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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精神也为之一振。
哐。哐。踢门声突然响起。
“二郎。”门外传来赵文的声音。
“进来。”
赵瑜回过头去,赵文抱了一堆簿子走了进来。这些书册堆得老高,摇摇欲坠,赵文不得不把下巴压在最上面,好把簿子卡住。
“这是什么?”赵瑜惊讶地问道。
“就是二郎你叫俺找的户口簿册啊。”赵文说着,把这些簿册一股脑地丢桌案上,顿时就扑起一蓬灰尘。
“手轻一点。”赵瑜皱着鼻子,手在脸前扇着。
赵文干笑了两声,忙打理起乱作一团的桌案。
放下手,赵瑜看着桌案上隆起一堆的小山,问道:“怎么这么多?”
赵文一边把簿子堆放整齐,一边笑道:“不多。这才是五等丁产簿。户贴、田契的册子更多,都放在架阁中没拿过来。”
说着,他抬起头,窃笑着:“二郎,你真的要把这么多都看完?”
“看他个鸟!”赵瑜没好气道,“明天把那个赃官找过来。他能贪那么多,户籍上肯定没少下功夫!”
“知道了。”赵文笑着应道。他整理好簿册,又不知从哪儿找了块布,擦起桌案上的灰来。
站了一阵,左腿上的伤口又开始痛了。赵瑜不敢吃力,踉跄着想坐回位子上,赵文忙过来帮手。
被扶着坐了下来,赵瑜隔着裤管,抚摸着腿上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指尖顺着伤口划过,能明显的感觉到隔上几分(注1)就有一个凸起。几十个凸起缀满了一尺长的伤口,有点像摸到鱼骨的感觉。
“缝伤口的桑皮线(注2)还是太粗,”赵瑜后悔道,“应该买些细点的。”
“伤口又裂了?”赵文担心道。
赵瑜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裂。你在城上不是没看到,给我缝伤口的猴崽子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是够卖力的,就是没用对地方。”
当时给他缝合伤口的喽罗粗手笨脚。拈起针线,如同挥斧伐木,大开大阖;打起绳结,仿佛桅顶绑帆,只恐不紧。一通折磨,把赵瑜痛得死去活来。偏偏他还要维护首领的脸面,不得叫痛,嘴角硬是一抽一抽地勉强笑着。恐怖的笑容反而更把那喽罗吓得手忙脚乱,连番出错,最后还是赵文赶来帮忙,才终于把赵瑜从庸医手中救了出来。
赵瑜后怕的摇着头,“幸好只是皮肉伤,要是伤到筋骨,凭那个江湖郎中怕是救不回来。”
赵文笑着劝解道:“毕竟是个新丁,只拿死鱼练过手。下次换个在活人身上练过的。”
“驴子训的再好都还是驴子,还能变成马?得找些名医来。”
“这个……”赵文迟疑着,赵瑜的要求有些难度。
看到赵文的表情,赵瑜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他想了想:“那就在处州找些绣工来当先生好了。不用他们教怎么绣鸳鸯,只要能学着把伤口缝整齐了就行。”
“二郎,”赵文的脸一下耷拉下来,“你不会真心要这么做罢。日后出门,碰到捞海的打招呼:‘喂,这几月买卖做得如何?’我们可就只能说:‘嗨,别提了。这几月就帮象山寨的当家娘子绣了块芙蓉手帕,不知何时才能把生意做到府城里呢。’”
赵瑜听得噗哧一笑,笑骂道:“你这小子,要是给陈家大娘听到,看你舌头保不保得住?”
