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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逸腿一软差点跪下,刚才他彻底明白了杨昆的意思——丁玉展的心好,但却帮不了自己,因为就是当时他、唐博和丁玉展在一起旅行的时候,也是他和唐博打理钱财、住宿等各式各样的事情,而丁玉展尽管穿的像个乞丐,但在三人中间依然是个少爷,除了大喊大叫之外,并不管正事;别说有丁大姐和杨昆这样的武林头面人物在他身边,就算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和他在一起,也知道丁少爷只管大事,小事却决断不了,而大事从来没有过。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师门——青城。
在师门多年的教导下,在他一个青城小弟子眼里,心里认为只有掌门、师傅他们才能庇护他免于江湖的狂风暴雨,至于杨昆和凌寒钩所说的天高与海阔,他这种小虾米委实体会不了。
“呵呵,全英说的对啊,”张五魁斜瞥着王天逸说道:“不过呢,背叛师门是武林难以容忍的大罪,要是有这样的弟子,师门打死了他,也是江湖规矩!别说这个弟子,就是这个弟子的家里人也得付出代价。去年,五戟门不是把一个出逃弟子的家给烧了吗?他自己被打断了腿,父母生死不明,活该!”
一个弟子。
一个无依无靠没有后台的弟子。
一个二百门徒的大帮派。
还是弟子的师门。
这样的弟子对抗这样的帮派?
是讲天地君师的人伦天理?还是讲“弱肉强食”的江湖法则?
无论讲什么,都好似泰山压顶,压的还是一只鸡蛋。
“我错了。”王天逸“嗵”的一声跪下了:“我愿意去。”
闻听此言,韦全英眼中一道喜色闪过,脸上却是惊讶和怒气,他一个箭步扶起了王天逸:“天逸,你这是干什么?跪下干什么?老张,你说的太重了!屁大的事而已!”
“呵呵,天逸跪下干嘛?我们就好像你的老师和大哥,唉,全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性子直,眼里揉不得砂子,火气大了些,其实是豆腐心,天逸莫怪。”张五魁笑嘻嘻的一起扶起了王天逸,“我估计你跳上擂台之后,弟子们肯定要把你当神一般崇拜,他们已经把你当英雄了,多好,身体力行的你教教青城弟子们什么是荣誉!”
“这是小事而已。”韦全英笑道:“看你紧张成什么样子,要是这样见不得世面,以后我们怎么托付给你大事呢?”
韦全英对王天逸假嗔道,神色好像动情的少女对情郎撒娇。
“你要记住,这是贵宾切磋,你只能用青城剑法,单剑。而且要点到即止,在贵客面前不要让人以为我们青城不懂江湖礼节。”
“不要想不开,不让你用双剑是因为你那剑法不是青城的,我们也希望你打倒华山,给青城出气啊,这也是师门荣誉啊,但这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所以你就用青城剑法去打好了,压倒华山,不要有顾虑,哈哈。”
“哦,嘱咐你一下,对你个人而言这是额外恩典,对外呢则涉及到青城面子,不要和同门们乱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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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的石板大路上走来三个人,中间是忐忑不安的王天逸,旁边是两个甲组弟子,他们奉了韦全英的命令,“护送”王天逸回禁闭室。
“天逸,岳中巅马上就走了,你忍两天,也不要乱跑了,否则我找不到你,你现在就回禁闭室先呆着。”韦全英笑着说道,于是王天逸就被“护送”回禁闭室了,但他分析杨和凌二人的说法,怀疑所谓“护送”应该是“押送”才对,但这样就是对掌门不敬,他不由的矛盾起来,不过两个师弟知道王天逸的赫赫大名,对他恭谨的很,而且两人明日都要比武,于是还请教他如何制敌,这让王天逸稍稍心安。
看着王天逸走了过来,一群弟子围了过来,接着又一群弟子围了过来,满眼都是景仰,王天逸一问才知道昨日做的事情早已轰动青城,这件事他恃强凌弱,只是为了兄弟赵乾捷才杀一儆百,本来不愿意提起,但此刻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恃强凌弱却成了景仰的原因,而原因——义气却成了“强”的结果。
因为他够强,所以才被景仰。
因为被景仰,所以他做的什么事情都被景仰——包括义气。
而不是原来的因为义气才很强。
王天逸不由的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一声大喊传来:“天逸,我来也!”
一听声音,王天逸就知道是三少爷来了,他扭头道:“你怎么又来了?”
语调居然和唐博看见丁玉展的口吻一模一样。
“天逸啊,”丁玉展永远都好像没有烦心事,他笑逐颜开的挤开人群,亲热的搂住了王天逸:“兄弟,昨天你说的双剑剑法,我还没领教过,有空吗?走!比武去!”
“没空!”忧心忡忡的王天逸对丁玉展没好气的说道,毕竟丁玉展昨天就算是无心的,也等于是耍了他一次,而且让他本来就差的心情更差。
丁玉展倒是看出王天逸心情不好来,他拉着王天逸离开了人群,护送的弟子当然不敢拦,围观的人也赶紧闪出路来,一群人远远看着他们俩,好像百姓看着皇帝。
在丁玉展死缠硬泡下,王天逸看他也不是青城的人,就把他担心比武的事说了,没想到丁玉展倒是哈哈大笑起来,大叫道:“不就是比武切磋吗?看你怕成什么样?你在江湖上勇得像豹子,怎地到了自己门派反而像乌龟呢?”
