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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赵南星不满的咳嗽了两下。朱以蓝没有计较,老头子却是看不惯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不是?郡主可以默认你们两个关系亲密,他却看不过眼。老年人对于年轻人的行为,总是有些看不惯的,即使是四百年前也是如此。
萨婉娜却是不理睬赵南星,回味无穷的说道:“好吃,再来一颗。”
徐兴夏点点头,又剥了一颗,直接掷入她嘴里。
赵南星说道:“年轻人,还是规矩一点好。”
徐兴夏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朱以蓝却是悄悄的伸手,拉了拉徐兴夏的衣角,示意他不要继续胡闹了。徐兴夏和萨婉娜玩游戏,她是没关系,赵南星却要看不顺眼了。赵南星乃是朝廷重臣,目前朝廷中硕果仅存的两大元老之一,她也不敢不恭敬的。这老头子的背景太深,一般人都得罪不起。就算是他的父亲,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她当然更不敢了。
萨婉娜却是不舒服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和徐兴夏逗着玩的事情,朱以蓝都没有吭声,你一个老头子,编排什么啊?她是呼罗珊的女王,又不是明王朝的人,对于赵南星,可没有半分的敬畏。事实上,她早就看这个老头子不爽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安排,居然要赵南星潜伏在她的车队里面,一直到来宁夏镇。这一路上,萨婉娜就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被人给利用了,被人给耍了。
她一眼就看出,正是因为老头子在场,朱以蓝就跟鹌鹑一样,根本不敢说话。其实,私底下,朱以蓝还是挺活泼的,即使遇到徐兴夏,感觉害臊,也不会这么拘谨。你看现在的朱以蓝,几乎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往哪里摆。这一切,都是因为赵南星在场的缘故。一瞬间,她就和朱以蓝同仇敌忾,共同对外了。无论以后能不能做亲密姐妹,她也要先将这个赵南星搞掉再说。
想到这里,萨婉娜就直言不讳的说道:“老先生,太规矩了就没有冲劲了。你看以前的延绥镇,多么的规矩,简直是规矩得过分了。结果,是什么样的情况?鞑子三天两头的来问候,马贼成群,民不聊生。你再看看现在的延绥镇,不守规矩了,活跃了,可是比之前的延绥镇,多了多少的生机和活力?”
赵南星慢条斯理的说道:“厚积薄发而已。”
萨婉娜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既然如此,不知道其他地方,什么时候开始发呢?我倒是听说,河南、山东一带,都已经出现饥荒了,怎么没看到他们发呢?他们的积累又在什么地方呢?据说有些地方聚集的灾民,已经超过五万之数。不知道他们一旦发将起来,会不会吞没了北直隶,吞没了京城?”
赵南星依然是慢条斯理的说道:“纤芥之疾,何足道哉?”
萨婉娜不屑的说道:“不知道老先生是不是觉得宁夏镇也是纤芥之疾呢?倒是这个纤芥之疾,让老先生不辞劳苦,千里迢迢的跑来。老先生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呢?”
赵南星脸色不变,慢悠悠的说道:“万变不离其宗,法理自然,天道运行,易经有云,数理变化,阴阳交替……”
徐兴夏被赵南星弄糊涂了,老家伙这是故意掉书袋,以显示自己的高深莫测吗?连易经都出来了?他纳闷的低声问朱以蓝:“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得云里来雾里去的?一塌糊涂?”
朱以蓝脸色不是很好,低声的嗫嚅着说道:“他在说你离经叛道,最终要……回归本相……”
徐兴夏哦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别人既然要掉书袋,就让对方继续掉好了。
至于回归什么本相,只怕是没有可能了。就算朝廷要招安,他也绝对不会相信的。他有四百年的历史经验借鉴,怎么可能上赵南星的当?任何试图割裂他和白衣军的行为,都会被拒绝的。
赵南星正在摇头晃脑掉书袋的时候,忽然间,有人大声打招呼,打断了他的话,却是主人家过来招呼了。这户主人家,叫做胡家牧,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放养畜牲的出身,估计祖上也是放养牲畜的。
胡家牧笑呵呵的说道:“幸会,幸会。”
赵南星有意无意的问道:“胡当家的,家里情况如何啊?”
胡家牧笑呵呵的说道:“今年可是好过多了。家里种了三十亩的地,养了一百多头的牲畜,老天保佑,打了不少的粮食,牲畜也卖了不少钱。要不然,也没有钱来办这个喜事。”
赵南星意味深长的说道:“高家堡距离山西境内这么近,你不担心自己的家业出现危险吗?万一山西那边的官军过来……”
胡家牧哈哈一笑,畅怀大笑,朗声说道:“这位老爷子,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说,这山西的官军嘛,不是我老头子鄙视他们,就算是给他们一百二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度过黄河西来!我敢说,他们现在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祈祷我们白衣军不要杀过去!”
赵南星顿时脸上挂不住,出现一丝丝的尴尬神色。好在,他也是饱经风浪的人,见过无数的大场面。他脸上的尴尬之色很快散去,继续意味深长的说道:“胡当家,可不要忘记了,白衣军正在和蒙古人、鞑靼人纠缠呢!这延绥镇,似乎没有多少的兵力啊!”
胡家牧呵呵大笑,不以为然的说道:“老爷子,你过虑了!估计你是外地人,不知道咱们这里的情况!我告诉你吧!在这里,只有咱们白衣军揍人的份!没有人敢动我们白衣军!山西的官军敢出动?开玩笑!给他十个胆子,你看他敢不敢!”