收起笑,他正经道:“这事我再想想罢……不过,我浪港寨势力越来越大,船渐多、人也多,疫病什么的也就跟着多了。这随船郎中的事要尽快做起来……还有战场救护,外伤的包扎、缝合,每个人都要懂,保命的手艺再难也要学。”
“二郎说的是。”赵文附和着,他拿起笔,在书堆中找着纸,打算把赵瑜说的记下来。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赵瑜来自后世,虽然学识算不上渊博,但千年后的头脑和宋代的现实碰撞后,总会产生许多新奇的点子。所以一旦赵瑜有什么新想法,都会立刻记录在案,有价值的就想办法推行,暂时没有可行性的便留档待查。自三年前,赵瑜找了个借口开始教赵文赵武识字,这记录的工作就交给二人处理。几年下来,早已形成了默契。
注1:中国古代长度单位。1寸=10分。
注2:桑皮线:中国古代手术缝合线。《资治通鉴》卷二〇五《则天顺圣皇后中之上》中有记载。
第十二章 夜谈(下)
赵文找了半天,却找出了赵瑜刚用过的小册子。他翻了翻,看到最新的一页上墨迹淋漓。他念着上面的标题:“‘昌国之战的教训和失误’?这是什么?”
他问道。
“战后的总结。”烛花爆了几声,火苗一阵乱晃。赵瑜拿起烛台上的纱罩,打算把多余的烛芯剪掉。
“为什么是‘教训和失误’呢?这仗不是赢了吗?”赵文问着。他伸手拢着火,以防赵瑜手中的剪刀不小心把烛火熄灭。
“好了。”剪去长长一截烧焦的烛芯,火光又亮了起来。重新盖上纱罩,赵瑜盯着赵文,道:“胜利只是结果,不代表过程中没有犯错。难道你真的认为这一仗我们一点失误都没有?”
“呃……”赵文迟疑着,最终他点了点头,“确是有许多地方做错了。”
“说说看,看你能说得几条来。”赵瑜鼓励着。赵文赵武二人是他除自己以外最信任的人,为培养他俩成为自己得力助手,赵瑜一向不遗余力。
“一是守备上,兵力四散于城门,如果早前先把几道城门都用砖石堵住,至少可以把东门和北门的两队守兵收拢到预备队中。当官军奇兵攻击山口时不至于如此狼狈。”
赵瑜摇头:“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凭百人之力能把四门堵上?别忘了,前夜我们一宿未眠。不趁上午空闲轮班将息,等官军杀来的时候,连举斧头的力气都不会有。今日官军会败,也多半是因为他们急行军而来,却不休整就大举进攻。虽然一鼓登城,但终究气力不继。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是也。”
赵瑜长篇大论的反驳,但赵文却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们三人讨论问题,互相辩难习以为常。他说道:“可以征发民伕,城内四五百户人家,每家征一人,只需半个时辰就可以拆掉几家房屋,把城门堵上。而且这四五百人,不但可以做工,还可以帮忙守城。”
赵瑜点头又摇头:“前对后错。没有征发民伕把城门堵上,是我的疏忽。但说到用他们助力守城,那还是算了。大敌当前,这些人我连竹竿都不敢给他们拿。为什么开战前我要请三叔去杀人,为什么我要把大小官吏砍了脑袋传首城中,就是防着被人背后捅刀。”
赵文点头称是,忙着把赵瑜的话记下。写完抬头,他问道:“二郎,刚才俺说的算一条吧?”
赵瑜笑道:“当然算。第二条呢?”
“第二条是没带弓弩。守山口的时候,俺就觉得弓箭实在太少了,二十张弓,四百支箭,转眼就没了。要是我们事先带了……”
赵瑜抬手打断,“这条不算。虽然把希望寄托在县中武库上,最后闹出乱子,是我的责任。但没带弓弩上岛却是无可奈何的。难道你忘了,为什么这一仗我们只能用斧头?五哥的朴刀,我的铁棍为什么都没能带上岛?”
听赵瑜这么一问,赵文一拍脑袋,“啊,我怎么忘了。”腊月之时,岛上监察一向严密。这次袭城百人,都是分散了上岛,刀枪弓弩这等扎眼的东西根本不能随身带着。只有斧头,遇到巡检,修船砍柴都是理由。
他搔搔头,不好意思道:“那这条不算,第三……第二条,就是把宝都压在西门上。官军不打西门,转攻南门,让我们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征来的油,一滴都没用上。”
赵瑜摇头:“这条是我跟你说的,不是你自己想的。”
赵文不满:“只要对了就应该算罢?”
