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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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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卢雪泽又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鬼孩子!居然到我家来了……我卢雪泽若知道他在哪里,反而好受些!” 

 

卢四等人听不清他说什么。卢雪泽道:“现在给我备车……我要去一个地方。” 

 

卢四心说:那么晚了……?但他也知道最近有非常变故,连忙应了。还是那个家人,赶着车送卢雪泽出了卢府。 

 

一路到了卢府不远处的一处山庄,夜间宁静,万籁俱寂。 

 

原来是卢家的祖坟。卢雪泽一个一个墓碑徘徊,最后停在一处坟地之前。 

 

他在边上的土堆上坐下来,凝视着墓碑,月华浸染着萤绿,将他的面孔,披风都染透了。不知过了多久,卢雪泽才动了一动。 

 

猫头鹰在山林中不甘寂寞的叫了几声,卢雪泽瞟了瞟几块掩盖在柏树林中的石碑,大声地说:“你出来!” 

 

没人回答。 

 

卢雪泽又大声地说:“每年这时候我在夫人墓前,你都在,不是么?就这样我忍了许多年,难道现在你还不肯出来?” 

 

一个人影,从墓碑后面怯生生的冒出来。 

 

卢雪泽的眼睛潮湿,不知道是由于夜间的雾气,还是因为心底的泪水。 

 

他们俩人,几乎同时叹息。 

 

 

33 

 

 

那个人影一步步靠得近了,又生是往后退了尺许。 

 

卢雪泽苦笑道:“穿得那么单薄?我记得你初入翰林院那年夏日,光着脚坐在飞云阁前玩水。可不是就着凉了?半夜里烧得说胡话。” 

 

一片阴云挡住了半边的月亮,只因那人的一个微笑:旷野之上顿时春华欣欣,芳馨连天。东方谐的眼波,湮没红尘,追忆往事,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说:“病了有什么不好?可惜自从那次以后,我从未着凉过。我有时候恨那次我病的时间太短,不然你肯定属于我了。” 

 

卢雪泽不置可否,离开了他妻子的坟墓,迎面向东方谐走去。 

 

东方谐眸子中灿烂的华梦,似乎被卢雪泽现实的表情所打破,他抖了一下。 

 

卢雪泽温柔的望着他,说:“傻孩子。每年我这天到此处独坐,你都在那里偷看着我……今天夜已深,你怎么还等?要是我不来,你打算到天亮?” 

 

东方谐眼尾的媚气流露出天生的俏皮,他道:“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霄?可惜,你终究是无情人。”他的睫毛细长如丝,在夜风中,即便一弯剪影即是忧伤的情诗。 

 

卢雪泽轻声问:“难道你对韩逸洲就算有情?” 

 

东方谐的思路被打算,他剧烈的打个寒颤:“我是对不起他……我从四川第一次送他到洛阳,天地可鉴,根本是没有什么邪念的。峨嵋天下秀,秀不过韩逸洲,花重锦官城,也美不过这少年。我母亲教他学琴,他家人的噩耗,还是我告诉他的。我一路就是开导他而已。与我分别的时候,他对我说:东方,我也要去翰林院,因为你在那里……然后,他来了。后来,翰林院派我与他去洛阳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 

 

他似心痛的说不下去,许久才说:“我不该招惹他。我非常喜欢他,但是……到最后还是不如住进我心的第一个人。嘉,你最能体会这种感觉,不是吗?” 

 

卢雪泽点头,凝重的注视他,道:“我看对方不会那么快就对逸洲下手。他不过是对方的一个棋子而已,恐怕是冲着我来的。” 

 

东方谐问:“为什么只对你?我一直寻思,你……你和杨青柏事情,到底有没有关系?” 

 

卢雪泽凤眼中水雾消散,清澈而柔和,让人难以自拔:“我说不清,但我可没有见血的习惯。我也没有杀死他。你……呢?” 

