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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原来也会正经地叫我啊?!
半晌将绳子找来,我将它绕在腰上,才系好一个活结,却见楚凤箫忽地过来又替我解了开来,我抬眼看他,他却低着头不看我,只道:“笨小子,这么系在腰上不勒得疼么?!”边说边一弯腰,竟将那绳头从我的双腿间穿了过来,一霎间我只觉自己由内而外彻彻底底地石化在了当场,脑中轰然一声一片空白。我想装着无所谓,可这肉身易脸红的体质早就出卖了我的意志,脸上烧得几乎要喷出火去——这下子……说啥也不能暴露自己女儿身的身份了。
楚凤箫拿了绳子在我两腿的腿根处各绕了几圈,最后才在腰上绕好系紧,倒是同登山结的原理大同小异。这才抬脸看了我一眼,却不由又怔住了。
知道被他看到了我脸红的样子,连忙偏开头,假意用手在脸旁扇了扇风,装作脸红是天热导致的样子,也顾不得能不能蒙混过去了,二话不说地便俯下身往窗里钻,忽地被谁在屁股上踢了一脚,转回头去,见楚龙吟似笑非笑地立在身边儿道:“傻蛋儿,想脑瓜儿先着地么?”
反应过来,调了头,让脚先进去,然后才慢慢蹭着往窗里进,到胸的位置时果然有些卡,便深吸了口气硬是挤了进去——如果因此而造成我可怜的胸部发育不良,我就撕了楚龙吟那王八蛋。
几名衙役在外面拽着绳子将我慢慢地放下地去,浓重的血腥味儿冲鼻而入,熏得我几欲作呕。小心地落在靠着墙壁摆放的书桌旁的地上,腿有些发软,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听见楚凤箫在上面轻斥着放我下来的那几名衙役:“慢着些!四个人还扯不稳绳子么?!”
仰头向上望去,见天窗口是楚龙吟那张笑得略带深意的脸,瞟了眼蹲在他身旁的楚凤箫,而后看向我,坏笑着用口型道:“怕了?”
挑起半边唇角赏给他一记皮笑肉不笑的笑脸,逗得他摸着鼻子直劲儿坏笑,再看看他身旁面带担心之色的楚凤箫,脸上又有些发烫,轻吁了口气,收敛心神,低头解开身上绳子,小心翼翼地避过满地的碎尸块,走到门边,才要拉开门闩,想了想又暂时没动,而是低头仔细看了看门闩四周有无异状,这才将门打开。
楚龙吟很快同楚凤箫和庄秋水由门外石阶上下来,庄秋水二话不说直扑那屋中碎尸,楚凤箫也只飞快地扫了我一眼便去四周检查石屋内情况了,只有楚龙吟在我面前停住了脚,伸手弹了我个脑崩儿,低笑道:“小情儿表现不错。说说看,门闩之上可有什么发现?”
我揉着脑门瞪了他一眼,道:“门闩是铁做的,由于这地下比较潮湿,上面已生了锈,锈迹上有几道新留下的划痕,正对着门缝的位置,大人最好亲自过目一下。”
“不必了,”楚龙吟忽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的眉心点了一下,笑容暧昧地低声道:“小情儿你就是老爷我的眼睛,老爷我相信自己的‘眼力’。”
少巴结我。
我极其自然地转开头随意望在屋中某处,就好似刚才从耳边吹过去一阵风,压根儿没有人说过话一般,惹得楚龙吟又是一阵低声坏笑,索性一伸胳膊架在我的肩上,整个身体的重量倚过来,懒洋洋地对着屋中的楚凤箫道:“师爷,本府要去问讯当事人案发情况,你便在这里仔细查查罢——小钟留下来做你助手。”说罢又弹了我个脑崩儿,就好像专门同我方才揉脑门的行为对着干似的,然后就留给我个流里流气的背影转身沿石阶离去了。
楚凤箫应过声后却没有回头同我说话,只满屋子检查着蛛丝马迹,而我也正因为那系绳子的尴尬短时间内还不太好意思面对他,再加上这屋内血腥味儿实在难闻,便立在门口通风处静静打量这间石室。
这间石室并不大,东墙一张竹榻,上设枕席被褥,北墙的上方就是天窗,下方是一桌一椅,桌上有油灯茶盏并文房四宝,西墙则是一架书架,南墙上便是石室的门,墙角处一只马桶、一个洗漱架。
胡泽夫的尸体碎块主要集中在北墙这一边,庄秋水蹲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翻查着,兴致浓时还把胡泽夫的头颅捧起来细细观察嘴里的舌头。一时听得楚凤箫问道:“秋水,可能看出胡泽夫死了多久么?”
