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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瑾嘴角不知不觉的挑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好议论长辈的事情…爹爹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会做出这样的决断,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吧…”
裴云姗自然不好去打探这些秘辛,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关于那位马家七小姐,我也时常听人提起。据说是个温柔敦厚的大家闺秀,长得也很耐看…前几年跟着母亲四处走动的时候还见过,可惜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她便没出现过了…”
那惋惜的口气,让裴瑾暗暗上了心。“如此说来,能够娶进这么一位贤良淑德的…那也是咱们相府有福!”
裴云姗眼睛一亮,叹道:“可不是么…”
裴云姗坐了大半个时辰,见裴瑾脸色倦怠,这才起身告辞。送走了这个异常活泼的小姑姑,裴瑾便迫不及待往软枕上一歪,困顿的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
“小姐…小姐醒醒…”裴瑾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再唤她的名字。
眼帘翕动了几下,裴瑾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人。“何事?”
“何姨娘过来了…”侍书表情有些诡异的答道。
果然,裴瑾在听到那个称呼之后,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显然也是感到有些惊讶。“将人请到偏厅去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裴瑾迅速的从软榻上爬起来,走到梳妆铜镜前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振作精神步出主屋。只是心里却仍旧有些疑问:这位甚少碰面的何姨娘,怎么想起到她这里来坐坐了?
“姨娘请用茶。”侍画动作娴熟的将茶盏搁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然后安静的退到一边。
何姨娘个子相对娇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肤色白皙,尖尖的瓜子脸,娥眉淡扫,瑶鼻小瞧,虽说亦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可看起来仍旧像二十几岁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感叹,岁月对她的厚待。
裴瑾从偏门进来的时候,首先便瞧见了那张小巧精致的容颜。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裴瑾走进去对着她欠了欠身,行了个半礼。“姨娘怎么想起过来坐坐了?”
何姨娘见到裴瑾,愣了许久才想起来要起身见礼。“婢妾见过大小姐…”
“姨娘快些请坐,切莫折煞我了…”裴瑾表现的落落大方,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闺秀的气度风范。
何姨娘忍不住又偷偷的瞄了她一眼,才在椅子里落座。不过,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摆长辈的架子,只坐了凳子的前半部分,神态看起来也有些拘谨。
“姨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身边的这两个丫头最是值得信赖的,保证不会在外头乱嚼舌根的。”裴瑾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便事先声明道。
何姨娘脸上的笑容僵硬,但听裴瑾这么说了,便也慢慢的放松下来,斟酌了一番开口说道:“婢妾身份低微,本不该来打扰大小姐清静的。只是…马姨娘院子里这几日一直不怎么平静…”
裴瑾睃了她一眼,心里便有底了。
想必,在继母进门之前,这位何姨娘是想事先找好一个靠山,免得被新来的夫人磋磨吧?可是不去找别人,为何偏偏找到自己呢?
何姨娘见裴瑾不吭声,不由得咬了咬牙,努力打破沉默,道:“听说马姨娘是因为私自出府,所以才被老夫人罚了禁足的…婢妾与她的院子相邻,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她轻轻地瞥了裴瑾一眼,见她没有阻止她说下去的意思,便壮了壮胆,继续说道:“马姨娘之所以偷偷出府,却是去了马侍郎府。据说,马姨娘与那位即将嫁进府的马家七小姐是表姐妹…”
试探的话语点到为止,裴瑾也配合的做出惊讶的表情,低呼道:“当真?”
“婢妾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大小姐…若真是如此,那马姨娘岂不是又要东山再起?到时候,兴许又要威胁到大小姐的地位…”何姨娘狠下心来,说了句重话。
果然,裴瑾脸色沉了下来,放佛陷入了沉思。
何姨娘见达到了目的,便不再随意开口。
裴瑾沉默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事我知道了,姨娘暂且先回去吧…”
何姨娘站起身来,朝着她福了福,便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开了。直等到她们主仆二人的声音消失在角门,侍书才呛声道:“何姨娘这究竟是何意?想要拉拢小姐,大树底下好乘凉?”
“感情是新夫人要进门了,所以有些心急了吧…”侍画也跟着附和。
裴瑾脸上的沉闷早已褪去,依旧是那慵懒的态度,心情似乎不错。“想必这一趟,更坚定了何姨娘的念头。日后不必咱们死死地盯着马姨娘那边,自然有人会将消息送上门来,呵呵…”
“小姐刚才演的真真儿的,奴婢佩服的五体投地!”侍书嬉笑着说道。
裴瑾甩给她一个白眼,起身回了主屋。
心情好的时候,她就喜欢捣腾她的那些小发明。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却也有助于身心健康。
梅园
“恭喜姨娘,贺喜姨娘,那事儿…成了!”孙嬷嬷腆着笑脸走到马氏的身边,眼角的皱纹都挤成朵花儿了。
马姨娘被禁足正闷闷不乐着,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精神振奋。“此话当真?”
“奴婢刚从厨房回来,一路上都在听人议论,说是老爷要娶马侍郎府的七小姐过门了…小姐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得偿所愿了…”孙嬷嬷一路跟着马氏到京城,没料到马氏竟然一夜之间从夫人贬为妾室,震惊之余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家主子能够复宠,她也好跟着享福。
故而,马氏被禁足的日子,便是她在外头替她打探消息。
“太好了!”马姨娘忽然放声大笑,得意之极。
她的策略总算是奏效了!
