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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是,她此刻为了拉拢靠山支持她夺嫡,不但没拉拢到人,还生生得罪了她饭票。
“人固可以蠢,但再蠢也不能得罪衣食父母。”德馨长帝姬世故地说道。
说完两个长帝姬舒畅地笑起,泰妃实在是一蠢妇。
“听说她还来找过阿姐”德馨长帝姬问道姐姐。
“谁理她呢。”昌安长帝姬自然不会理会泰妃,玩笑道,“咱们姐妹俩又没有个需要许亲阿娇女儿。”
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名利场,虽然作为皇家女儿她们仍是要时不时地回宫奉承,但到底出嫁已经了帝姬气度已是不同。
长公主多贵重身份,能在外作威作福,为什么还要重回那块是非地看人脸色?
德馨长帝姬说道,“就算有,咱们也不找他儿子那样。”
中宫生有嫡子,礼法上本就高人一头。
“四皇子有泰妃这么个母亲,往后谁敢和她结亲了?”昌安长帝姬对泰妃事件□知道得更多些,“听说是说道老祖宗本人。”
德馨长帝姬吃惊道,“她真敢!”
太皇太后原是高家下属干将女儿,过继于萧家,实为汉女。
“拿这个说事儿,她胆子真大。”原本北朝民族间矛盾就不是一天两天事,作为统治阶级同族,泰妃自己挑起了这个问题。
这个世上有许多名词,原本是中性,然而发展到了最后,甚至不用解释经过,众人便会将之前偏见施与新对象,哪怕他本是无辜。
泰妃绝不是无辜。
因在宫廷外生活过,两位长帝姬很明白平民对于上层阶级强烈抵触。他们这些人,无需做什么事,便已被人憎恶,更何况泰妃这种还自以为高人一等。
长帝姬们有些无语。
真算是泰妃幸运,能被保护在宫墙中。她这样态度,若是出了宫墙,直接被人用石头砸死也差不多了。
“无论如何,咱们总已是离了那块是非地,大不了往后进宫只管侍奉老祖宗就好。”昌安长帝姬这么和妹妹出主意道。
而德馨长帝姬也同意这观点,“有空咱们多上交泰殿走走吧,论理,那才是咱们正经嫂子。”
也是对她们有过恩惠人。
这个层面上,大家都不是感性人。恩情归恩情,如果混得好,旁人自会因着恩情来锦上添花;然而若混得不好,真正跳出来愿意报恩,却不会有多少人。
说到底,大家都很实在。因报恩而搭上自己,没人愿意这么做。
但如今中宫秦方好本身得势,六皇子益发地得重看,两位长帝姬要长久交往还人情,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出嫁帝姬们心说着,总算能离了那块是非地,然而她们荣华富贵以及特权都是来自于宫中。若是帝姬长期和宫中失了联系,便是夫家守着臣子本分不能慢待,却也会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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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赦令于天下
“让各家的女孩按着秩序走,仔细看着,莫让家世特别好的女孩耽搁了。”秦方好这么吩咐着,回头又问两位长帝姬,“你们觉得如何?”
“娘娘说的,总错不了。”德馨长帝姬这么奉承着,笑和姐姐对了个眼神。
“听闻您趁着天下大赦,还提议后宫放宫女,中宫娘娘可真是贤仁大度。”
长帝姬们的奉承,秦方好心里也有数。她们需要和宫中有长远的关系维系,而她也同样需要交好于人,如今看着也不用承担风险,是件双赢的买卖。
哪怕是皇后,对一个朋友总比敌人好。栗姬之子怎么废的,就是因为得罪了皇帝他妹。
“你妹”两字可不好说,也不好得罪。
昌安长帝姬更说了些闲话,“听说天下大赦,连前度逃到南边叛国的罪人家属也予以宽容,可被引渡到南边与家人团聚。”
南北开战前夕被萧清岩一路裹到魏国去的那些前朝名流人士,诸如姜绍辉这样身世的人,自己逃了,家人却多留在北朝。
无论他们认不认,如今北面是辽国政权,他们逃到敌方,自然罪名就是最严重的“叛国罪”。
当时因为中宫于朝廷施加的微妙影响,这些罪人家属并未获罪,如今依然好好地活着。
秦方好也对此了然,“再怎么是一家人,心总是各人自己的,两条腿也是他自己的。罪人自己逃了,却要全族连坐,本就是件不公平的事。”
“可不是这样。”
“留下的不过都是老弱妇孺。”
如今因两国都将进入长期休养生息的阶段,双方结盟示好,不但有对民间施加的惠民政策,更有的是外交上双方人质(细作等)交换,双方的政治犯引渡回朝。
“原本就已经不追究,如今再让放了这些家人一同南渡,也便罢了。”
“那是陛下宽厚。”
昌安长帝姬说道,“怕是不日便会有人来进宫向您谢恩。”
秦方好含笑,不以为然,“我又何须他们来谢。”
当她面临困境的时候,也不见得有人来“拯救”她;故而当她施加恩惠时,也不指望会得人感恩。
引渡这些罪人家属的赦令很快昭告天下,一时间在南朝祖籍在北而逃的士人纷纷雀跃。
初时听闻这消息,姜绍辉满面涕零。
他在南朝也有一段时日,本就是闻名天下的名士,这些年中有收下了弟子门生。
饱经风霜的老人对着弟子们说道,“快去探探消息,夫人何时能渡江。”
他的心中无疑是激动的,却又有些担忧。毕竟其余被宽恕的人并没有想他这样,深深地“得罪”北朝上层。
无需他找人探消息,萧清岩在这事上比姜绍辉这样做门面的丞相知道的更多。
交换人质、战时人员这样的事,也便在商议之中。
萧清岩看着姜绍辉便是一揖,年轻有为,却亦是谦逊,“要恭喜姜相了,夫人不日便能渡江团聚。”
姜绍辉捋须而笑,“谢你吉言,吉言。”
他穿着普通士族的帽冠,式样古朴颜色亦是青灰。让人觉得他只不过是个正当安享晚年的老人。
比起前朝刚亡之时,他那时亦是个老人,却铮铮铁骨不向统治者屈服……世事到底对这个迟暮的王佐之才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在姜绍辉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隐退的念头。
致仕,他这个年岁早该提出致仕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了吧?
