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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收集了很多情报之后。大家一起制定。齐心齐力,都觉得是十拿九稳的作战计划,包括景荻自己。
七千人。藏于相阁百官府前,自由广场下方。
兰生定名为地马,用一种复杂的算式,算出所能装盛最多兵力的最小体积。由欧阳阙率领齐天造暗中建造。
因为齐天造和北联造冲突连连,互看不顺眼。所以没有引起任何官匠的怀疑。即便庭震走马上任,监视各处工程的出土量和暗查秘道的存在,而北联造负责的地渠水道已经够他紧张的了,压根想不到小小自由广场下面有一个藏近万人的秘堡。
然而。这种十拿九稳的自信,被击穿了。
先有小黑传来一张血字,上面是兰生的笔迹。写着“猎山军归影”。宇老他们为影门多出三万兵而震惊,他则为这张血讯而震魂。无论如何,出兵的决定因此暂缓。然后,竞技场方向传来厮杀声,探子急来回报,西南方两里外突然出现猎山军,约三万人,正往竞技场赶去。
若不是兰生及时传出消息来,他们此时已被困竞技场,就算不会让敌人好过,恐怕也只能死得壮烈。
所以,一个个皆道,好险。
景荻另有打算,“宇老,你立刻带人撤离。”地马只能藏身,没有秘道可走,撤退就必须赶在猎山军发现他们之前,此时自然刻不容缓。
宇老立刻猜到景荻的打算,变了脸色,“主公三思,切莫辜负夫人送血书之心意。”
她死,他死,一诺千金。没有她,他已是死人。如果竞技场是她最后的战场,那个战场也一定会有他。
“这时虽然兵力悬殊,混战之中我仍有机会带她逃出。”口不对心,恐怕无人能懂,她对他的重要,胜过自己这条命。
景荻大步踏上灰白的高阶,走向自由广场的环廊。曾希望,和她一起坐在这儿,听人们畅所欲言,看看自由的心大放异彩。她不在,这一切就没有意义。
宇老率一群谋士跪了一路,“主公,你若一意孤行,天下便落入贼子之手。庭震阴谋论者,影门小人为多,改朝换代,苍生仍在苦海啊。”
苍生?景荻淡然呵冷。他顾天下苍生之前,要先顾自己。
“我与主公同去。”簿马,还有紧跟景荻,纷纷往上的百来条人影,那是照兰生当年的提议,训练出来的兵中王,“杀得一个是一个。”
“我也去。”京暮也在,这么刺激紧张的一夜,他可不想错过,“你要是死了,我们这群人就是叛党,新朝廷必定杀之后快,与其躲得像老鼠,不如大义凛然些。”
京暮一带头,谋士们突然也热血起来了,起身要随着去。
宇老脑仁都要裂开,但觉无计可施之时,只见前方飘来一大团墨云,还以为是猎山军来杀,“这样最好,撤也撤不得,大家死在一起吧。”
景荻对簿马道,“起!”
簿马立刻跑下去,和手下人将最底的一大块草皮掀了起来,立刻从地马肚中蹿出一批又一批的人来,很快将自由广场站满,并井然有序铺漫开来。
可,来得不是猎山军,而是泫赛泫冉和泫惠,后面是他们的亲卫队,数百神弓手,以及不少内城卫,约莫一千几百人。个个带着战过的烟气味,见红见青,精疲力竭,但不算狼狈。
景荻扫一眼就知道,这里面没有兰生。最坏的打算中,兰生和她那群人应该同泫赛他们一道撤离。
泫赛怎不知景荻的关心所在,“她让我们撤走,还听到驸马大叫抓住她的声音。她身边有两大高手,应该能很快脱险。”他看了看七千人的阵仗,“撤吧,敌人多了三万,需要重新计议。她若被困在里面,别忘了,那是她造的地方,抓她不易。”
泫冉也说暂撤。
宇老松口气。总算来了能帮忙劝的。
泫惠头上绑了布条,左眼部位渗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人从那群兵王中跳出来,指着她的眼睛惊呼,“你……王八蛋……”
泫惠本来就因为兵败而憋着气,听到马秀的声音,立刻喷火。“你才王八蛋呢!你来干什么!你不是服完兵役要回家娶媳妇了吗?”