“好吧,算一条。”
“两条了!”赵文声音有些雀跃,如同受到夸奖的孩童。不过这也没错,虽然同年,但赵瑜教他们读书识字,还着力提携他俩,对赵文赵武来说,赵瑜确是如同师长一般。
赵瑜微笑点头,“嗯,两条!第三条呢?”
“第三条……第三条……”赵文抬眼看看赵瑜,略一迟疑,还是说了,“第三条就是二郎让张三哥守烽火台一事,如果不是张三哥自行主张,烟火信号是放不起来的,到时必败无疑。”上山搜寻张承业是赵文亲自做的,在找到他时,也发现了火盆、蓑衣还有他在草窝中潜伏的痕迹,凭这些证据,赵文就把当时的情形推断得七七八八。
提到那个已经死去的亲随,赵瑜也是有些黯然。他手下能有自我决断能力的聪明人也就聊聊数人,少了这么一个他都心痛不已。“是我的错,要不是山上那把火,我们就完了。说起来,我真欠了承业兄弟一条命。”赵瑜承认,“不仅如此。虽然我把承业兄弟派去就是以防被人偷袭,但当官军出现在官道上的时候,我还是把他和山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临到大事有静气’,离这样的境界,我还差得远呐……”
听到赵瑜心伤自责,赵文不知是劝慰还是附和,只好保持沉默。
感慨了一会儿,赵瑜回复过来,他说道:“已经三条了,还有第四条吗?”
“第四条……第四条……”念了半天,赵文还是没想出第四条失误。他摇摇头,承认自己失败。“小的不算,能影响战局的应该就这三条吧?”他问道。
“我有第四条。”赵瑜道。他轻轻叩着桌案,“这一仗,还在谋划时就错了。”
“怎么会?”赵文不相信。“有问题的应该是下午时的战斗,夜袭夺城这么顺利,怎么可能会有错。”
“我说的不是夜袭计划,是援兵方案。”
“是因为援兵来的迟吗?”赵文不太确定的问着。昨夜夺城,而援兵要明日才到,的确是迟些,“但大伯手下几十条大船,太显眼了,不可能离岛太近。从最近的安全地点收到我们的消息,再赶来支援,一天半已是最快速度了。”
“显眼又如何?就算几十条大船在舟山渡外留上一天,也不会立时被当成意图谋反。如果在我们偷袭县城时,就开始强登舟山渡,援兵完全可以在三姑寨官军赶到之前进城。这样,前面说的三条失误,没一条会犯。”
赵文摇头,认为不妥,“万一没夺下城怎么办?两边配合不上,肯定会出乱子。”
赵瑜一拍桌子,大声道:“我们不是做小生意啊!瞻前顾后的。造反本是断头买卖,成则一本万利,败则完蛋大吉。连破釜沉舟的魄力都没有,畏畏缩缩,还造什么反?!”
赵文皱眉想着,最后还是摇头,“不就是因为二郎你说就算不成功,顶多也就损失百来人,对寨中实力绝无影响,所以大伯、大郎才会同意攻打县城吗?如果要破釜沉舟,他们一开始就不会点头。”
赵瑜叹气:“是啊,不仅父亲、大哥不会点头,连二叔也不会同意的。”
“那就不能算是二郎你的失误啊!明明不是你的责任。”
赵瑜笑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什么?是我赵瑜一人在昌国之战的失误和教训吗?”
“啊……”赵文张口无言。
赵瑜拍着赵文的肩,斩钉截铁地说道:“父亲和大哥的错,也一样是错。现在记下了,日后我统领全军,他们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
“二郎!”赵文警告,“小心隔墙有耳!”他跳起来,拉开门,探头看看门外。
赵瑜失笑:“现在不是在寨中,无需如此谨慎。”
赵文回过头来,脸色严正,“二郎!你不是常说,雄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