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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怕被抛弃。
她只怕有一日,自己会成为他的累赘。
袁绍一愣。那样的不念,那样坚定而不愿退缩的不念。为了曹操而甘愿蜕变的不念……
“若今后有用得着袁某人的地方……不念你尽管开口。哪怕危急性命,也在所不辞。”话刚落,袁绍就觉得无端冒出的苦涩直涌胸膛。
不念呵呵一笑,带动着银铃般的清脆:“哪里要得性命这样严重。”
袁绍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不念的笑容,终是抬手做了个揖转身,逃似的离开。他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会又一次深陷其中。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如同走火入魔一般。
不够。还不够。
四世三公的家族身份还不够。
不够。还远远不够。
当朝驸马的身份还不够。
权势。地位。他还要更多。如此,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终有一天会得到的。
袁绍失魂落魄的走出曹府别院,刚准备起身跨上马车,却听到身后传来悠然的声音。
那声音半带嘲讽半带愠意道:“袁公子真是闲情逸致的很,黄巾乱党被破,如今就亟不可待来看望美人?”
听到这番话,袁绍也不恼,苦笑着转过。只见一身着蓑衣的男子依靠在门口的石狮上,他的脸被蓑帽遮挡住大半,看不清容颜与神情。但从声音上却可分辨出对方极其年轻。
“于吉。”袁绍无奈的开口:“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该来是吧?妨碍你好事了是吧?”
袁绍无奈的摇摇头,环视四周确定没人后才道:“自从黄巾乱党后,你的名字已在四海内声名远播。以曹腾的身份,今日必有不少达官显贵前来吊唁,你就不怕被他们认出来?”
于吉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袁绍,转身就往马车上走。走到马车处的时候,于吉停顿了下,半响,才打招呼道:“呦,田丰。”
恰在此时,有几个吊唁的官员停驻,听到于吉喊的那声“田丰”,纷纷侧头望去。在看到那车夫打扮的男子后,又瞟了眼袁绍,相互道:“是我们听错了吧?或者是重名?堂堂田丰,怎么会做袁绍的车夫!”
话落,那两名官员竟当着袁绍的面哈哈大笑起来。
袁绍也不恼,行了个礼后自顾自跳上马车。
“你啊……”伴随着马车缓缓前行,袁绍看着于吉脱下蓑衣,毫无形象的卧在宽敞的马车中。
于吉一边翘着脚,一边抬手就拿起对面的葡萄吃起来,“嗯,你日子过得还挺不错嘛。”
“于吉!”袁绍又是一声长叹:“若是躲藏不了,就来袁府吧。平邑公主府上,藏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到袁绍这番话,于吉脸上的笑意缓缓散去。忽的,他起身狠狠将装满葡萄的精致玉盘用手一甩。一时间,整个马车内都四处滚落下晶莹剔透的葡萄。
“好好的,你这突然又是做什么?!”袁绍微微皱眉,却也没发怒。
☆、171。第171章 三条雏龙
“做什么?!”于吉抬高了声音,强压住怒意:“本初!你忘了你的志向?我千里迢迢寻到张角他们兄弟三人,花了数年的时间才聚集的黄巾党!就这样被攻破了!”
袁绍毫不在意的依靠在车窗一侧:“我知道,孟德他们大获全胜的消息,早就传回了朝廷中,皇上也已经给他们授予了官衔。”
于吉狠狠瞪着袁绍,从袖中掏出一块龟壳来,他双手捧住龟壳神神叨叨念了好一会,直到龟壳中的三枚铜钱掉落,而于吉的神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于吉……我没有忘记。”袁绍看了眼铜币,劝慰道:“我知道这黄巾之乱,本是你为了我而安排的。你苦心经营多年,我也一直招揽宾客。等的……就是这一日!就等黄巾党直冲洛阳,杀的那皇帝措手不及,皆是揭竿而起,带领门客辅佐。区区盛名,不愁无法千古留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未等袁绍说完,于吉就大喝一声:“放屁!”
话落,于吉将手中龟壳一扔:“我一心为你,你呢?你除了沉湎儿女情长,还做了什么?一听那个丁不念回来了,就丢下手中一切来曹府!你看看这卦象!属火,属水,属木!三条出雏龙吞分食了王气!这天下……轮不到你了!”
一向好说话,也任由于吉撒泼的袁绍眼神却突然一变,他猛的半弯起身一把拽住于吉的衣襟,紧接着迅速抽出腰间佩剑狠狠就往龟壳上劈去。
只听巨大一声响动,导致刚到达集市的马车周围纷纷引来侧目。
驾车的田丰停了停动作,紧接着却又像没事人一般挥了下缰绳。
马车内,袁绍面无表情的推开于吉,又一次坐下:“于吉。你觉得是人这一生,是宿命重要些,还是实力重要些。别再和我说那些玄乎的东西,如果你真的那么信命,也不会逆天而行来辅佐我了。”
于吉张了张嘴,却没出声,眼睛中红了起来。
最初的时候,他的‘冤家’贾诩不知受了谁的蛊惑,背弃了师门的训诫,背弃了刘氏的王朝,去往了那个西凉之地,辅佐一名叫董卓的男子。
他一生学道,自认为窥探天机,于是觉得天下众人都十分可笑起来。同是参悟天机的人,难免有些惺惺相惜,却偏偏,那个该死的贾诩一脸自负的对他道:“我是谋士,而非道士。终有一日,我会站在自己认定的君王身边。”
自己认定的君王?
