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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数日,就已经成为了定局。
裴相力排众议,将自己兄长的庶子过继到他名下,裴瑾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为了相府的嫡出大小姐。不得不说,裴瑾还真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恍惚感。虽然这一切早在她的算计当中,可真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族里的那些人听到风声,可没少来闹。
说什么裴燕山父母健全,不是最合适的人选,结果被裴老太爷一句话就给顶了回去。那一日,裴老太爷所说的话,裴瑾依旧记忆犹新。
“还有比老子的儿子更合适的人选吗?仲良乃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的儿子过继给他怎么就不行了?你们的关系,能比的过我们亲兄弟亲吗?我家老三过继过去,是我同意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过问?!”
裴瑾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祖父别的本事没有,吵架绝对是一流的好手。瞧瞧那些族亲气得咬牙切齿的嘴脸,就知道他的功夫有多厉害了。
有了裴老太爷的保驾护航,便再也没人上门来闹了。即便是一族的族长,也只能默默的将这口气给咽下去,雄赳赳气昂昂的上门,垂头丧气灰溜溜的离开。想到祖父那一日的风采,裴瑾对他总算是有了一丝好感。
“小姐…不好了…”一个丫鬟气喘吁吁的从外头一路小跑进来,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侍画瞪了那丫头一眼,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姐好着呢。”
丫鬟吓得抿了抿嘴,在裴瑾的眼神询问下,才磕磕巴巴的答道:“小姐…是老夫人不好了…这会子各房的主子都过去了,您也赶紧过去吧…”
“怎么回事?你说的清楚一些。”裴瑾从书桌后走出来,追问道。
丫鬟便将听来的始末复述了一遍,道:“听说早上还好好儿的,后来喝下一碗汤药便开始不好了…浑身烫的厉害,上吐下泻的…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便晕迷了过去,人事不省…”
裴瑾秀眉微蹙,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行了。侍画你留在院子里,带着丫头们收拾东西。侍书,你跟我去福善堂一趟。”
侍书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便跟着裴瑾出了院子。
福善堂
“大夫…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二夫人作为掌家媳妇,已经早早的到了这边。见大夫从内室出来,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询问。
那大夫摇了摇头,面色凝重。“不太乐观啊…原本就中了风,又染上了暑热,这样一番折腾,老夫人这般年纪的人怎么受得了?”
二夫人满脸的愁容,看起来十分的焦急。“您可是蒲州城的名医圣手,也没办法吗?”
“承蒙二夫人看重,在下虽然有些医术,却也无法令患者起死回生。二夫人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那大夫叹了叹气,背着药箱子就走了,连药方都没有开一张。
“怎么会染上暑热呢?”二夫人喃喃低语,心情颇为复杂。虽说老夫人这一病,对她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持掌家大权,可心中却还是有些忌惮。老夫人是在她的照料之下病情加重的,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得落得个不贤不孝的罪名。
“是不是你们偷懒,没服侍好老夫人?竟然让老夫人中了暑热!”想到这里,二夫人心里的一口气无法顺畅,只好冲着屋子里的下人呵斥。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都战战兢兢的,不停地求饶着。
“二夫人明鉴…奴婢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怠慢了老夫人啊…”
“二夫人饶命…真的不关奴婢们的事啊…”
二夫人哪里容许她们狡辩,厉声质问道:“不是你们还有谁?老夫人一直呆在屋子里,不曾到日头下去。肯定是你们玩忽职守,没能及时补充冰桶里的冰块,才让老夫人染上了暑热,对不对?!”
二夫人的疾言厉色,让跪着的一种丫鬟婆子全都吓得浑身发抖。
尤其是原先在老夫人身边耀武扬威的杨嬷嬷,更是胆战心惊,彷徨不安。“二夫人明鉴…这屋子里的冰块就没断过。若是不信,您大可瞧瞧那冰桶去,都还是满满的啊…”
“你这婆子还学会顶嘴了?”不等彭氏开口,她身旁的李嬷嬷就走上前去,给了杨嬷嬷一个嘴巴子。
杨嬷嬷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却只能死咬着牙齿忍了下来。“二夫人饶命…老奴并非有意顶撞,您大人有大量,饶恕奴婢这一回吧!”
二夫人的眼光冷冷的从她身上扫过,心底的怒意仍旧无法平息。这个老虔婆原先就没将她这个二夫人放在眼里,一心只想着讨好着掌管着中馈的大夫人尤氏。还仗着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对她阳奉阴违的,看着就叫人讨厌。
如今,她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岂会这么轻易就饶了她?
“以下犯上,藐视主子,李嬷嬷该怎么罚?”彭氏走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开口问道。
李嬷嬷恭敬地朝着彭氏欠了欠身,朗声答道:“回夫人的话,藐视主子以下犯上的罪过可不轻。少说,也得罚个四十大板。情节严重的,就算是发卖出去也不为过。”
“杨嬷嬷,你可服气?”彭氏面色严肃问道。
杨嬷嬷的脸色早已泛白,微胖的身子也禁不住打起了摆子。她在裴府这么多年,别说是挨打了,就连惹老夫人生气了,也不过是罚几个月月钱了事,哪里见过这般的阵仗。顿时心惊胆战,吓得慌忙给彭氏磕头。“二夫人饶命啊…老身这般年纪,哪里经受得住四十板子啊。还望二夫人看在老夫人的面儿上,饶了老奴这一回…”
“你的意思是,要本夫人放过你一马,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将本夫人的威信置于何地,又将老夫人的颜面置于何地?老夫人那般端方之人,岂能容忍一个低贱的下人欺负到主子的头上去。我看你不但不诚心悔过,还想抬出老夫人来逃避责罚,简直罪加一等!来人啊,拉下去,再加二十大板!”
