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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再三的用力揉了揉已经混沌了的双眼,害怕是自己一时老眼昏花看错了。片刻,喜悦的笑容倏然爬上整一张布满了沟壑皱纹的老脸,便快步跑了出来,“小姐,是小姐你回来了?快,快跟老奴进府,别在外面呆着。老爷他……老爷他都不知道有多想念小姐你……”
说话间,也不顾得什么,直接一把握住了云止的手腕便要带云止进府。
而,相对于李伯如此激动、难以自制的欢喜神情,云止面上却是波澜不起的温和色。伸手,将李伯的手缓慢掰开,回以一抹浅淡得宜的微笑,不亲近也不疏离,礼貌道,“景夕还在车上,我去将她抱下来,我们一起进去。”
李伯霎时一怔,五年不见,陌生感在这一刻油然而生。
马车内。
景夕早已经掀开车帘,向着前方‘望’来。神色中,也满是难以抑制的欣喜,还有一丝紧张。
李伯顺着云止转身的背影望去,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了景夕的存在。当年,景夕五岁便进了太傅府,被安排伺候才年仅六岁的小姐云浅止。两个孩子,几乎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就如同他的孩子一般。尤其是景夕,他一直将她当成了亲闺女疼爱。可如今,心,立即一疼,“景夕……”
“李伯。”
景夕闻声,哽咽着回了一声,浑身颤抖就要下马车。
云止急忙上前,双手适时的扶住。最后,打横抱起行动不便的景夕,在李伯的带领下进府而去。
一路上,府内入眼的一切景物,都隐隐与当年相重合,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只是,半路上偶尔遇到、行礼的那些个下人们,却都已非熟悉的那些。
“小姐,你且在厅内稍坐一会儿,老奴这就去书房请老爷前来。”
话落,人已快步离去。云止望着,随之收回视线,将景夕轻轻安置在了椅子之上。目光,平静的环视起四周。
片刻,一道飞快的脚步声自身后由远及近的传来。蓦然回首间,只见一名两鬓已染上缕缕白发的中年男子,猛然停下了脚步,怔站在厅门外的屋檐之下。
四目相对!
忽然之间,心底的那一抹感情翻涌而起,徒然有些不受云止控制起来。
“浅儿,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云泽天难以置信的望了好半天后,突的,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就双手一把紧紧握住了云止的肩膀。那专注凝视的神色,似乎想要将五年的时间,一夕间统统补回来。无限自责悔恨道,“都是父亲不好,若是父亲当年能够求得皇上收回成命,浅儿也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父……云太傅……我想,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的女儿云浅止,而是云止。我与你女儿,乃是结拜兄妹,她……她目前还不想回来,想自己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散散心’,我只是代替她将景夕给送回来而已。”
一个字,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但好在反应及时,又硬生生给改了过来。
云止抿唇,浅笑着望着面前的云泽天。一静然一激动间,两个人的神色天壤之别,形成鲜明的对比。
音落,云泽天整个人都明显一恁。瞬即,眸中布满了伤痛与黯然。同时,扣着云止肩膀的一双手,无力的一点点松了开来,“浅儿,你是不愿认为父吗?”一句轻问,沉得仿佛有千钧之重,令人徒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云太傅……”云止看着听着,心下,蓦然一动容。可是最后,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冷漠道,“云太傅,你真的误会了,我确实不是你的女儿云浅止。”武林大会上一事,若是自己此刻与云泽天相认,那么,说不定就会给云府带来灭顶之灾。而她此来,就是为了确保那一件事不会拖累到云泽天。
“浅儿……”云止所说的话,云泽天自然一个字也不信。
而,也就是在这时,家丁领着一名小太监匆匆忙忙而来,邹然打断了云泽天才吐出两个字的话。
“云大人,皇上有旨,请你立即带着你的女儿——云浅止,进宫面圣。”尖锐高昂的声音,刺得人有些耳膜生疼,可说话之人却毫无所觉。傲慢的神态,透着一股子不将人看在眼里的颐指气使之色,“云大人,皇上可是得到了‘确切’消息,知道你女儿已经回来了。你若是不将她带去面圣,那便是抗旨,便是窝藏之罪。”微微一顿,望着云泽天,再不紧不慢衔接着道,“这罪,可是够诛九族的。”
说完,小太监转身便走。对于一旁的云止,自始至终也不曾侧目看一眼。因为,从未曾见过云浅止,所以并不知此刻站在他面前之人,便是他口中口口声声所说的‘云浅止’。
云止望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几不可查的微微拧了拧眉。就单单从小太监刚才的神色中,她便足以看出云泽天在朝堂与皇帝面前的不得宠与失势。皇帝,因该是将她当成了云浅止。只是,她才刚刚进城而已,皇帝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而如今,东锦瑜还落后在路上未回来,不可能是她在皇帝面前告的状,那皇帝召见她又究竟是为了什么?若是云泽天今日不能带着‘云浅止’进宫去,那后果……
☆、名动天下少年郎 世子玄裔
云泽天望着小太监渐渐消失不见的傲慢背影,一时,也是琢磨不透皇帝怎么会突然召见他与他的女儿。不过,从小太监刚才说话的口吻与神色中,云泽天隐约意识到了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心底,冷静的稍一思忖,再联系自己暗中与一干官员正在筹划的、准备齐心协力孤注一掷弹劾右相宫宸戋一事,便倏然敛去了前一刻所有的神情,转过身背对着云止道,“你既然说,你不是我的女儿,那么,便请你马上离开东清国。”如此一来,他才能无后顾之忧,才能确保事败之后不会拖累自己唯一的女儿。
“可是,若云太傅不能带着在下前去面圣,恐怕……”
云止微微沉默了一下后,道出自己心中的担忧,并不知云泽天与一干官员在背后正谋划之事。
“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再说,你并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一直都不曾回来过,我又如何能带着女儿前去面圣。”毫无感情可言的声音,话语一字一句吐出。却不知,衣袖下的手已经握紧到了何种程度。
云止望着云泽天的背影。那背影冷漠如许,可她,却偏偏从这样一份冷漠中读懂了一种珍贵的感情——父爱。云泽天他,不想她跟着他一道进宫去,想必是此趟进宫会有危险。但是,越是如此,她就越无法放心。思量之下,平静开口道,“皇帝显然是误将在下当成了云太傅的女儿。既然在下与云太傅的女儿如此相像,不如,就让在下先暂时充作云太傅的女儿,跟着云太傅进宫一趟。先过了眼下这一关,云太傅觉得如何?”
