外身着道袍的中年人,目注二女微—稽首,说道:“二位姑娘回来了么?”
小红侧身还礼道:“咱们奉副会主谕令,提解犯人人园审讯,频请接引放行。”说着,将一枚铜牌双手递了过去。
那人向康浩打量一眼,点头道:“随我来。”
二女搀扶着康浩,嘲那道人进入石阵,说来也怪,在阵外分明正是红日当空,万里无云,一人阵后,登时日隐光暗,遍体生寒,那一堆堆怪石倏然各自移动起来,耳旁但闻狂风呼啸,石土飞扬,满目混饨,恍惚置身崇山绝岭之中,再也分辨不也方向和路径。
那道人引着三人在阵中左弯右转,足足走了顿炊之久,才穿出石阵,一刹时风息尘定,又恢复了旭日照耀的晴朗天气。
道人交还了铜牌,稽首退示,小桃也替康浩解去了蒙眼布由,循花园小径,来到一座水阁前。
小红在旁细语叮咛着道:“见了会主,千万要谦和客气一些,好汉不吃眼前亏,能不能脱离牢狱之灾,那就看你自己·了。”
康浩点点头,正想举步跨进水阁,却被小桃伸手拦住道:“慢着,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乱闯?”
康浩诧然抬头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小桃冷冷说道:“你先站在这儿,由我传报上去,候命晋谒。”
康浩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强忍怒火,退过一边。
小红看不过意,含笑说道:“姐姐,你就马虎一点吧,康少侠和副会主,原是旧识……”
小桃脸色一沉道:“旧识又如何?他现在是囚犯身份,就得按规矩办。” ’小红连忙点头道:“好!好!就按规矩,请姐姐通报吧。”
那小桃哼了一声,当先走进水阁,高声道:“奉令提解囚犯康浩一名,现已押到,候命定夺。”
间中传来冉舀莲银铃般的声音道:“叫他进来。”
小桃应声传呼道:“副会主有令,传囚犯康浩人阁问话。”
康浩见她这般做作,分明是有意折辱,处处将自己当囚犯对待,不禁暗处叹息道:“女人心,海底针,想不到她未逞情欲,竟一念成仇,将我恨得这般入骨。”
那水阁三面临湖,俱有长窗,环绕窗檐植着十余株垂柳,清风徐来,柳丝飘拂,别有着一番幽静情调。
靠南面碧纱窗下,设着一张胡床,冉肖莲穿着一身簇官宫装,懒洋洋斜倚在床上,两名侍女正跪在床前替她轻轻的捶着腿,另外两名侍女,各执羽扇,缓缓替她扇凉,阁中除了盈室香风,静悄悄不闻一丝声响。
这时,冉肖莲手中,正拿着一卷纸在披阅,康浩走进水阁,她头也没有抬起来。
康浩远远站住,拱一拱手,道:“冉姑娘——”
小桃沉声叱道:“要称副会主。”
康浩充耳不闻,提高声音又:“冉姑娘别来无恙!”
冉肖莲目光仍然凝注在纸卷上,只随便摆摆手,道:“看座。”
虽只简短两个字,已使小红绽开了欣喜的笑靥,急忙取过一只鼓凳,柔声道:“康少侠请坐。”
康浩撩衣落座,心里也暗暗高兴,看来冉肖莲虽已贵为副会主兼代姐妹堂主,总算还念旧谊,并未将自己视同囚犯,回想兰封脱险经过,至今犹有余悸,却不知道冉肖莲用什么方法骗过复仇会主,非单没有获罪,反而跃登高位,成了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副会主,这女人心智之高,确非常人能及。
正思忖间,冉肖莲已放下了手中纸卷,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她双瞳似水,不肌玉骨,比以前更见丰盈妩媚。而已尽去往日的轻浮,显得竟有几分庄严肃穆。
冉肖莲目光一转,在康浩身上扫了一遍,忽然皱起眉头,向小桃说道:“怎么没有替他先换一件衣服?”
小桃道:“他这身衣服是和苗长老动手时扯破的,牢中又未备囚衣,所以无可更换。”
冉肖莲摇头道:“你们大疏忽了,就这样又破又脏像个叫花子似的,便将他领到水阁里来,岂不把这阁子也弄脏了么?快去房里找找,有会主的旧衣服,取一件来让他换一换。”
小红急忙应了一声“是”,匆匆出阁而去。康浩听了这些话,顿时兴起无限羞惭,他不知道冉肖莲究竟是出于真的嫌厌?抑或出于怜悯?心里却产生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但碍于彼此目前所处的地位和身份,又不便表露出不快之意来,只好绯红满面,垂首不语。
没多久,小红捧着一件蓝色外衣兴冲冲奔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康少侠,请到阁里来换衣服!”那件外衣是用等上蜀锦裁制,内衬螺丝,招叠得整整齐齐,虽非全新,却也决不是“旧”衣。
康浩摇头道:“多谢姑娘厚意,但这件衣服在下不能穿。”
小红道:“为什么?”
康浩道:“贵会会主嫁祸害死了在下恩师,彼此仇沉似海,在下宁可肮脏褴褛,也不愿用他穿过的衣物。”
小红一怔,道:“这……这是咱们副会主一番好意……”
康浩道:“古人不食嗟来之食,在下岂能穿他人衣衫,冉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小红不住向他递眼色,康浩只作没有看见,始终不肯去换那件衣服。 、冉肖莲微微一笑,道:“小红,你再去换一件吧,不拘是谁的,只拣合身的新衣,取一件来。”
小红忙又领命离去,过了片刻,果然取来一袭簇新的黑袍,可怜她来回跑了两趟,小脸蛋上已满是汗珠。
康浩不忍再挑剔,只得跟随小红进入水阁内间更衣,并且将头脸上的污垢,略为洗净,收拾得整洁。
趁更衣服的时候,小红低声埋怨道:“我的小爷,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挑三剔四的干什么?亏得副会主待你不错,处处依着你,趁她现在心情好,你也要识趣一些,说上几句好话,事情或者就可以解决了!”
康浩道:“你是要我去求她?”
小红道:“唉呀!这也算不得谁求谁,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康浩冷冷一笑,道:“她不过是个女人.即使求她,也未必就有多大帮助,何况……”
小红急道:“怎么没有帮助,现在会主不在谷中,划、事务,她和倪堂主各作得一半主,只要她点头,倪堂主一定不会反对的。”
康浩不愿多说,随口应道:“好!我知道了。”
更衣重出水阁,冉肖莲已经由胡床上站立起来,正负手徘徊,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疑难的事。
小红连忙用手暗暗推了康浩一下,那意思是要他赶快上前说几句感谢的话。
康浩无奈,只得拱手道:“谢谢冉姑娘赐衣之德。”
冉肖莲“嗯”了一声,道:“不用客气,请坐。”
等到康浩坐下,冉肖莲也在一张桌案后面坐了下来,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