彭氏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上来将杨嬷嬷架住往外拖去。
“二夫人饶命啊…老奴知错了…老奴年事已高,可经不住这六十大板啊,二夫人…”杨嬷嬷不停地挥舞着手臂,一边挣扎一边大声的哭喊着。
彭氏将头侧向一边,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早就想收拾这个老货了,不趁此机会给她一点教训,叫她日后如何在府里树立威信?
李嬷嬷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却不敢太过明显。“夫人消消气儿,何必跟这些奴婢一般见识…”
解决掉了一个麻烦,彭氏刚轻松了片刻,心里的烦恼又漫上心头。想想屋子里老夫人只剩下一口气,她难免有些心慌。“可通知这位爷了?”
“一早就派人去请了。”李嬷嬷应道。
过了一会儿,裴府的三位爷便匆匆的赶了回来。最先到福善堂的,却是三老爷裴燕山。虽说他已经让老太爷做主,过继给了别人。但到底养在老夫人名下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也是有些感情的。
“二嫂…母亲…她如何了,可有大碍?”裴燕山沉默良久,才开口询问道。
彭氏对这个庶出的小叔子本就没什么好感,又想到他已经算不得自己人了,脸上的神色愈发的陌生了起来。“大夫说不太客观…怕是撑不了多久…”
裴燕山蹙了蹙眉,没再吭声。
这时,裴瑾刚好与三夫人马氏一同踏进福善堂。就连那许久不曾露面的裴襄,也乖巧的跟了过来。
“老爷…”马氏见到三老爷,便朝着他走了过去。
“爹爹…”裴瑾淡淡的叫了声,裴襄也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便各自找了个角落站着,长辈们不开口,她们就更没有开口的理由了。
裴燕山眼神复杂的朝着裴瑾颔首,嗯了一声算是作答了。
刚站定不久,大老爷裴应山和二老爷裴景山也先后抵达。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严重起来了?”最先踏进内室的是大老爷裴应山,他身上的官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匆匆的赶回来了。
彭氏身边的李嬷嬷将大夫的话复述了一遍,眼眶也微微泛着红。
大老爷看了一眼床榻上面色死灰一片的老娘,心里也极不是滋味。老夫人的控制欲虽然强,对他这个儿子却是极为疼爱的。不管什么好的,总是先留给他这个嫡长子。即便是尤氏那般不堪重任,老太太还是毅然的将掌家的大权交给了她。他知道,这一切都源于老太太对他的照拂。
想着前不久,老太太还精神百倍的,如今却像个木头人一样躺在榻上动弹不得,他的眼眶就不由得泛红。
浓浓的伤感围绕着他,但理智的大脑却提醒着他老太太这一去,带来的将是什么样的后果。根据大周朝的礼制,父母亡,做子女的必须在家守孝三年。即便是他这个一地的知府,官至四品也不能例外。
好不容易爬到如今这个位子,一夕之间却又要失去,他如何能甘心?
“大哥…”二老爷裴景山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兄长的肩膀,以示安慰。“母亲最疼爱的便是你我兄弟二人…趁她还能听见我们说话,去陪陪她老人家吧…”
大老爷哽咽着点了点头,兄弟二人便在老夫人的床榻前跪了下来,拉着母亲的手喃喃低语起来。
二夫人红了眼眸,也站在一旁轻轻地擦拭着眼角。
好一副母子情深的感人场面。
裴瑾冷眼在一旁看着,放佛局外人似的。不经意的回头,发现三房的人虽然面色肃穆,但却没有一个人落下泪来。可见,老夫人平日里对三房是如何的苛待。就连到了弥留之际,她也换不来别人一滴眼泪。
老夫人偏着头,似乎能感受到屋子里压抑的情绪。虽然口不能言,但她还是奋力的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努力比划着什么。
“母亲…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大老爷注意到她的手在动,脸上带了一丝欣喜。
老夫人牙巴骨不停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来,只用那一双毫无精神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床前的两个儿子。
她不舍也不甘。
不舍得两个爱如至宝的儿子,更是不甘心就这样毫无尊严的死去。她还未看到孙儿娶媳妇,还未给儿子续弦,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完呢。
“娘…您想说什么?儿子听着呢…”二老爷也忍不住拿起衣袖抹了抹眼角,神情哀痛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咿咿呀呀了半天,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能瞪着眼干着急。她越是着急,身子就越是颤抖的厉害。本就虚弱之极的身子,很难再承受得住情绪上的剧烈波动。只是到了最后,老夫人呼吸愈发的困难,在大老爷的手心里划了些什么便直挺挺的松了手,睁着眼睛去了。
慢慢的,屋子里响起嘤嘤的哭泣声,继而那哭声越来越来,由起初的隐忍变成了撕心裂肺。
裴瑾摸了摸鼻子,可眼睛里却始终干涸,没有任何想哭的冲动。
不一会儿,二夫人便已张罗开来,全府上下亦是一片白色。
大老爷从地上起来换上孝衣之后,却朝着裴瑾这边望了过来。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却让裴瑾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迅速的将心思收敛,裴瑾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大老爷却起身走了出去,说是要去写道奏章给朝廷,容许他辞官回家丁忧。好似刚才那一眼,不过是不经意从她身上滑过一般。
裴瑾不由自主的蹙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