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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雷硬着头皮强辩。“你说你叔父一人所为,六殿下不知情,谁能相信?”
“殿下或许天资聪颖,善于用人,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想得到谋逆这种事么?”景荻但道。
“那可说不准。”奎雷忽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宫里问你买造材,你肯定怕暗格藏不住,故意换了一套旧龙袍保殿下。一年前的龙袍是我放的,根本没有生辰八字。也没有缝入辟邪符。”
“你真是说得越多漏洞越多。你既反对殿下放龙袍,为何殿下还会让你去办?”豌豆说过,景荻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这个聪明人对付奎雷,奎雷没有机会。“明明是你对殿下怀恨在心,意图栽赃陷害。龙袍是你放的?那么殿下有事,你也逃不过同罪。”
“我说错了,我没放,是趁殿下不在偷偷瞧过了。龙袍既是你叔父放的,谋逆同罪的就是你叔父,还有你。你叔父病死。就得由你替他掉脑袋!”奎雷开始昏头。他就是怕死所以才背叛旧主,怎能和那个即将失宠的六皇子同罪呢?
“皇上,草民既敢说出真相,便已有赴死之决心。叔父临终前就是怕他一时错行害了六殿下,让草民想办法将龙袍取走。今日草民前来,确实有目的。但并非换袍,而是取袍,不料被奎雷这等小人抢先,阴谋害主。皇上圣明之君,即便我主有失察之误。却绝不应该大惩其过。”
景荻之凛然,奎雷之慌乱,让人一目了然该取谁家之言。
奇妃最先看出有利于自己儿子的形势,“皇上,若真是这群蠢奴才自作主张,枫儿也是无辜受害啊。”
一波三折,皇帝都糊涂了。龙卷风不能刮回去,但好像也不能太草率,除了交待弟弟们好好查之外,气也气不得,急也急不得,只是心情无论如何好不起来。
“皇上,叔父还告诉草民一个秘密。”景荻却没说完,“但愿因此皇上可知我叔父言之凿凿,并无半点虚假。”
“说。”皇帝也干脆起来了。
“叔父说那边假山石下有一间密室。”景荻指过去,同时眼缝之中将奇妃的大惊失色尽收入,声音嘶嘶似冰刀,“叔父效命六殿下之前就在了,信中说小时候殿下常去密室里待着,似乎是玩藏宝游戏之处。殿下信任叔父,曾带他去过一次。”
兰生发现,那正是六皇子摔头的假山。
景荻又对奎雷冷笑,“奎老,你既知六殿下的暗格在何处,应该也知密室所在,不妨打开让皇上瞧瞧?”
奎雷冷汗涔涔,压根不知。
皇帝哼道,“你这奴才可真受主子重用,一问三不知。等着,若查出你半个字谎话,朕将你五马分尸!还有,你到底是怨恨,还是受人指使,总有办法让你说出真相。”
奎雷眼中睁满血丝,看到三皇子蓄满阴冷的眸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已不是自己保命的问题了,若不能加罪给六皇子,最后还牵出三皇子这个主谋,他全家都会没命。他必须想个办法,就算六皇子一时不倒,也要保他家里人性命。
“景荻,你可知密室如何开启?”东平王问。
“转动假山上那棵独松下的圆石,假山里的暗门就会打开。”景荻道。
东平王立刻示意李将军,李将军连忙过去,果然转动了石头,听到里面传来声响。
东平王就对皇帝道,“皇上,不知密室中有无危险,臣弟带人进去就好。”
皇帝看看景荻,“你说是六殿下小时游戏之处?”
景荻点头,“叔父信上这么说的,又是临终之言,草民相信他 。”
皇帝便当步往假山走去,“事到如今,朕不知该信谁,还是眼见为实得好。大弟二弟,随朕一走吧,免得朕有看不清的地方。”
李将军带人先进去开道,紧跟着皇帝,奇妃,两位王爷,三位殿下都进去了。只有两个内卫守在假山口,而兰生和泫惠没跟,景荻跪着,奎雷跪着。
“惠哥不去?”兰生想找机会和景荻说话,最好这时就剩俩。
“我虽好奇得不得了,却最怕黑漆漆密室山洞之类的地方,总觉得不祥。”惠公主笑了笑, “瞧今日这波折越闹越大了,不那么容易收拾。不过你也别过于担心,六弟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只要不是他主谋这桩糊涂事,小惩大诫而已。”
“我不担心。”兰生只是尽力不要跟老六一起沉没,这时担心更多是--
“你能为六弟力争清白,我很佩服你。其实见到你之前,我已知你嫁给六弟冲喜,以为你对他没有一点感情。”惠公主拉着兰生的手,同时朝着假山口凑近,又好奇又顾忌但听不听,“希望六弟醒了之后能珍惜你。啊,怎么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你俩进去一个瞧瞧,守着门有什么用。”惠公主对守卫道。
一个守卫跑了进去,另一守卫,惠公主和兰生三人都冲着假山,忽然听到奎雷一声咬牙切齿得吼--
“臭小子,老子活不了,也得拉你垫背。咱俩一起到地狱里见你叔去吧!”
三人惊转身,只见奎雷掐着景荻的脖子,一脸要他命的模样。景荻虽病弱,生死关头倒也使出了点力气,一边捉着奎雷的手,一边拿脚踹他。但奎雷的力量到底大得多,为了躲开景荻的踹,往后不断退,同时手上用力,掐得景荻死气的脸竟出现一片红润。
兰生反应最快,边跑边喊,“住手!”