庄秋水语无波澜地道:“从眼睛浑浊程度及残肢僵硬状况来看,死亡时间约为今晨寅初至辰初之内。”
寅初(凌晨三点)到辰初(早上七点),这可是四个多小时呢,范围也太大了些。不过毕竟古代的科技水平有限,且这尸体还被肢解成了数块,只靠肉眼判断还当真不易将范围缩得再小。
“能看得出分尸工具是什么么?”楚凤箫终于转过身来,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我,又飞快地移开,只望住蹲在地上的庄秋水。
我挠挠头,将双臂环在胸前,楚凤箫余光里瞥见我在动,眼睛又不受控制似地往我这边瞟了一瞟,然后又飞快移开,还干咳了一声。
这小子……做什么目光鬼祟?
暂不细想,也望向庄秋水,等他的鉴定结果。便见那木头先生忽地捧起胡泽夫的头将断面展示给楚凤箫看,饶是楚凤箫一个大男人也毕竟不是专门干仵作这行当的,猛地被吓了一跳,直往后退了半步,听庄秋水木头喀嚓地慢慢道:“推测是菜刀。”
菜刀,这很正常,在那一世老爸所检验过的碎尸中,多数也是被菜刀分解的,因为菜刀几乎是家家必备之物,刀刃锋利,有一定的重量,也随处可见。
楚凤箫闻言便向外走,擦过我的身边时也没有看上一眼,听他至石阶上唤来外面随时待唤的捕快们,道:“去个人禀报大人一声,就说胡泽夫死于今晨寅初至辰初之间,凶器是一柄菜刀,先去胡府伙房看一下,若是少了菜刀便多叫些人去搜查一下,务必将凶器菜刀找来。”捕快们领命而去。
楚凤箫折返回来,依旧没看我一眼,只盯着天窗出神。
见这家伙今儿实在有些古怪,我仅剩的那点尴尬也没了,走过去轻轻从背后一拍他的肩,把他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来看我,像干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我歪头看了看他,道:“师爷若是用不着小的我,小的便去大人身旁伺候了。”
楚凤箫肩膀僵了僵,笑了一下,道:“小钟儿对这件案子有什么想法么?”
“喔,我想凶手大约就是胡府里的人。”我直视着他道。
“不错,”楚凤箫点头,避开我的目光,“一来除了胡府的人外只怕没人会想到胡泽夫会睡在这样的一间石室里;二来胡泽夫是死于寅初至辰初之间,通常这段时间内府门尚未开,除非凶手是身怀武艺之人,否则不可能潜入府中,而胡泽夫不过是一介文官,也不大可能招惹到武林中人,这一点可以排除;三来,就算是外人进来也不可能先冒险去伙房偷了菜刀再来杀人,而如果说是对方自带了菜刀的话,也有些不合常理,毕竟这是去别人家里杀人,碎尸本就费时费力,容易被人发现,还不如用匕首直插心脏等方法来得快捷简单。因而杀人者是胡府中人可以确定了。”
“还有一点,”我补充道,“如果凶手是外来人,那么他又是怎么进得石室去的呢?这样的一个时间,任谁去叫门胡泽夫也该会起疑心罢?他不可能轻易便开门,通常有客来访当然会有传话小厮前来禀报——因此可以推断:凶手至少应该是胡泽夫亲信之人。”
楚凤箫露出个浅浅的笑,总算肯正视我一眼,道:“小钟儿果然头脑过人。”
“不敢,同师爷您比起来,火候还差了许多。师爷您目光游移间料事如神指点乾坤,小的我真是敬服之至。”我刻意将“目光游移”四个字加重了语气,一本正经地道。
楚凤箫终于弯着眼睛坏笑起来,拿胳膊肘一磕我肩窝儿,道:“臭小子,竟敢讥嘲于我,当心家法伺候!”
