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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杀陈大人和刘大人的是同一名凶手的话,在陈大人死时驸马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那么刘大人也就不可能是他所杀的了。”
楚龙吟点着头,边沉思边踱步至窗前,见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起,便负了手沐着吹进窗内的微凉晨风挺直脊背一动不动地冥想。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那张一向挂着不正经表情的脸才终于变得沉静如月,一霎间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没有了游戏人间的不羁放荡,反而有种超脱于世的清凉潇洒。
好半天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居然全在他的身上胡牵乱绕,暗骂自己一声,回过神来,才要再将案子从头到尾细捋一遍,便听得他在那厢轻笑了一声,道:“驸马爷被你我揍得鼻青脸肿,居然还有心思请人喝酒狎玩小厮……啧啧,这玩儿心可是够大的。”边说边转过身来冲着我笑道:“看样子老爷我需得亲自去请教一下驸马这等旺盛精力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了。小情儿你留守在此罢,这会子估摸着驸马爷尚未起床呢。”
徐清源那变态此时床上不定是什么样的不堪入目的场景,楚龙吟这话正合我意。
待他出门之后我便窝到椅子里细细地捋起本案的线索来,目光无意中落在房内置物架上的那只沙漏计时钟上,见那琉璃制的沙池里正缓缓地由上至下流动着细沙,木制的架子上刻度正好在卯时初刻的位置。
心里仍然放不下那几个可疑的明确的时间,不由走上前去摸了摸这架精致漂亮的沙漏,却不料不小心在琉璃外壳上留下了几个手指印儿,连忙用袖子去擦,谁知手一打滑竟将这沙漏从架子上碰了下来,得亏眼疾手快双臂下意识地一抱将沙漏险险抱住才不至打碎在地,只是沙池里的沙子却因此而洒落了不少在地面上。
虚惊一场,小心将沙漏重新在架子上摆好,正要蹲身将地上沙子敛起,便听得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连忙用脚飞快地把这些沙子扫进架子下面,然后装作没事似地负着手走开——若是被楚龙吟那流氓看到一准儿又会取笑我的。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他,目光在我做贼心虚的脸上转了一转,笑道:“小眉小眼儿的还挺精神呢,不困么?——说你机灵罢又断不了犯犯傻,也不趁老爷我不在的时候借机睡上一会儿,待会儿琢磨案子可不许给老爷我犯迷症!”
咦,这家伙几时开始知道体贴别人了?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他?!
见我狐疑地看着他,楚龙吟大手一伸,五指张开地整个儿盖在我的脸上左右晃着道:“臭小子,这是什么眼神?!哼哼,对你好也不是赖也不是,当你家老爷我容易么!”
我呸你个二表嫂的,当你的长随我就容易了?!
我用力扒开他的手,向旁边闪了两步,然而两步也觉得不够远,又闪了四五步,直立到窗边上去,这个流氓的气场大到好像无论站到那里都逃不开他的手掌心似的。
“跑那么远做什么?!老爷我又吃不了你。”楚龙吟冲着我翻了个白眼,“说到吃……老爷我还真饿了。啧啧,这都辰时三刻了,伙房的家伙们在偷懒不成?”
顾不得听他发牢骚,我惊讶地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向架子上那沙钟——在他进门之前明明才卯时初刻,到现在连五分钟还没有过去,怎么就辰时三刻了呢?他眼瘸了吧?!
这一看不打紧,却见那沙钟里的沙子正是到了辰时三刻的位置!……哦,对了,是我方才差点打碎这沙漏时令里面的沙子因摇晃而变了流泻的速度,再加上还洒了一部分在外面,时辰当然不准了。
等等——时间,这不就是一道时间诡计吗?!
惯性思维
一条思路在脑中模糊成形,只是还缺乏实证支持,因而便主动问向楚龙吟道:“大人可从驸马和刘大人的小厮那里得到什么新线索了么?”
楚龙吟一掀衣摆坐到桌旁,拿过桌上杯子瞅了瞅,道:“先给老爷弄壶茶来——在驸马爷那儿可没少费老爷我的口水。”
出门唤过外头的下人,不多时泡上一壶热茶来,楚龙吟牛饮了几口才满足地舔舔唇,道:“据驸马爷主证、其两名长随旁证及刘大人的小厮附证,昨夜刘大人一直在驸马处饮酒至子时二刻左右,后由两名长随将刘大人送回房去,约子时三刻多一点回到房中,之后几人就寝,直睡到方才我去时——子时三刻至方才,没有一个人出过房间,这一点刘大人的小厮可以为那三人作证,房外值岗下人亦可作证。”
“从驸马的住处到刘大人的住处至多也是不到百步的距离,那两名长随从刘大人处回去驸马处所用时间倒还正常,只是从驸马处送刘大人回去的时间却长了些。”我提出疑点。
楚龙吟笑道:“对此那两位长随的解释是:刘大人当时已喝得烂醉,两个人搀他走路很是费劲,因此多用了些时间也不足为奇。”
时间,又是时间,所有的古怪都出在时间问题上,只是苦于没有一个突破点让案情更进一步发展。楚龙吟继续说道:“通过对刘大人的小厮及房外两名值岗下人的单独问讯,老爷我觉得有两条线索值得推敲:其一,刘大人的小厮说,许是他的错觉,觉得驸马的两名长随送刘大人回房的时间有些长,似乎不仅仅只用了一刻的时间,但是在两位长随回来后,驸马问向那两人道‘刘大人住处离此不远,为何竟去了一刻之久?’这小厮便下意识地看了眼架子上的钟漏,发现果然才只过了一刻的时间。”
“其二,是房外守岗下人说的,说驸马因要同那小厮‘快活快活’,又不愿被人听墙角,便令那两名下人用布条将耳朵堵了起来,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将布条取下。于是这两名下人便乖乖儿地堵着耳朵从驸马长随送刘大人离开直至这二人回来。”说至此处冲着我挤了挤眼睛:“不知听过以上两点之后,咱们情儿爷可有了什么发现么?”
