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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怎么,我等着给公子送信。”红豆反而垂下眼帘,“送信给兰姑娘,才能弄假成真,自圆其说。”
“比起送信这等无关紧要的差事,定时给你家公子端药才是你该关心的。”写什么信?半个月后平旺找兰生上工,兰生就让平旺上工,这么简单易懂。
一向仔细的红豆真差点疏忽了,立刻去端药。
而回到家中的兰生,从晚饭气到晚锻炼,从院里火到对面,对锦绣山庄即将掀起的风波一无所知。
“没见过这样的人,前一刻让我感激涕零,下一刻就能让我心灰意冷。”她照例向她老公汇报“工作”,“居安造,我自己的工造,新鲜出炉的官方凭证,美好的一天刚刚开始,连憧憬一下光明的时间都不给,就给我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背着手,绕着桃木桌打转,绣花鞋磨着砖地,擦擦擦擦!
“说起来,是要修月华宫。月华宫是你从小住到大的地方,而皇上有意趁这回大修想将它改为东宫殿,也是希望你能快点康复,以太子身份重新住回宫里。我如果跟你娘说,交给我来修,为你积更多福,她能再信我么?”
惦记上月华工程,但说到奇妃时,打圈的绣花鞋就慢了下来。
“即便我的能力得到了一些承认,好像你娘还是很看不上眼,还有……”不少人都看不上眼,她静立屋中央,“你知道我最讨厌那人什么吗?”
“福帘”后面现在多了一层幔帐。御医说春暖出蚊虫,以防叮咬。她进来前,小坡子叮咛别随意打开帐子。
“我最讨厌他泼水泼得没错,心里哪怕再不爽,还得像这会儿,自己再泼自己一盆冷水,承认又从他那儿学到了东西。”居安造成立不易,她还是先老老实实啃骨头吧。
抬脚要走,忽然想到自己最近跟老六是不是说太多“*”了,万一他是那种什么都听得到的植物人,醒来会不会跟她清算?
手一撩,帘一层,幔一层,露一条缝,想就近说老六两句讨好话的兰生一怔。
六皇子脸上盖了一方白布。
呃?不是只有死人才会盖白布吗?
第177章 大限
“子妃娘娘!”
小坡子一声狮吼,吓得兰生缩回手,帘子乱颤,六皇子又让幔帐挡住了。
“干什么?”她拍着心口没好气。
“奴才跟娘娘说过三遍了,御医关照蚊虫有毒,而殿下体弱,万一叮了可不得了,请千万别掀帐幔。可是您怎么还是掀了?”
兰生看小坡子神色着急担忧,又想他是不是暗恋她老公,同时讪笑,“屋里不潮热,而且你们白天晚上都在找蚊子,我想不会那么巧。这不有阵子没瞧六殿下,刚才突然想不起他的样子,所以才……”笑着含糊过去。
小坡子眼里闪耀着感动,“前两日奴才回宫看干爹,听到不少关于娘娘的闲言碎语,真替您委屈。明明娘娘对殿下关怀得无微不至,每日晨昏定醒为殿下念书,陪他说话,还给他编福帘造福楼,每日辛苦奔波,居然一点好都落不着。谁说照顾就一定要守在身边,娘娘所为虽不同寻常,但殿下的身体状况也不同寻常,说不定正好对了。无论如何,奴才都支持娘娘。太后娘娘和奇妃娘娘召奴才问起您的事,奴才也这么说的。”
果然,为六皇子积福之说不足以让宫里减少对她的关注。喜欢造房子的女子也许不止她一个,但喜欢造房子的贵族绝对只有她一个。拥有大荣至高地位的女人们会觉得匪夷所思吧,虽然在她看来,能安居在宫廷中的她们才是匪夷所思的一群。怎么能在一个小小的鸟笼子里住到死呢?是鸟,就该向往天空。而人心之大,分明可容纳百川,又为何执意争眼前方寸长短?
“殿下脸上覆白布何用?”这人要是死了,小坡子不会有心情叽喳,兰生算是反应及时。
“那是浸过药的纱布,新法子。据说用上百年老参等二十多种珍贵药材配制,不但覆头。还覆手脚,护住殿下命脉要穴,还有头部血流通畅。”但小坡子的声音并不像从前试新药时那么充满希望,历经一次次徒劳无功。要保持正能量也难,“有时奴才也想,可能这些药都不好,殿下至今还撑着,全靠娘娘当初给的三粒续命丸。娘娘做到这份上,居然还有人说三道四……”
“随那些人说吧,我无愧于心就好。”说到续命丸,唉——心痛!
她本想成亲后观察一下再作打算,可再一想玉蕊给的时候有媒婆和几个宫女在场,难保不传到奇妃和皇帝耳朵里。她要是不老实。岂不是有谋害亲夫的意图?所以成亲第二日就无比诚恳上交给了奇妃,一颗没能私藏。奇妃当时十分欣喜,但后来听御医局说只能续命不能治病,就连一字谢也没给。
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六皇子作为植物人。从十二月挺到了四月,说不定就是这三颗丸子创造的奇迹。因为兰生怎么看,都觉得这位殿下的“肉身”已经到了极限。
过了四日,这天兰生收到太后邀请,要入宫赴宴。
每次受邀入宫似乎都不会发生好事,就算只是去给奇妃请安,婆婆跟前实在难讨好。哪怕奇妃口碑好。都说柔善主子,奇妃确实说话柔柔软软的,但她听奇妃说话,就好像往心里一块块叠铁饼,十分压抑。也许是她心眼小,也许是她自加压力。一进宫里她便感觉憋气,应答那些大小娘娘们时片刻就犯头疼,待了超过一个时辰,一整天累得有褪层皮之感,第二日肯定起晚。
然而再不喜欢。她也是六皇子妃,皇族的一员,要把入宫当作家常便饭来对待。
换了华服美裙,兰生跟有花在发式加不加假发的问题上正争说得厉害,泊老三来了。她借此催有花发式从简,有花只好妥协。
到了院中,看到泊老三身旁居然是平旺,兰生就奇了,“你俩怎么一起来?”
