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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伯伧心头一动,凝目道:“你的意思是谁,欧阳佩如只不过假托黄莲花之名,述说的却是她自己的故事?”
黄石生笑道:“除了她,世上还有哪一个女子值得杨大侠倾心?除了杨大侠,世上有哪一个男人能够使欧阳佩如念念不忘?设非如此,杨大侠怎会婉拒百禽宫的婚事?欧阳佩如又怎会遁世独居十八年之久……这些蛛丝马迹,岂不是件件吻合了么?”
骆伯伧沉吟半晌,忽然摇头道:“你的推想固然很有道理,其中却有两处不通的地方。”
黄石生道:“哪两处?”
骆伯伧道:“依欧阳佩如所述的故事,她曾经当面会见过杨大侠的妻儿,并且已经将两柄风铃剑交还了,但据我所知,当年杨大侠绝对没有妻室儿子,那两柄风铃剑也一直没有归还,直到承天坪变故发生,才由四门五掌门人携带上山,这样看来,那欧阳俩如的话也未必可信了。”
黄石生想了想,道:“小弟认为欧阳佩如没有捏造故事欺骗康侄的必要,很可能是有人假冒杨大侠的妻子,骗去了两柄风铃剑。”
骆伯伧道:“那人骗去风铃剑有何用处?”
黄石生道:“自然是意图嫁祸,陷害杨大侠。”
骆伯伧道:“果真如此,那人二十年前就该发动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黄石生苦笑道:“这个……小弟谅不敢妄论了。”
骆伯伧又问道:“如果那设计骗取风铃剑的人,目的只为发嫁祸,承天坪变故发生,他已经如偿以愿,为什么又假扮杨大侠的容貌,搞出一个‘复仇会’,这岂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他一面处心积虑要害杨大侠,一面却又号召要替他复仇,世间哪有这种怪事?”
黄石生听了,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默然良久,才摇头叹息道:“这些疑问,目下还无法获得解答,也可能当年骗取风铃剑的是一个人,复仇会主却是另外一个人……”
骆伯伧接口道:“以眼前情形看,谁最可能是复仇会会主?”
黄石生道:“若以小弟揣测,当然是一剑堡主易君侠涉嫌最重。”
骆伯伧摇摇头,道:“这又说不通了,易君侠若是复仇会主,那方涛又该如何解释?难不成他竟是奉易君侠之命,特地来监视易君侠自己的么?”
黄石生被问得一愣,一时间竟答不上话……
他们对答论之后,康浩就没有再开过口,一面静静倾听,一面回想自己和欧阳佩如初次见面时的种种经过,从那些耐人寻味的言语和举动,他相信黄石生至少猜对一件事——那就是欧阳佩如和师父之间必定有一段不平凡的交往,否则,欧阳佩如何以一再追问师父的生死消息?何以对两柄风铃短剑那样不愿释手呢?
再退一步说,欧阳佩如和黄莲花既是闺中好友,又曾亲目睹黄莲花为情所苦而羞愤自尽,站在朋友的立场,她对师父纵然没有迁退之心,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感,但是,她非仅对师父未出半句怨言,更将唯一独生爱女付托给自己,如果不是她对师父旧情难忘,怎会如此?假如这些忖测不错,易君侠因嫉生恨,阴谋嫁祸以图泄忿,也就并非绝无可能了……
想到这里,不禁惊然而惊,暗暗自责道:康浩啊康浩,你师门沉冤未雪,实在不应该贸然答应携带湘琴同走,如今,寻不到她的下落,固然有亏承诺,倘若有一天,证实易君侠果然就是陷害师父的仇人,这桩错杂的恩怨情仇,你又怎样去了结啊?
第二五章 醋海扬波 义结金兰
康浩正自惶惑无主,石掌柜又推门走了进来,一见黄石生已经清醒,喜道:“东家兼程赶路,途中想必尚未用过早饭,既然四爷的伤势已无妨碍,属下这就叫他们安排酒菜替东家洗尘。”
骆伯伧挥挥手,道:“洗啥屁尘,我心里正烦,便有山珍海味也吃不落胃,你倒是去问问齐姑娘他们饿不饿?替他们送些过去。”
石掌柜道:“属下已经过去问过了,齐少宫主只要了一碗面,那位姑娘却一个人坐在房里发愣,问她话也回答,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
骆伯伧微微一惊,目注康浩道:“孩子,过去看看,别让她闷出病来了。”
康浩迟疑道:“小侄去了恐怕更糟,刚才的情形,伯父已经看见了……”
骆伯伧笑道:“年轻女娃儿,谁没有点脾气,何况她新遭速变,心里难免要烦躁些,你就算看在伯父份上,多忍耐点吧。”
康浩无耐,只得站起身来。
石掌柜忙道:“姑娘的房间在右首第三间,老汉替少侠领路……” .骆伯伧道:“不用了,人家小两口要说话,你跑去作什么?”
石掌柜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多亏东家提醒,属下真是老糊涂了。”
康浩却半点也笑不出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独自向月眉的卧房走去。
转过檐角,一列三间静室矗立在后园花中,屋前是——排竹架,上面长满了藤罗和小花,微风拂过,淡香摇曳,室中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
康浩走到第三间房门外,方欲举手叩门,但想到月眉那冷冰冰的态度,心里就有些不寒而栗,急忙又把手收了回来,隔门轻咳了一声,低叫道:“齐姑娘,在屋里吗?”