赵南星皱眉说道:“小看敌人,是要吃大亏的。”
胡家牧忽然收敛了笑容,掀起自己的上衣,露出下面伤痕累累的身躯,大声说道:“这位老爷子,看来是替官府说话的啊!真是没想到,官府的狗腿子,都跑到我这个宴会上了!真是何等的荣幸啊!行!咱就告诉你!凭什么山西的狗日官军不敢动作!”
“你看我身上的这些伤痕,这就是朝廷官府的功劳!我们胡家,在高家堡已经繁衍了八代。这些累累的伤痕,就是无能的朝廷官府留下的。狗日的官府,不敢和鞑靼人厮杀,不敢和蒙古人厮杀,就专门欺负我这些老百姓!我这些伤痕,就是官军给打的!足足七七四十九鞭,我记得非常的清楚!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仇恨!”
“本来,我以为我胡家牧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复仇了,结果没想到,白衣军来了!我的五个儿子们,都全部参加了白衣军!我们干死狗日的官军!这不,榆林城被我们攻下来了!所有打过我的官军,都被撕成了碎片!痛快啊!我胡家牧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痛快的事情!所有欺负过我的人,全部都给老子给剁碎了!”
“山西的官军敢过来?哈哈!就凭他们那么点本事,不需要白衣军出手,老子一个人就能干他们几个!你觉得延绥镇的兵力空虚?哈哈,你睁眼看看,咱们高家堡,有多少的兄弟姐妹!你再看看延绥镇,有多少的兄弟姐妹!咱们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官军敢来,咱们就干死他狗日的!就算官军来一百万,那也是送死!来两百万,照样送死!”
胡家牧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说话的口气,也是非常的愤懑,感觉有血海深仇似的,震得周围的人,耳膜都隐隐作疼。估计,这个胡家牧,也是内心的愤懑压抑久了,现在终于有发泄的机会了。结果,这一口气稀里哗啦的淋漓尽致的发泄出来,周围的每个人,脸色可是相当的精彩了。
第575章 群情汹涌,发兵京师?
朱以蓝看着胡家牧身上的伤痕,脸色越发的难看,心头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户人家和官府之间的怨恨,居然这么深。这根本就是血海深仇啊。毫无疑问,肯定是官府对不起他在先。在外面走了这么多年,去了这么多地方,朱以蓝对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
善良的百姓,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起来对抗官府。只要有一口饭吃,还能勉强活得下去,他们都会很听话的,绝对不会聚众闹事。更何况是造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不到最后一步,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走上这条不归路?是谁将他们逼迫上造反的道路的?用脚后跟都能想到。这一切,都是朝廷官府的过失啊!
想起当初徐兴夏他们在威镇堡闹事的情形,想起当时那些当官的反应,朱以蓝的心情,就更加的不好。那些当官的,甚至连自己这个郡主,都不放在眼里,要喊打喊杀的。可想而知,在面对普通的老百姓时,他们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草菅人命。即使是她这个不问政事的女子,也觉得这些人,实在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但是,她想要惩罚这些人,却根本做不到。官官相护,官官相卫,盘根错节,树大根深,上上下下早就形成了一张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是她这个郡主,在这张大网的面前,也没有丝毫的用处。她说的话,她发出的指令,不过在这张大网上轻轻的滑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说的不客气一点,朝廷从上到下,根本没有人在乎她。
朝廷本来就已经是一笔烂帐,谁也牵扯不清。即使是他的父亲,每天所做的事情,也不是为百姓谋福利,如何增强国力,抵御外侮,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太子位置。到了底下的各级官府,更是完全乱套了。百姓遭受如此深重的苦难,怎么能不起来反抗?都活不下去了,还怕什么?当初,朱家的先祖,不也是在活不下去的情况下,愤然参加起义军的吗?难道说,这一幕也要重演了吗?
如果说,这一幕真的重演的话,朱以蓝一点都不奇怪。尽管是朱家皇室的人,朱以蓝并不觉得,没有了朱家皇室,这个世界就会崩溃了,不存在了只不过,是换一个皇室,换一个朝代的名称罢了。在看了徐兴夏编写的《世界基础常识》以后,她的感觉更是如此。
和历史上许许多多的朝代,许许多多的皇室一样,如果朱家皇室,如果大明朝,真的被老百姓推翻了,那也是历史的潮流,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是你自己做的不好,不能怨别人来抢。如果你自己做好了,让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幸福感,他们又怎么可能起来造反?你又怎么会灭亡?
“这些愚不可及的刁民……”
赵南星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对胡家牧也十分怨恨。
不得不说,赵南星这个人,私心很重,气量更是不成。或许他在其他方面,有些许的成就,名闻天下,但是,在待人接物,尤其是容人方面,很差很差。他完全无法接受和自己不同的意见。如果别人和他的意见向左,他就会下意识的认定,这个人是他的敌人,必须想办法立刻铲除。最好是采取肉体消灭的办法,彻底的清除。
在真实的历史上,赵南星将个人的气量,表现得淋漓尽致。天启四年的“京察”,以赵南星为幕后操纵者的东林党,一口气将三百多名的非东林党官员,都全部贬斥弹劾处理。板子之重,手段之狠,人数之多,为大明朝有史以来之最。即使是后来的魏忠贤,在最狂妄最嚣张最飞扬跋扈的时候,也不曾做过这么夸张的事情。
被贬斥,被弹劾的人员名单当中,大部分根本没有什么劣迹,仅仅是因为和东林党的政见不同,就被东林党下毒手处理了。这样做,自然引来不少人的质疑。赵南星为此还专门写了一本《四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