“时间,”我忽闪着眼睛望着楚龙吟,“大人,此时若当真是辰时三刻的话,你不认为时间过得有些快了么?”
“喔?”楚龙吟不由再次回过头去望向架子上的钟漏,“怎么个意思?”
“意思就是,”我走过去立到钟漏旁边,“这架钟漏的时辰不准,与真实的时间有着一个时辰零二刻的误差。同理,刘大人的小厮觉得驸马的长随送刘大人回房这一来一回所花的时间有些长,然而看钟漏时却发现只过了一刻的时间,是不是也可用这种情况来解释呢?”
楚龙吟的脸上慢慢地绽开了一朵大大的笑,伸出修长食指向着我虚空一点,道:“这便是玄机所在!徐清源调过他房内钟漏,‘偷’了那么一段时间以令他那两名长随有了‘没有充分的时间作案’的证明!”
“另外,以驸马的作风,根本不会在意被人听什么墙角,即便他有所避讳,那也该是避讳其他官员而不是岛上下人,他狎玩娈童之事早已举朝皆知,因此根本不必惧怕下人们传他闲话,”我继续说道,“而他却一反常态地要房外仅有的两名下人堵住耳朵,很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若说他是想掩饰什么的话,那就只有——”
“梆响!”楚龙吟与我异口同声地道。
“徐清源调过钟漏之后,为防岛上敲梆声揭破他屋中钟漏不准,便令房外两名下人堵住耳朵以混淆他们的时间感,刘大人那时已经被他们灌得醉了,敲不敲梆子的早就注意不到了——再说,就算注意到了又如何呢?这点小事没人会在意,且刘大人注定要被杀死,死人是不会出来作证说驸马爷房内的钟漏不准的。”
“而刘大人的小厮据说在此期间曾被徐清源令着陪他一起去过厕室两次,每次都在里面纠缠个半晌,”楚龙吟笑着接道,“在关上门的厕室里是听不到敲梆子的声音的。”
“所以徐清源成功地令人证们无法就时间做出确切地证明,利用这一点给他的长随提供了充足的作案时间去杀害刘大人并不急不慌地处理凶器和血衣。”我又接着他的话道,“在刘大人处问那值岗下人时辰想必一是为了案发后有人证明他们只用了一刻的时间将刘大人送回房,并未耽搁,二是为了估计一个大概的时间,回去后好调回钟漏——毕竟他们没有可参照的时间,所以回房后只能靠估计来调整沙漏。事后只需找个借口将刘大人的小厮支开,趁机将钟漏调回正常时间,再将小厮叫至外间,故意说那两名长随花的时间长,引小厮去看钟漏上的时间,以便案发后通过小厮的证言为自己三人作证。而一直在房外值岗的两个下人因为没有钟漏可看又被堵了耳朵,所以对时间比较模糊,无法做出确切的证明。徐清源的目的便达到了。”
听罢我的分析,楚龙吟端着他自己的茶杯走到我的面前,笑嘻嘻地递过来道:“情儿爷说话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喉。”
我垂垂眼皮儿,伸手接过来喝了两口,他很高兴地又将杯子接回去,转身坐回椅上,这才一本正经地道:“小情儿这番推断固然不错,然而还是难以解释陈大人被害时驸马主仆都在房中的问题。陈大人先于刘大人遇害,且驸马也不大可能事先把陈大人房中的钟漏做了手脚,因此陈大人死于子时正至子时一刻这段时间内是无庸置疑的,而刘大人也只能死于子时一刻之后至子时三刻之间。所以……就算我们掌握了驸马杀人的动机、手段和证据,只要驸马咬死这一点,我们就无法定他的罪。”
是的,就是这一点,让我们明明扼住了徐清源的脖颈却无法直抵他的咽喉,刘大人是死于陈大人之后的,而刘大人死前,徐清源及其男宠都在房中——只差这个解释。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思,楚龙吟捏着茶杯,双唇抿在杯沿上一动不动,杯里是我刚才喝了两口的茶水,他却毫不忌讳地就那么衔着杯子沉浸在思考中,用一根手指沾着桌子上洒落的水一遍又一遍地写着“第二个”、“第三个”。
突然间见他手指轻轻一敲桌子,一仰脖喝干了杯中茶水,两只亮如星的眸子闪着熠熠的神采向着我望过来,微笑道:“有解了。”
我望着他的眼睛,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是他经常做的,许是相处时间长了的缘故,不知为什么就把这动作搬过来做了……真是不明所以。
楚龙吟瞟了瞟我的嘴,眼中滑过一抹古怪的坏笑,口中则道:“我们现在最大的一道坎就是陈大人死时驸马及其长随尚在房中同刘大人饮酒,即是说,如果杀害陈、刘两位大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就算我们掌握了驸马杀害刘大人的证据也无法证明他就是凶手,因为陈大人被害时他与他的两名长随都未在现场,且刘大人是后于陈大人遇害的,对不?”
我点点头。
便见他伸出一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一。”我看着他。
“这是几?”他又伸出两根手指,飞快地道。
“二。”我认为他的表现很适合这个数字。
“这是几?”他又很快地伸出四根手指。
“三。”出于惯性思维,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字从唇边滑出去后才反应过来,认命地等着被这混蛋笑话。
这混蛋直笑得摇头晃脑,忽然站起身,眼睛盯着我,慢慢地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的思路在被凶手牵着走。从第一个死去的白大人开始,凶手就在布局,他在墙上写下‘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