房中寂然无声,毫无回应。
康浩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又叫道:“齐姑娘—一”
这次话音未落,就听见月眉声音冷冷说道:“鬼叫什么?房门又没有拴。”
语气虽然冷峻,总算有了回答,康浩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只见月眉独坐在窗前一张木桌旁边,眼睛望着窗外,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小窗遥对花园,显然她早巳看见康浩由园中过来,只是故作不不知而已。
康浩颇感尴尬,只好无话找话,含笑道:“这房间还好吧?四周都是花园,一定很清静。”
月眉木然道:“房间好不好,是人家客店的。”
康浩笑道:“都怪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问姑娘住不住得惯,如果觉得这间房间不好,可以另外再换一间。”
月眉冷哼一声,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惜这番话问错人了。”
康浩一怔,道:“怎么问错了呢?”
月眉道:“咱们住惯江边茅屋,能有这种客房住,等于搬进了皇宫,还敢挑剔什么?你这番话,应该问那些什么堡的千金小姐才对。”
康浩讪讪笑道:“好!算我又错了,咱们不谈这些……据骆伯父说,你们兼程赶路,尚未用过饮食,你想吃点什么?好叫他们去准备。”
月眉仍然没有回头,冷冷问道:“是骆老前辈要你来问的吗?” ’康浩刚想点头,忽觉不妥,忙道:“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月眉道:“你来干什么?”
康浩道:“我特来道谢,刚才危急之时,若非姑娘赐赠珍贵的虎胆精,黄四叔和我……”
月眉没等他说完,截口道:“你谢错人了。” .康浩讶道:“怎么错了?”
月眉道:“虎胆精是百禽宫的药物,也就等于是你自己的东西,要谢应该谢你自己。跟我有何相干?”
康浩呐呐道:“这个……这个……”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又被月眉连番顶撞嘲讽,一时间,竟窘得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
月眉虽然没有回头,好像已经看见他的窘态,冷漠的一笑,说道:“一个大男人,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那么不干脆。”
康浩红着脸说道:“是的,我……我……唉!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如果我说是特来看望你的,你一定不会相信……”
月眉却道:“你又没说,怎知道我不信?”
康浩垂首道:“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对我的误会很深。”
月眉道:“这更奇怪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对你误会很深呢?除非你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心虚胆怯,怕人知道……”
康浩急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决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
月眉轻晒道:“既如此,你又怕误会什么?”
康浩只感到她那冷冰冰的态度令人受不了,却没想到那那张小嘴词锋犀利,更咄咄逼人,竟比刀剑更难招架,不觉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知口舌笨拙,说出来的话总是辞不达意,把惹姑娘生气,如果姑娘嫌我站在这儿厌烦,我就告退了。”
月眉冷冷截口道:“我可没有说过厌烦两个字,你要走尽管走,别把恶名推在我的头上。”
康浩动辄得咎,说既说不过她,走又走不得,呆呆站在门旁,好不尴尬。
月眉目光望着窗外,漠然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康浩只好学金人三缄其口,没有回答,也不出声。
过了片刻,月眉又冷笑道:“本来嘛,咱们又不是知书达:理的堡主千金,跟咱们这种俗人谈话,自然无味得很,早知如上,又何必来找这份罪受呢……”
说到这里,仍然不闻回应,月眉只当他已经赌气走了,回头一看,却不料康浩正望着她露齿傻笑。
月眉险些吓了一大跳,又好气,又好笑,低头啐道:“死人,笑你个大头鬼……”话没完自己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宛若冰河解冻,大地春回,满天阴霆,顿时消散了大半。
康浩长吁一声道:“姑娘现在不生气了吧?”
月眉白了他一眼,哼道:“谁说不的,老实告诉你,这口气,我一辈子也消不了。”
康浩含笑道:“别气,别气,天大的烦恼,一笑置之度外,好啦,我去拿些酒菜来,陪你喝一杯,消消气。”
月眉撇撇嘴,一扭头道:“你去拿吧!谁要吃你一口,谁就不是人。”
康浩笑道:“那又何苦呢?就算要生气,等吃饱了再报不好么?”
月眉道:“谁跟你瘪皮笑脸,你们男人呀,除了脸厚,就只会欺侮女人。”
康浩道:“我可没敢欺侮姑娘……”
月眉沉声道:“你还说没有?”
康浩连忙说道:“姑娘说有,那一定是有了,大约是我健忘,一时竟记不起来了。”
月眉忍俊不住, “嗤”的掩口失笑,邓狠狠瞪了康浩一眼,道:“看不出你倒挺会做戏的。”
康浩耸耸肩,道:“我本来不会,是姑娘硬逼出来的。”
月眉低骂一声“该死”,脸上神情已不似先前那般冷漠了,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正色问道:“黄老前辈的伤好了没有?”
康浩道:“业已痊愈大半,已不碍事了。”
月眉沉吟了一下,道:“我有几句很重要的话问你,假如现在你没有旁的事,n削门到城外去走走,寻个清静的地方,仔细谈一谈,怎么样?”
康浩诧道:“姑娘有话相告,这儿不是很清静么?”
月眉摇摇头道:“这儿往来的人多,我不想被人偷听去,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康浩连声道:“愿意!愿意!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月眉顺手取过一件披风系在肩上,临出房门,又道:“郊外风大,假如你想带点酒去喝,我也不反对。”
康浩欣然鼓掌,微笑说道:“妙极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携醇醒佳酿,偕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