孙嬷嬷四处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才跟着附和起来。“等到新夫人进了门,便是姨娘翻身之日了…”
马姨娘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也不嫌弃丫鬟服侍不周了。“哼…不将裴瑾那个丫头弄死,我就不叫马艳娘!”
“姨娘您小声些…”孙嬷嬷心有余悸的急着掩饰。
原先那些被收买的丫鬟被罚之后,就不敢再帮着马氏隐瞒了。如今在院子里头说话,也要格外的小心。
马姨娘抿了抿嘴,显然不大乐意。可想到如今的处境,她又不得不谨慎小心起来,勉勉强强的收敛一些性子。“大少爷近来可还好?二小姐每日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吗?”
孙嬷嬷一一作答,不敢瞒着她。“大少爷被老太爷训斥了一顿,倒是乖巧多了,也不再沉迷酒色当中,安分的在书房读书呢。至于二小姐…兴许还是太小了,尚不知道人情世故。被老夫人说了几句,就赌气不肯去请安了…倒是便宜了大小姐…”
听着前半段,马姨娘还眉眼带笑,觉得儿子总算是出息了。可是听到二小姐的部分,就又忍不住沉下脸来,暗暗咒骂起来。“她是想要气死我才甘心吗?千叮咛万嘱咐,她就是听不进去!唉…”
“姨娘息怒…小姐毕竟还小,等再过两年就知事了…”孙嬷嬷不好说这都是您宠出来的,只能寻了别的理由来搪塞。
马姨娘气得站起身来,刚要往外冲,回头一想,又转了回来。“嬷嬷…你过去替我看着点儿那个丫头,千万别让她闹出什么事儿来…”
孙嬷嬷点了点头,不敢不从。
“骏儿那边,吃穿用度也不能少了…我手头还有些首饰,你拿出去典当了换些银钱给大少爷。别一次全都给他,分几次给…另外,去替二小姐多打几套时下流行的首饰。她可是相府的千金小姐,不能太寒酸了…”马姨娘心里少了一桩事,变又将注意力移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身上。
孙嬷嬷记住了马氏的吩咐,便去翻箱倒柜找东西去了。
从那一日起,何姨娘便时不时的往裴瑾的院子跑。不是送来一些好看的花样儿,便是一些自己琢磨的吃食。
裴瑾倒也没有将她拒之门外,不过大多时候都在院子里见面儿,光明正大的,显得坦坦荡荡,毫无隐私。
这一日,何姨娘又断了几盘糕点过来,顺便带来了一个消息。
“马姨娘变卖首饰?”裴瑾峨眉微微蹙起,很是不快。
“可不是呢…据说是想替大少爷购买典籍,给二小姐打新首饰…”何姨娘一边抿着茶水,一边貌似无意的说道。
裴瑾心中如火奔腾:好你个马氏,欠着姑奶奶我的七万两银子不还,居然还有余钱给自己的儿子女儿打点!
侍书侍画呆在裴瑾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上回去讨要嫁妆的时候都已经跟马氏撕破脸了,没想到那个女人不但不吸取教训,夹着尾巴做人,还撺掇着别人一起来对付小姐,真是厚颜无耻!
这样的人,还不如一刀解决了算了。
“她倒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裴瑾将茶盏往石桌上一搁,不急不缓的说道。
何姨娘也放下茶盏,陪笑道:“哪个做母亲的不疼自己的孩子?婢妾是没那个福分,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听她这么说,裴瑾不禁感到好奇。
何姨娘这般年轻,爹爹也时常歇在她房里,怎么会一直没有身孕呢?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何姨娘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叹道:“婢妾以前也是怀过一个孩子的…只是刚显怀的时候就小产了…从那之后,伤了身子,便无法在孕育孩子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但裴瑾却听得出里头隐含的意思。
“都过去了…婢妾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盼着能够安稳的过日子,其他的倒是无所求了…”何姨娘双手交叠的放在膝上,脸上平静如水。
又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裴瑾不禁感慨:古代的婚姻制度害死人啊!这样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子,却只能委屈的跟着一个老头子,还要跟其他的女人一起分享这么一个男人,当真是暴殄天物!
这一次的谈话,裴瑾对何姨娘又有了新的认知。送走她之后,她便吩咐侍书去暗中调查,想知道何姨娘是否真的与马姨娘有过节。
日复一日,时间飞逝,转眼间就到了寒冬腊月。
屋子里生了火盆,却仍旧无法阻挡森森的寒气。
侍书侍画搓着手进屋,将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才觉得暖和了不少。
“小姐,明儿个就是新夫人进门的日子了,您怎么还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侍书见裴瑾抱着暖炉窝在榻上慢条斯理的翻着书页,就忍不住念叨两句。
小姐的性子也太沉稳了一些,明明才十五芳华,却像个老太太似的处变不惊,看久了还真是有些别扭。
“那我该是个什么样儿?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烦恼伤怀,岂不是很吃亏?”裴瑾视线仍旧停留在书上,慢吞吞的回道。
侍书吐了吐舌,不说话了。
反正主子说的都有理,她不过是显得太无聊,所以才找话题打破沉默罢了。“啊…想起来了…听说宫里的那位前两日突然回光返照,怕是要不好了…”
裴瑾的注意力总算被引向了别处,问道:“这么说来,京城又要乱了…”
“可不是呢…近来太子与硕王之间的争斗更火热化了…好些大臣都被牵连了呢…”侍书这些消息,自然是从那位那里听来的。
对于夺嫡之争,裴瑾一向不怎么关注。可如今到了京城,成为了相府的千金小姐,她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