马秀捉住泫惠的双肩。不让她乱动,“哪个王八蛋伤了你的眼睛!我要抠了他脑浆子!我就是来娶媳妇的啊,你不就是我媳妇嘛。”
原来。是担心她。
泫惠哼了哼,神情却一黯,“用不着你假好心,我自己的仇。自己报,瞎我眼的那王八蛋已死在我刀下。你滚开。现在想娶,我还不愿嫁了呢。”
马秀紧张了,连声问为啥。
宇老又头裂,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分时候谈情说爱。
这时,又一队人跑过来,在众士的喝止声中。为首之人高喊,“我乃王麟。求见大哥。”
景荻立刻拨开人群,亲自迎上,颇激动地捉他双臂,道声好兄弟。
千言万语不必多说,两人生死之交,为彼此的恩人。
王麟与景荻拍肩,“小弟惭愧,未能将嫂子带出,但我救来一人。”一转身,他扶出一位女子。
正是曾大姑娘,瑶璇女官,梨花面半边高肿充红,微躬着身,脚步却坚毅,对景荻道,“兰大姑娘让她身边的高手带走,我听驸马命令一定要在天亮前找到人,日出时分,于帝东台亲手处决她,以示天威。”
王麟这时的劝说就有力得多,“大哥,我知道你此刻心急如焚,肯定想立时赶去,与她同生共死。但我所了解的大嫂坚韧非常,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生机。而且,我倒觉得她迟迟不逃,反而留在里面,大有助你一臂之力的意思。离日出还有好几个时辰,与其拚命,不如想想克敌制胜之道。”
经过一道道的劝,景荻终于冷静下来。不过,让他暂时安定的真正理由,是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破影门胜局的法子。
但,撤是必须的。
不过片刻工夫,乌森的广场恢复了宁静。
月从云里探头,银光流动无阻,如轻烟,如蒸雾,一直到灯火通明的竞技场,方才歇力。但它仿佛不服,反反复复,重重叠叠,想要将它的光渗进去,如此待到了——
红日出轮,云镶金。
那么强大的光,令辉煌了一夜的巨大建筑顿显疲累,镶刻在高柱上的历任皇帝雕像,一座座灰头土脸。然而,竞技场外,三万大军严阵以待,肃杀之气反而随着日光刺目起来。
身上金光闪闪,穿着龙袍的庭震,坐在东台上,闭目养神。周围立着许多人,有影门的人,有他的人,有亡了君归顺的人,有俘了虏不肯归顺的人。
东台是向外建的广台,能看到辽阔的大地,洁亮的河流,将来还能看到万民跪朝。
东台之下,大军之后,分成两个圈。一圈,两三百个搞不清状况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低身跪着。另一圈,京氏那类的活络官们,早早向他俯首称臣,所以已经能挺直腰板。
简单分类,就是胜者和败者。
但他想要看到的败者,尚未出现,真要闭目养神也难。
“皇上……”莫琮从栏边大步而来,有些神色不安,语气也不安。
庭震却精神一振,立刻直坐起来,笑着走到台前去,然后眯了眼,笑面冻凝。
大地上,一大片黄尘如纱笼,罩没那轮红日。清凉的晨风,吹散一些尘土,就整齐奔跑出了一排人,在他的三万大军前方百丈开外,划出一条前线。接着,一排又一排,一排排又一排排,每当他觉得到头了,却好似只是让他喘口气。
太阳囫囵圆时,黄尘落下,土地让无数只脚踩变了颜色,密密麻麻,全是人。前头正经的是兵士,越往后,布衣短褂,赤膊坦肩,各种打扮。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腰里都扎着鲜红的汗巾。
忽然,从那片人海中竖起一面大旗。明明刚才还是清风,但那面旗被吹得笔直。旗上一株兰,苍劲有力的叶,倔强绽放的花。墨与白,仅二色,但写一字“景”。
人海因此无比激动,七八万的役工,同时向天发出一声吼。
大地都震!
三万兵马开始不安。
“驸马机关算尽,却漏算了这一处,懊恼吧。”跪在庭震不远处。当俘虏两刻钟的兰生讥讽道。不过。私心里,对于她家夫君还拿她当旗,她感觉不太满意。
“噤声!”兰生的前婆婆奇太妃上来。皱眉看到底下的情形,“我们并未漏算,已经换掉当初罢工的两万人,而他们不过是无知贱民。所求只是活得下去,如一盘散沙。”
“换掉了又如何?新来的。也是一样的老百姓,在这个世道里,吃不饱穿不暖,命不值钱。这样的一盘散沙。如今挤在一起,是你们低估了他们。”兰生嗤之以鼻,“真正的力量。是民心,不是军队。不是武器。”
“住嘴!”奇太妃扇来一巴掌。
兰生没躲。她只是抓住了那只手。养尊处优,心狠毒,力气欠点儿的手。
不仅如此,她站起来,还反手给了奇太妃一巴掌,并将对方一拳打开。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我这巴掌这拳头,一个连亲生骨肉都能痛下杀手的人,没资格教训我。”她已经不是这位的儿媳妇了。
她再嫁之身,夫家姓景。此时此刻,这女人不是她的长辈,而是十恶不赦之徒,无需客气。
“门主!”奇太妃怒极,但还记得这里谁是老大,“你怎能放任这个女人?不绑也不看管。”
“住嘴。”庭震收回目光,看着立直的兰生。
她不是他的人揪出来的,而是他以太皇太后,五公主,柳今今,柳浅浅,甚至那些还没顺从他的人的姓名相要挟,她自己送上门来。显然,竞技场里有机关,但经过一处处的搜查,他笃定藏不了多少人,暂时可以不管。
只要她在他手上,对面就算有千军万马,也得给他跪了。只要,领军的,是她的丈夫。
那一对,生死鸳鸯,不离不弃。
瞧,不是如他所料,来送死了么?
“无知妇人。”已经没有价值的人,庭震丝毫不会在意,“自乱阵脚。我有精兵三万,你儿子有乌合之众七八万,还是我的赢面大。”
奇太妃怒瞪着眼,“庭震,你别太得意忘形,打下这个天下的,是影门,而不是你。”一招手,哗啦啦跑上来一圈人。
兰生挑眉,哈,内讧也!
庭震摔袖,“混帐东西,什么时候了,要窝里反也不是现在。”
哗啦啦,再来一圈人,围了奇太妃的人,一下子就成僵局。
庭震看都不看一眼,突然抓兰生过来,拿了喇叭,放声高喊,“给你一炷香考虑,若不答应退兵五十里,我就扔她成肉饼!”
东台高,离地十五丈。景荻离竞技场还有几十丈。
兰生失笑,“驸马爷,您急糊涂了,这么远,谁听得到你说什么?”
庭震冷哼一声,将她摔在地,命人点香。
原来,兰生多此一虑,底下军营听得清,立刻派人传讯过去。
香燃尽,庭震再将兰生拉到栏前,尖刀抵她心口。
兰生听到身后有人哭,但转头,看见柳氏姐妹毅然的神情,大约,这两人是不会怕陪她死的。她冲她们笑了笑,手里一松,汗巾飘落。
就见,十来匹快马正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