“不敢,师爷您高抬贵眼。”我一拱手。
他前后左右瞅了一瞅,忽地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摁在怀里,狠狠捏了捏我的鼻子,这才松开。我正要抬手去擦因被他捏得鼻子酸疼而从眼角泛出的泪花,却被他先一步伸出手来替我揩了去,我抬眼看他,他却仿若突然惊觉般抽回手,微微握了握拳,转身迈到屋子当间儿又漫无目的的四下里打量起来。
哥哥威严
“这石室其实就相当于密封的房间,”他嗓音忽而有些哑,咳了一声才又道,“天窗无法出入,凶手杀害了胡泽夫后究竟是如何从里面将门上的闩又离开现场的呢?小钟儿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从里面将门上闩的方法不是没有,”我想了想,“只不过证据太少,说服力不够。”
楚凤箫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看我:“先不管有没有证据——你倒是说说那方法。”
“方法倒是不难,”我走到门边,拿起闩门的铁棍,比划着道:“将一根细线双起来兜住这根棍子,放到门前地上,然后从外面关上门,将线夹在门缝中。小心把线向上提起至闩门凹槽上方,勒紧线,使铁棍在里面紧贴住门,再然后就这么勒着慢慢往下放,直到把铁棍放入凹槽内,再从外面松掉线的一端将线拽出去,这间密室就完成了。喏,这铁棍的锈迹上正好有几道新添的划痕,想来就是被细线勒出来的。”
面对楚凤箫望着我的星星闪闪的眼睛,我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古人的信息量毕竟局限得很,在各种媒介发达的现代,古今中外破案推理的故事是很容易阅读到的,所以反应起来当然要比他快些,而并非是我当真有个柯南般的推理头脑——嗯,他的死神气质我倒是具备了十成,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愿被人如此“承认”自己的智商,所以我加了一句:“这手法是从某本断案故事中看来的。”
“喔。”楚凤箫对我这句话很不以为意,他明白我说这话的意图,轻轻笑着道:“高府水车的案子也是书中读到的?许府连环布局的案子也是书中读到的?嗯?嗯?”
“好罢,”我也忍不住轻笑,将手向身后一背,“既然你如此诚心地提了出来,不妨就放马过来崇拜我好了,我生受了就是。”
楚凤箫噗嗤一声笑出来,伸出根修长手指冲着我的鼻尖虚空一点:“你呀你呀……真是让人恼不得、爱……不得。”
他这么说着,目光在我的脸上晃过,垂下眼睫,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如果凶手当真用的是你方才说的那法子,我们还真不好搞到证据,但这也说明了凶手想要造出这么一间密室来也并非难事。只是他既不想掩盖胡泽夫为他杀的事实,那么造这密室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楚凤箫收敛了心神,重新投入到对案情的思考中来。
“大凡制造密室死亡假象的目的都是为了伪装成死者自杀,而本案却有些反常,凶手本来就将死者分了尸,却又多此一举地制造了一间密室,如果在凶手来说,密室是非造不可的话,必然有其非做不可的原因,”我摸着下巴边想边道,“难道他制造密室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人过早地进入这屋子?”
楚凤箫眼睛一亮:“这个说法倒是有点靠谱!庄先生方才给出的时间范围很大,也许这便是凶手的目的——越晚发现尸体、越晚进入这石室,对于仵作断定死者死亡时间就越加困难,凶手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使官府在调查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时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