“你当然不怕了!”又惊又怕的王天逸一边回头看不远处的同门,一边叹道。
“真要是担心什么狗屁比武,不去不就行了?”丁玉展有些疑惑的问道。
就好像吃了观音土不会马上死,但以后也许会被胀死,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灾民来说,不吃马上就成饿殍,你吃还是不吃?
可怜的灾民身不由己。
王天逸同样身不由己。
他也只能吃下这土,唯一能做的就是乞求自己不被胀死。
于是对于丁玉展的疑问,王天逸嘴张了合,合了张,好像肚子里满腹的话要对朋友倾诉,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终于真正体会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一定得去。”
这语气好坚决,坚决的让听的人都愣了。
“你自己要去,怎地又怕起来,莫不是想的太多了?”丁玉展笑着拉住王天逸的手,“放心,兄弟,不是说你不久以后就要加入我们丁家吗?有我就有义气,有义气你怕什么?明日要是我看不妙,我跳擂台!我这就去找老岳去,放心,我和他也很熟,他挺逗的人,不明白你们两个怎么干上了?!”
王天逸骂道:“废话,江湖人知道你是丁玉展,谁敢和你不熟?”心下却是略安。
跳擂台是指在擂台比武的时候有人突然跳上台面,在一些双方势均力敌的比武中,若是一方因为这分心,在石光电火中的格斗中,瞬间就可能被对方杀死。所以这是江湖规矩严禁的事情,若是有人这么干,监场必然要中止比赛,跳擂台的人可能也就被众人围攻。
不过丁玉展是谁?
在青城这种地方,江湖规矩也许就是丁玉展这种人本身。
“好兄弟,谢谢。”王天逸心下感激。
“跟我客气?”丁玉展指着王天逸的额头,怒道:“不把我当兄弟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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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你如果得罪了门派怎么办?”
“直娘贼,谁敢得罪我?!”
“不是得罪你,是你和别人结仇。”
“那不一样嘛!很简单,狙杀对方的首脑,门派都是废物组成的乌合之众,没有了脑袋顷刻间就四分五裂了。哈哈。”
“……。。”
“你得罪谁了?”
“岳中巅。”
“你一个苍蝇一般的东西,你懂华山和青城的关系吗?挺有胆量啊。”
“你是说他会报复我?现在?以后?”
“恭喜你,”胡不斩哈哈大笑起来:“你可以准备棺材了。有备无患。”
午餐是山珍海味。
可是王天逸却无心进食,他抱膝坐在牢里发呆,面前地上摆满了碟子。
他心乱如麻。
明日的比武他尽可能的不去想,但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充满了寒意,如同面前放了一块巨大的冰块,丝丝寒气如同针一般的扎着自己的脸。
“得罪了大门派,可怎么办?!”王天逸咬着嘴唇,眉头皱成了一团:几个月前,他还认为只要功夫好,在江湖上肯定无往不利,但见识了武林的狂风暴雨,加上回到青城后,师傅们宛如神一般高高在上,雷霆雨露交替而来,轰的你不知道身在何处。
王天逸感到了自己不过是汪洋中的一条舢板,“神”让你冲上云霄你就一飞冲天,让你沉入海底你就得折戟沉沙。
而他们把你这只老鼠放入风箱,你就得硬着头皮往前冲,哪怕前面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绝无第二条路。
“丁玉展能帮的了我吗?就算这次躲过了,可日后怎么办?找岳中巅跪地求饶?”王天逸恍如不觉般的把筷子塞进了嘴里,咬得“咔咔”乱响:“要不装病?打死也不去,掌门会怎么对我?”
可是我对得起这些同门们吗?他们把我当英雄一般看待!我对得起掌门他们吗?我丢了寿礼,就算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他们却不问此事了!就算他们因为岳中巅对我有反复,也是身不由己居多,我对不起他们!
事情的正义感、身为人的尊严、知恩图报的良知、绝不退缩的勇气、甚至年轻人的面子这些东西如同烈火,让血更热,热到发烫。
力量的差距、门派的巨大势力、冷血报复的江湖规矩、师门的反复无常、甚至不可粘灰的强豪面子这些东西如寒冰,让血更冷,冷到冻结。
寒气和热血在他体内碰撞激荡,如同两头蛇在肚子里死斗。
“喀嚓”一声,王天逸咬断了筷子。
就在这时,铁棂子外的声音惊醒了皱眉苦思的王天逸:“师兄,为何不动美食反咬筷子?”
原来却是外面看守的两个乙组弟子,看王天逸不吃东西,关切发问。
声音很软,好像奴仆向主子问话,神态很关切,关切到谦卑。
好似王天逸是一个英雄。
王天逸脸红了一下,因为别人这样对他,他却正满心的恐怖,而英雄怎么能够恐惧呢。
“没胃口。”王天逸抬头强笑了一下,这两张脸他昨晚都见过,那个时候,他们俩个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咬牙切齿,满眼的不平和愤怒。
可是自己那个时候显的更愤怒,愤怒到要吃人,于是他亲眼看着他们这些愤怒的眼神游疑了,退缩了,好像一根铁柱慢慢的被折弯,从枪般挺立到委曲求全。
他们的眼神终于变成了敬畏。
“不错,肯定是先畏后敬。”王天逸对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也是钦佩的,因为为了兄弟置身险地,理应是先敬后畏。
不过,事实却是先畏后敬。
顺序的颠倒让王天逸肚里一阵不舒服,可又不知道什么来,只好同样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小小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