真是可笑。凡是皆由天定。上天既然让刘氏血脉留有一丝龙气,王位就注定是刘家的。
结果……他又遇到了袁绍。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袁绍就身着这样一身富贵非凡的紫衣,似胸怀天下:“我要的是千古留名。我要的,是我的荣耀不再因为袁这个姓氏。”
明明拥有的气度、才华、人缘,都不是等闲之辈。却被“庶出”的身份所捆绑。
像是在赌气,又像是自幼与贾诩的比赛一样,他对袁绍说:“不,我不但要助你千古留名,更要让你成为帝王!”
多么狂妄的话。
袁绍却没与他计较,反倒是一笑道:“那便先在此谢过了。”
漫漫的时光中,不知不觉中,在没有贾诩的岁月中,他和袁绍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他一心为他,他却始终为女子所羁绊。
“起来吧。”袁绍依旧坐着,却已对于吉伸出了手。
于吉哼哼唧唧的借着袁绍的力气坐起了身:“我要见一见曹操和丁不念。”
“不念?”
“没错。”于吉深邃的眼中,让袁绍有些看不透。
“这一次黄巾党虽大败,我却从中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传闻。都是关于你那位心心相念的女子的哦。想必你也十分好奇吧。你可做好准备听我缓缓道来了呢?”于吉又恢复一贯的浪荡模样,单手托住脑袋,平躺下道:“我是仙人这一说法,本就是为了忽悠那些蠢的要死的黄巾党,什么还会有仙人落凡,也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谣传。可偏偏……又有人利用这话头……”
袁绍眼中有差异的神色一闪而过:“这个人……莫非是……”
于吉点点头:“我现在已可以确定,属火的那条雏龙——就是曹操了。好在这话头并未有人刻意去宣扬,所以对丁不念身份有揣测的人并不多。我现在好奇的,是那个曹操究竟知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他没理由不讲如此有利的消息放出去。若是不知道……那那个丁不念,究竟是什么心思呢?”
以仙人之名,协助曹操。
大破黄巾军,甚至说服了张燕。
于吉眼中的杀意一点点涌出:“还有就是贾诩的事,也让我有些上心。他当初一路追寻刘氏有王气之人,可到了顿丘的时候,突然转变了心性。那个时候,曹操恰在顿丘上任!”
绝对……不能容忍。
如果不是有谁蛊惑了贾诩,那贾诩怎么会突然去西凉,又怎么会违背他师门的训斥。
“不可能!”袁绍突然打断了于吉的沉思:“不念不可能有那份心机,孟德也不可能觑视王位!”
听到袁绍如此肯定的话语,于吉阴阳怪气的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心是会变得。就算你和曹操自幼一起长大那又如何?就像我和贾诩,最终他还不是背弃了我。”说完,于吉闭上眼不再理会袁绍。
袁绍望着于吉许久,终究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念……你真的与黄巾之乱有关吗?
※
曹腾下葬后没过多久,就是除夕。这是不念第二次在洛阳过除夕。
与第一次相比,今年的除夕是在是冷清许多。
不念一袭淡色红衣,静站在曹府门口跟着曹嵩、曹操恭迎寥寥无几的宾客。据说往年,就算曹操在外上任,来访曹府的官员亦是络绎不绝的。而如今,曹腾一死,皇上对曹家的宠爱一定大不如前,再加上曹操之前与张让一直有矛盾,大部分官员都处在了观望的态度。
☆、172。第172章 迎娶绝馨
萧瑟的冬季,因为在屋外站的过久,不念冷得直打颤。身侧的曹操一眼就看出了不念的异样,赶忙脱下外袍披在不念身上。
曹嵩斜眼瞟向不念,哼了声,又看向笔直站着的绝馨。所有的意味都不言而喻。
“爹。我们不要再等了。会来拜访的宾客早就来了,不会来拜访的宾客再怎么等也不会来。早点进屋开宴吧。”这些日子,曹操虽忙于周旋各个官员,但对府中的事也知晓的透彻。
不能再留在洛阳了……
否则对不念的处境只会越发糟糕。
听到曹操那番话,曹嵩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着家仆道:“罢了,吩咐开宴吧。”
曹腾死后,曹府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没有曹腾安抚皇上,曹家权势再大,也有可能在某一日变成宋府那样的下场。
对曹嵩而言,他是整个家的家主,他有责任守护曹家。可再看看曹操和不念,曹嵩懊恼的摇摇头,双手负背往膳厅那走去,必须尽快解决此事,否则只怕这丁不念闯出什么祸来。
见曹嵩往膳厅走了,不念刚跟着走了几步,却见曹操故意放慢了脚步。
“孟德,怎么了?”不念转身问道。
看着曹嵩一点点走远的身影,曹操满眼忧虑的看向不念:“不念,你相信我吗?”
不念诧异的看着曹操,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无论如何,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相信我。”
不念迷糊的看着曹操,还想问什么,身后的绝馨已经跟了上来。无奈之下,不念只好满腹疑惑的跟着往膳厅走去。而心里,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果然,入席后不久,几杯觥筹后,曹嵩就清了清嗓子,看向曹操道:“孟德,前几日我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不念拿着竹筷的手一僵,侧头看向曹操。
只见曹操那棱角分明的侧脸没有一丝表情,连带着眸子,似乎都染上了寒意。
沉默了好一会,曹操才开口:“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曹嵩没料到今日会得到曹操如此爽快的回答,立刻欣喜的起身:“什么条件?”
“我想辞去济南太守一位。”
话音刚落,莫说曹嵩,连曹嵩那些姬妾都炸开了锅。
谁都知道如今曹府如履薄冰,多一个高官厚禄,就多一份在皇上面前说话的机会,如今曹操却要拱手将自己用性命拼夺来的太守之位辞去?
“爹,你知道我习性的。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