泊老三说平旺有事求见她,但怕直接到南月府又进不来,就去鸦场找他帮忙。正好,铁哥和他把京大少那桩活儿的预算也定出来了。
铁哥觉得装修可做,兰生就将此事全权交给他,他和京大少已见了面,先要报价。
“不是让铁哥做主了?”兰生说着,发现平旺很不对劲,垂头丧气的。
“铁哥说你是造主,咱居安造头一笔买卖还是要你过过目。”
居安造成立的消息传到鸦场,反应有三类。一类特别高兴的,如铁哥三人。一类闷头不作声,如褐老四。还有一类看眼色,就是擎天寨其他兄弟。泊老三将自己归为第一类,特别高兴。
兰生收过账本,“平掌事一声不吭,打算让泊三为你代言?”
平旺抬起头,表情哭丧,“兰大姑娘,我们少东家可能不久于人世了。”
呃?兰生笑得没心肝的样子,“平旺,从我认识你家少东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么感觉了。但经过这么久,他还是精明如初,聪明如初,能干如初,我想有一句俗语特别适合他。”
平旺呆问,“哪句话?”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景荻生命顽强,看他瘦皮皱老命不久矣,内里却是一身铁骨架子,专用来欺瞒纯良的人。
平旺可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兰姑娘,我家少东帮过你的大忙,就算坑过你那么 一回,后来也补满了。再说经商的不精明,做什么买卖?人可一点不坏。”
一旁听着的泊三开口说公道话,“大姑娘,虽然我跟景少东不熟,本性到底是好是坏也轮不到我说,但他做买卖还是讲道理的。你也知道,上回他叫我去领七百两银子,让我照着他开的工钱单子派给大伙。我告诉他之前大姑娘说好只包吃住,他说既然换了雇主,旧的就不作数。”
兰生吃了一惊。她不知道,他居然支付了工队的酬劳。知道这件事以后,再回过头去看,那二百两就是单独给她的,作为一个受雇的建筑师,其实非常合理。而那份他花了近两千两的营业执照,原来是慷慨赠予她的礼物。只字不提就帮她做了那么多。一张口却对她老气横秋像个教书先生,惹她讨厌。这人真是——无法理解!
泊三看她的神情,“欸,大姑娘不知此事?”
兰生不答。但对平旺道,“你说说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少东家给我五十两,还放我半个月假回去照顾我娘,我以为他要辞了我,谁知他说半个月后不用回锦绣,但调我到兰姑娘的居安造做事。”平旺见兰生蹙眉,叹气接着道,“这几日在家中待着,我就越想越不对。真要是照少东家说的那样。兰姑娘那天看见我怎能不提。于是,我昨夜悄悄回一趟庄里,竟发现一个伙计都不剩了。按理,神仙楼卖出了好价钱,又有宫里来进货。生意再如何萧条,这些银子也够撑一段时日,但少东家好像急着要关掉锦绣。”
泊老三点头道有理,“恐怕知道自己时日不多。”
“平旺,你想漏了一处。”兰生虽然也觉得景荻把所有人辞了的行为十分古怪,但活不久一说还不能成立,“景氏虽人丁单薄。还有景老板。”
平旺好像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重重打自己脑袋,“啊,兰姑娘不提,我都不记得大东家了。对啊,大东家只是回乡养病。即便少东家不行了……呸呸呸!”呸自己乌鸦嘴, “那究竟为何要遣散庄中所有人?”
“我虽不知道为什么,但知道景少东待你不错,连下家都帮你安排妥了。”如果不是时日不多,难道是叔侄斗。景荻干脆来个人事大清洗,换一批忠于他的人?兰生心中衡量,决定不随便说出无根据的假设,但安抚,“你先家去,别自己胡思乱想,十天后找我或找铁哥泊三都行。居安造新开,有你这么能干的人帮忙就太好了。景少东那儿,我帮你问。”
“有兰姑娘这话,我就放心了。”平旺拱手作揖。
平旺和泊三走后,兰生赶往皇宫赴宴,但一路却不断回想五日前的情形。让她二百两和二千两选一个,狡猾不可测的景荻;给她一个施展长才的居安造,感觉设了圈套的景荻;不留情面数落她的缺点,又好像希望她能更好的景荻。完全不像在说遗言,很平常一样啊。大荣崇尚道家,景荻又体弱病深,不会听信某个骗子,家财散尽要从道修仙去?让别人不要胡思乱想,结果她胡思乱想得更厉害。
忽然马车震了一下,簿马在车外道,“娘娘,前面有三四十辆工料大马车堵在东武门,我们走文昌门吧。”
兰生听到工料马车,立刻抬手张开半边窗帘。只见宫门大开,旁边停着一架再熟悉不过的竹椅轿,椅上无人,因那人正柱杖而立,与宫卫们说着什么。
景荻还在。
这让兰生隐隐不安的心情平落了,想他既然履约行商,不做完这笔大生意是不会修仙去的,可以有机会问他。
“娘娘。”簿马等兰生点头。
六皇子妃入宫,自然不同兰生平时出门,二十位佩刀宫甲卫,二十匹俊亮快马,站在任何地方,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也引起了景荻的注意。
第178章 欺寡
景荻虽然注意到兰生的马车,大概不知里面坐的是她,只看一眼就继续和守门的宫卫说话了。
“娘娘。”簿马第三次请示。
“绕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