 

东方谐恨恨道:“我早就想杀他,因为他和我喝酒的时候,泄漏出他要挟你的事……那时我就有了杀心,但是……人并不是我杀的。在翰林院中,原来人人都恨他。他原本就死定了。但今夜我在柏树林里面,对着你家祖坟思量再三,我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卢雪泽抬了抬眉。 

 

东方谐说:“他曾经说,九鹰会旧事,有一人的命运关系三人。我原来以为,这三个人是你,我,他。然而我现在觉得,他说的三人,并不包括他自己。也就是说,还有另外一个人潜伏着,此人是谁?他默默的在我们周围许多年,到底要做什么?” 

 

卢雪泽冷笑道:“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为了除掉我们么?怎么做呢?为什么容不得我们? 我倒真想会一会此人。” 

 

“嘉。我们在明,他在暗,你凡事小心。我就怕我们见他之日,就是他要致死我们之日。” 

 

卢雪泽踱了几步,缓缓地说:“东方,你的心思我也不明白,你……许多事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不会揭发。不过,你要有分寸,若不是你的小算盘,事情何以如此复杂?” 

 

东方谐咬牙道:“你说什么?” 

 

卢雪泽摇头:“徐孔孟为何中毒?乾坤仙酒内的机关是什么?” 

 

东方谐愣住,他望着卢雪泽,静静的聆听。 

 

卢雪泽说:“你的小动作瞒得过我?我在宫中宴会结束后,又尝了剩下酒坛中绿色的酒,里面有轻量迷|药。是么?你的目的,不过是要让赵乐鱼醉倒,因为你推测他的个性,一定两种颜色的酒都尝试。于其他任何尝绿色酒的人,安睡一觉,也没关系。所以按照从你以下传递的顺序,只有方,韩,赵三人喝过绿酒。夜间在你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方谐垂下头,脸色居然变红了,像个初出茅庐的孩子。 

 

卢雪泽也不追问,只是找块大石头坐下:“你啊,一个人一个人接着游戏,总有一天引火自焚。过去的不说了,方纯彦,韩逸洲,再有赵乐鱼?你怎么就不珍视自己?” 

 

他的口气特别体贴,虽是责备,但还是让人沐浴在温暖关怀中。 

 

东方谐扭着脖子,眼泪涌上来:“你叫我怎么办?一个人睡觉?我不是你这样的圣人。你……”他看了看卢雪泽,终于不忍心说下去。 

 

况且他心中本来有愧,底气在卢雪泽的面前,也不足了。 

 

卢雪泽也并不见怪,伸出手来,将他腰带上的一片落叶掸去。 

 

东方谐慢慢落坐在青苔上,靠着卢雪泽的脚踝,喃喃的说:“我现在只是担心逸洲,逸洲……” 

 

卢雪泽一动不动让他靠着。与他共听着夜间自然的合诵。 

 

他想起在翰林院的夏夜,十八岁的他念给十五岁的少年东方一首旖旎的诗: 

 

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啭弄蔷薇, 

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十年,弹指一挥。 

 

 

34 

 

半夜里下起了小雨,赵乐鱼蜷缩在屋顶上两个多时辰,身上湿透了,也不敢动一动。北方的雨水比南方的雨点要大,落在赵乐鱼的脸上,滴滴答答的作响。沙尘掺杂在雨里,赵乐鱼侧卧的耳朵里一会儿就积满了污水。他听着底下人走动,就算翻个身也不能。 

 

他想起来若天亮了,就该是清明节。清明时节雨纷纷,真是一点不错。他现在的样子必定狼狈,有个美人说得一点不错:“小鱼,你自找的!”他是自找的。再加上件滑稽的事,清明节这天是他生日。太阳出来的时候,他就在这世界上活了整整十八年头。***?他无声的啐一口。太阳在哪里呢?年年生日都是见不得光的。 

 