如今两朝结盟,天下太平,还有什么比家人团圆更重要的了。
但最后却是出乎意料的,姜绍辉最终是没有在这刻接到自己的家人。
姜绍辉的家族在听闻这一引渡政策后,通过讨论后,由姜绍辉之妻到宫中皇后处谢恩。
姜老夫人拜谢中宫赐座,并说道,“娘娘的恩德,老身及家人没齿难忘。”
秦方好也不居功,“这都是陛下的意思。”她或可有影响在,但施行政策的还是当朝官员。
客观地来说,她也不过只是个后宫女子,却没有直接的职权。然而有时她更像一面标杆,北朝于汉人、前朝遗老所放宽的恩令,最后大多会被记到她头上来。
对于百姓,最浅显的便是这样看待这个问题。
这当然也有好处,例如这些好事,大家便会记在皇后头上,觉得是因为皇帝娶了汉女,宠信中宫而受到了她的影响。
但任何的事物都有两面性。
秦方好有时也会担忧地想道,众人将所有职责都放在她身上,荣誉自然是好的。但若那一天,朝廷的风向转变,相应的需要一些新政策,并且这些新政策是不利于民众时,她又将是一个被拿出来顶锅的对象。
诸如“谄媚辽人,不顾父老死活”之类的话,其实作为一个后宫女子,她本身并没有什么施行政策的职权。
姜老夫人与秦方好是旧识,秦方好对于这些故人的家属,只要不是祸国殃民给予她坏印象的,一般都是相对要照顾些。
而秦方好对姜家也确实帮衬良多,这点她倒是毋庸置疑的。
故此当家族能享受到朝廷的一些政策时,姜老夫人头一个想到的便是来谢恩。
然而虽是谢恩,姜老夫人亦是委婉地拒绝,“家里商量过后,还是决定留下。”
这倒是让秦方好有些吃惊,“不去与相公团聚吗?朝廷既说宽恕……”就绝对不会再为这件事秋后算账。
姜老夫人也知道如此,却还是摇头,“妾身年纪大了,行路遥远,此去千里,恐怕难以到达。”
“公在南边,定然也是想着夫人您的。”
“老身年迈,与其旅途劳顿……客死他乡,还未若留于乡土颐养天年。”
连咒自己死的话都出来了,秦方好也不能再怎么劝了。
总之现在朝廷能让这一批人家人团聚,她也没扣着人不让放,至于何去何从是他们的选择。
“况且……娘娘与吾族亦是大恩,实在难以回报。”
“这……”秦方好不知如何说起,“我也不过是做一些不违心的事罢了,本宫与夫人家族终是相识一场。”
其实这事虽然是出乎秦方好意料的,但到了最后,享受到这条政策便利家人团聚的却很少。
这个时代的人乡土观念还是很重的,如姜老夫人说的“叶落归根”也不是完全的虚化。换句话说,这些难逃士人的家族大多是前朝遗留下的大小世族,差一点的也是乡绅,否则难以在这个时代供起一个读书人。
这些原本在本地风风光光的家族,家业根基,乃至于人脉经营都在本地——离开了本地,做外乡人,他们又要重头开始。
说到底,是那些“罪人”自己叛逃出国,哪怕他们不反对北朝朝廷,但叛逃不仅仅是对辽国的,也是对乡土,对家人。
当他们自顾自地逃走后,叫嚣着大义的口号,但最后却留下了家族担惊受怕,要担受着为他们连坐的忧心忡忡。如今还要举族迁离故土,并没有多少家族愿意这样做。况且现在的当权者也没有想拿这个再翻老账的意思。
是这些人先背叛了家族,如今反要整个家族去为了他们,斩断一切根基,以求和他们“团聚”?
实在是笑话了。
便是这些人的小家,直系亲属妻儿虽是想念其人,但也拗不过宗族。
姜家人想的无非也是如此。
他们是北方素有名望的世族,人才众多,能出一个丞相姜绍辉也不是意外的事。
根基在北方,虽然因朝代更迭受到点影响,却也守着皇后的庇护,故而他们对未来的生活也还抱着希望,一点也不想迁离。
对姜老夫人个人来说,不能和丈夫再见面虽是件遗憾事,但若背井离乡渡江,哪怕只是自己的这个小家庭,如今也已经发展到了三四代人。
儿子儿媳可以跟着走的,那女儿呢?老太太连孙女都嫁人了,孙子孙媳都生了重孙。这些亲家就愿意从此和儿女天各一方的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从南到北千里之遥,真如天涯海角一样。向南朝引渡过去,此生和永别也差不多了。
本朝的风气还是可以的,战争时期对女子再婚的限制较少。与姜氏结亲的门第都不坏,大家都是老一辈世族,把女儿外孙再接回家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