惠公主的脚步声,守卫的脚步声,跟得那么近,但谁也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奎雷一脚踩空,带面红耳赤的景荻摔进镜月潭去了。
奎雷掐着景荻的动作变成了胳膊箍脖,大喊,“我不会。。。。。。”咕噜噜。。。。。。“游水。。。。。。救。。。。。。”咕噜噜。。。。。。他抱着要和景荻同归于尽的念头,死到临头却喊救命。
景荻的脸一直被奎雷压在水面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但奎雷也迅速沉了下去。
守卫过去拉,手在水里捞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拽出来。
惠公主催,“下水救人啊!愣着干什么!”
守卫哭丧着脸,“卑职不会游水。”
惠公主急死了,“不会游水还不赶紧叫会水的来,你知道这潭水多深吗?两个重要证人,死了你负责啊!”
守卫赶紧跑去喊人。
惠公主脚下打着转,“我也不会游水,真是--”见兰生一脚跨空,她一把拉住,‘你干什么?难道你会游水?‘
兰生神情茫然,“不会也得救人。”她以前是会游泳的,但本尊和水是冤家,不知临时让这具身体浮起来且救一个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会怎么救?”惠公主用力拉兰生,“没事的,很快就有人来了。”
兰生的力气不比能打仗的惠公主小,竟然奋力一抽就脱开,反身跳下潭去。
惠公主愣住,随后一跺脚,“这不是添乱吗?”声音陡高八度,“快来人,六皇子妃落水啦!快来人--”
第185章 寒梦
春潭还寒,不知多深,水面如镜,水下却浑浊,仿佛揭示世上所有美好都如镜潭一般。
身体往下沉,头脑无比清明,兰生想着所有游泳的基本技巧,尽量不让自己失去平衡。游泳姿势是对的,身体没有听话,她只好利用下沉搜索要救的人。但哪怕再沉着,她也知自己行为冲动,甚至不知道自己一口气能屏多久,就跳下了水。要是因此再死一次, 绝对是自找。
可她必须冒这个险。景荻不可能,也没力气游泳。等其他人来救,谁又知道那些人里谁勾结了谁,偏好谁当太子当皇帝,救上来的是哪一个。而且她还想,只要她抓着景荻,救她的人就不得不连他一块儿救。这种时候,就是六皇子妃身份带来的便利了。
水越来越冰,似无数小针扎麻了她的手脚。潭面只有十平方米大小,潭下竟似一片汪洋。下水时摸沿的潭壁没有了,四周混沌不清,感觉沉了很久,却还踩不到底。惠公主提到潭深,她倒是没想到这么深。
不上不下之间,进退两难之间,忽然,她看见了。下方两团黑影,一左一右,正往更深处沉去。她知道自己只能选一回,错了,也许就再也浮不上去了。
风。她心念一生。
大荣奇异的天能存在,她已经无可否认是其中一员,但从没当自己有别于常人,不想依赖忽有忽无的奇能,希望还是凭一技之长过日子。所以,迄今都不曾追根究底,也不曾好好开发,随心所欲施展,不计较成与不成。但此时此刻,她希望自己能依赖它一次,信任它一次,让她心想事成。
起先。什么也没发生。
兰生就想到风是气流,水里可能受限。然而,她刚要放弃,周身的水流瞬间与之前不同了。压力和寒冽顿减。令她惊奇的是,那缕常出现的紫风居然在皮肤和水之间形成一层薄如纸的膜,不至于让她换气那么神,但她手往哪儿一拨,身体就轻快往哪儿动,浮力恰到好处。
不敢耽搁,选那团比较小的黑影划开水去。她认为景荻病瘦,必定比奎雷沉得深又显小。但当她抓住那只手时,就觉不对了。那手胖厚,不可能是景荻。
兰生连忙要放手去另一边。不料那手反抓住她,连那团黑影都恶狠狠攀附上来。她当然不想救奎雷这个小人,用力挣着踹着。但对于奎雷来说,眼前这根就是最后的救命草,捉牢了就能活。松了手就是死,所以也拼尽全力纠缠。
兰生本来气已不足,紫风又只护她水里游动快,奎雷这么死缠着,一时难以摆脱,但觉胸口发闷眼里发黑。然而,她发了狠。不让紫风浮起自己和奎雷,手脚干脆并拢。
同归于尽吧!她想。
救不起景荻,总不可能救奎雷。豁出自己的命,让这场阴谋见鬼去!她怕什么死呢?活时当痛快,死时不留恋。这辈子已比上辈子好得多,她这回死了。大概会有不少人为她留泪,还留了一座楼让人凭悼,绝对没有白走一遭。
有人握住了她的左腕。
她惊回望,一道浓墨的影子,却被自己漂浮的发丝。分割成一截一截,连影子的动作也分割模糊了。腕上比水还冰的冷意,渗入皮肤之下却暖了回来。这种感觉,很熟悉,曾经历。
上一刻还让奎雷死拽着,下一刻却让墨影包裹住。她的发,他的发,丝缕缠绕。
她不禁伸手回抱那影子,却愣了愣。这人,不是景荻。景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不似这人,虽瘦却还称得上结实。
是谁?
她甩着头,想撇开她水草一般的乱发,看清楚那人。但胸口快炸了,不小心还吃进一口水,明明睁着眼却漆黑一片。然后,不知是那人推了自己一把,还是水流托着自己,无数气泡从手心里,还有脸上刷过的感觉,身体迅速浮了上去。
不要!她坚持的最后一丝意识,迫使她回头,硬生生撑开漆黑,透进一缝水光。那人的乌发如水草遮去了面容,从发中透露出珍珠般洁白的面色,唇间吐泡,说得是两个字——
兰生。
她觉得自己哭了,哪怕整个人都浸在水里,很难分辨是眼泪还是水。那人无声的呼唤,好似悲怆,好似希冀,令她不想离开他身边。心头涌现巨大的愿,刹那竟让她反转了身,眼前已经全暗,仍不顾一切往底游。
但,救援已到。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