终于,卢府的管家离开了屋子,还轻轻在外头落了锁。赵乐鱼等他走远,才拨开瓦片,下面的屋子里,卢修果然是睡着了。就像那天的韩逸洲一样。赵乐鱼把宝押在卢府,卢雪泽出门,他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外面有皇家的人跟着他。但卢修呢?他衡量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卢修不能指望了。赵乐鱼没有解药。但他可以等待。 

 

雨下得更大的时候,卢雪泽回来了。赵乐鱼在树梢上望见他的马车进了院子,他又入了东面一间屋子。赵乐鱼总觉得:塞翁失马。因为风雨之声肆虐,他也放心稍微出点动静。 

 

他倒挂在一棵柏树上,伸着脖子盯着屋内的卢雪泽看。从他的角度,正好透过窗户看卢雪泽。卢雪泽寂静的坐着,背对着赵乐鱼的身体似乎在擦拭什么物件。 

 

过了不久,中年管家就小跑而来。赵乐鱼连忙把头埋在枝叶中,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 

 

“老爷,刚才有个更夫,给二老爷送这信。”卢四说。 

 

“什么样子的更夫?” 

 

“不知道,门子们等着老爷进府。才要睡觉去,就有个打更的人,说是人家托他送的。”卢四说。 

 

“怎么不扣住那个更夫?”卢雪泽轻轻的责备道。 

 

他摆手让卢四出去,看了看信,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又坐下思索。 

 

赵乐鱼正伏着,背后突然被一颗小石子打了一下。他是江湖出身,对于攻击的本能反应就是改变身体的姿势。但是这次,他只是稍微摇晃了一下。 

 

他根本就没有回头,但当第二颗石子打过来的时候,他接住了。不是石头,只是石榴籽而已。那手法异常精准,江湖上可以作到这样精确的力道的,不超过五个。 

 

小鱼在明处,那人想杀死他,刚才根本就不费吹灰之日。但他用石榴籽。小鱼眼睛向来尖,石榴籽一端雕着头发丝大小的娃娃脸。 

 

这样说来,难道有人和他开玩笑?可他在此处境,没办法细细思量。 

 

与此同时,卢雪泽站了起来,他完全推开窗子,对着外面深呼一口气。 

 

卢雪泽面对夜空,居然笑了笑:“呵呵,我家里好玩么?你还没有走?在我家你想找出什么。” 

 

赵乐鱼险些从树上掉下来,但他脸皮够厚,依旧不动。 

 

卢雪泽说:“小鱼遇到水,就不能游水了?” 

 

赵乐鱼这才干笑一声:“大人你好。我和大人搞鬼,确实是自不量力。” 

 

他说着,从树上一跃而下。 

 

 

卢雪泽在屋檐下温柔一笑:“你这孩子,哪里是鱼?我混水摸鱼,却捉到一条泥鳅。” 

   

  赵乐鱼爽快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渍:“大人的眼睛好尖。大人一回来就发现了我,是么?” 

   

  卢雪泽道:“是。也没什么稀奇的,你看那里。”赵乐鱼顺着他的手指,原来屋里面有四面不同方位的镜子,刚才赵乐鱼栖息的树杈也在镜子的范围之内。 

   

  “你扮成算命先生到我的家里,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走?我这个角度,你只有在树上才可以躲藏。我请你下来,是想和你一起商议个法子。” 

   

  赵乐鱼反问:“什么法子?” 

   

  卢雪泽道:“你是万岁派出的探子,我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世本来就有点离奇,况且是在翰林院血案以后进来的。翰林院中,非科举的前几名,就是非常背景人物才可入院。我们年轻的时候,父亲都督促着背诵中国名人家谱,和当代的豪族名录,为了是到了官场上绝对不犯别人的家讳。你赵乐鱼,除了与万岁认识,还有谁家与你有往来?” 

   

  赵乐鱼微笑着站在雨里,点点头。 

   

  卢雪泽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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