“你不是我的女儿,这欺君之罪,我看还是免了。”
云泽天并不回头,话落,便抬步向着府门方向走去,“李伯,立即派人送……送云公子出城,不得有误。”
李伯不知何时站在外面,听到声音,望向厅内的云止。却见她,神色沉凝望着云泽天的背影。明明是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容貌,可眉宇眼梢却再找不到一丝当年的痕迹。
·
宫门口。
云泽天下了马车后,便向着侍卫把守的敞开宫门走去。
这时,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车轮声与马匹嘶鸣声。本能的回头间,只见驾车的车夫竟是府内的下人。
下一刻,掀开的车帘后,但见一名一袭白衣、白色面纱蒙面的女子,缓步踏了出来。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绾成一个大方不失端庄的流云髻,再用一根简简单单的银色丝带系起、作流苏点缀。长长的衣摆,蜿蜒拖延在身后的地面之上。一眼望去,如月华倾泻于地。双手,轻握置于身前。臂上,挽迤丈许来长的烟罗白轻绡。不盈一握的芊细腰肢,用一条同色的锦带系住,悬挂一块精致的羊脂白玉。
一举一动间,若上善流水,优雅如画。
一刹那,云泽天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一声轻唤,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浅儿!”
云止向着云泽天的方向不徐不疾走过去,面纱下的唇角在这一过程中,始终微抿一抹浅笑。随后,对着云泽天稍一欠身、略作一礼,“父亲,我们一起进去吧。”
“浅儿……”云泽天片刻无法动荡,又一声轻唤后,便怔色着再没有了声音。
“父亲,是我。我们一起进去,莫要让皇上久等了。”云止浅笑颔首。随继,望着前方高耸朱红的宫门微微深呼吸了一口气。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了,那么……
“云太傅,别磨磨蹭蹭了,还想让皇上等不成?”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小太监尖锐的嗓音。
顿时,云止与云泽天一道回头望去。只见,在太傅府先行一步离去的小太监,如今竟落在了后方。说话间,似乎将什么东西快速藏到了衣袖下。
小太监斜眸撇了一眼云止与云泽天后,便越过两人向着宫内走去。
云泽天看着,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可是,要开口让云止马上离开的话,显然已晚了一步。最后,只能带着云止一道进宫而去。心底,忧心忡忡,有些忐忑不安。
·
宏伟、气派的皇宫,处处透着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同时,也流动着权威的象征。难怪古往今来,不管是男是女,都争先恐后想要进入这里。
云止随着云泽天的脚步,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一路走去。
除去云浅止的记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踏入这里,说不出什么感觉。目光,将所及的景物尽收眼底。
半响,在一座悬挂着‘泰和殿’三个龙飞凤舞字迹牌匾的庄严殿门前,小太监停下了脚步,让云泽天与云止两个人在外面候着,自己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片刻,慢悠悠返回来,敷衍道,“你们且在此处等着,皇上与右相有‘要事’要商谈。”
“是吗?是在商谈‘要事’吗?”云泽天普一听到‘右相’二字,面色,刹那间便冷沉下来一分。‘要事’二字,声音更是明显加重。
小太监哼了一声,不作理会,转身下阶梯离去。
云止看着,再望着云泽天的容色,心下不由得微微疑惑,“父亲,你……”
·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的流逝。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只见,阶梯之下的宽道上,忽然驶来了一辆简素的马车。紧接着,只见马车上下来一名面容和善、黑色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与一名披着月牙白披风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由人小心翼翼搀扶着,一眼望去,似乎身体有些虚弱与不好。
云止顿时低头,向着阶梯下方的那几人望去。隐约中,竟觉那一个年轻男子有些熟悉。
“八贤王!”就在云止审视下方出现之人时,身旁的云泽天已步下阶梯。边出声相唤、边缓步向着来人迎了过去。而,也是在这时,云止才知道了几个人的身份。原来,之所以觉得那一个年轻男子有些熟悉,只因为他曾是云浅止的——未婚夫。当年,云浅止与他,也有过几面之缘。可不想,就在云浅止刚刚及笄之际,却突然被封为‘公主’,前往了南灵国和亲。
正所谓,圣旨如山,谁也无法相抗。
那一段定了整整十年亲的婚约,就这样硬生生被拆,宣告结束,无疾而终。
“云太傅,没想到你也来了!”八贤王看到云泽天,也有些意外。目光,随之落向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