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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程娇娘木木的声音说道,略一停顿,“多谢。”
程四郎还想说什么,曹管事过来了。
“四公子,天不早了,我们急着赶路。”他说道。
程四郎点点头站开了几步。
婢女冲他笑了笑,重新上了马车,掀起帘子进去了。
车队前行。
“四公子,多谢相送。”车窗帘子掀起来,婢女在内冲他一笑。
“路上小心。”程四郎说道,看过去,忽的一愣。
那婢女对面,坐着一个女子,原本是侧面向前,只见乌发顺垂,额头饱满鼻梁高挺,随着婢女的说话,她慢慢的转头。
车帘子就在此时放下,马车前行而去。
程四郎张大嘴面色惊愕站在原地。
他,看到了,什么?!
“等一下。。”程四郎回过神喊道,拔脚追上去。
“四公子,千里送行终有一别,客气了客气了。”曹管事在马上拱手喊道。
马车疾驰,马蹄飞扬,很快远去了。
程四郎跑了两步就无奈停下了,神情复杂的看着远去的马车。
是啊,是啊,是她,是她。
自然是她,荷花池为姊妹们所在,纵然是傻子,也是姊妹,是她。
竟然是她……
“我说四郎,你跟你这个妹妹感情这么好啊。”长明公子跟上来,笑道,一面也看向远去的人马,眉头微微皱起,“你妹妹的这个外家是什么人?”
对于程家这个傻儿,江州城里的人自然都知道,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私下议论便是,好友们还是不会当面提及这个傻字的。
程四郎愣神中,长明公子又问了一遍他才听到。
“周大老爷官拜归德郎将。”他说道。
“就这个?”长明公子惊讶问道。
“是啊,祖上也是武官,还是外官,陕西的。”程四郎说道,看到他神情讶异,“怎么了?”
这个,可不足以让枢密院的文相公家亲投拜帖。
长明公子再次看向远去的方向,人马这一眨眼只剩下一个黑点。
走的这么急……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送行的人,长明公子问了是周家的在这边打理铺子的人。
“那几人也是你们家的吗?”他问道。
“不是。”周家的人答道。
程四郎也愣了下。
“那是何人?”他问道,不是说周家来接,怎么会有不是周家的人?
熟人同行?
“不知道,一同过来的,说是姓陈,京城的。”周家的人答道,答完这个踢踢打打的走了。
京城的,陈?
“不会是陈绍陈相公家吧?”长明公子脱口而出问道。
程四郎一愣,他自然知道陈绍是谁,顿时哈哈笑了。
“你想什么呢!”他笑道,伸手拍长明公子的肩头,“陈绍陈相公家亲自来接我妹妹?你还不如想玉皇大帝家来接我妹妹更让人信!”
那倒是,长明公子也笑了,笑着笑着还是忍不住看大路远去的方向。
那,应该是什么人?
程四郎也忍不住跟着看去。
原来女大十八变,不分常人还是非常人。
变的这么漂亮了。
真好,但又真是可惜。
二人各怀心事,久立怔怔,反倒是春兰最先擦了泪不再追望回身,被这两个公子的伤别离出神吓了一跳。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只是送者销魂非别离,别者亦无黯然。
“娘子。”
车外有人喊道。
婢女打起车帘,看到骑马从前过来的侍从。
“还请娘子再颠簸一刻,再前行几十里,可往梅县驿站歇息。”他说道。
婢女微微皱眉。
“梅县城不停了吗?”她问道。
侍从摇头。
婢女扭头看程娇娘。
“好。”程娇娘说道。
侍从松了口气,来时曹管事说了只要这娘子同意就好了,他调转马头奔回去了。
打起了帘子,程娇娘就向外看去,一路走了好远还没放下。
“娘子,风凉,放下帘子吧。”
婢女说道。
“真是,山河,壮丽。”程娇娘说道。
婢女跟着看过去,官道上落日的余晖铺下,看上去似乎绵延无穷,可谓空旷。
“等到了湖广沿路,更为秀美。”婢女说道,再次提醒,“娘子,放下帘子吧。”
程娇娘依言坐正身子,车帘垂下,婢女夹好免得被风吹起。
“我走过这段路。”程娇娘说道。
这个娘子从并州带着丫头孤身回到江州的事,婢女知道个大概。
所以如今是重踏旧途所以感慨?
又或者是物是人非的感伤?
“那时候,不曾见,如此壮丽。”程娇娘嘴角弯弯,看着婢女一笑。
那时候一心赶路,全心筹划,风景就在身边眼中却不见。
“等回来的时候,娘子看到的风景定然更好呢。”婢女含笑说道。
“是。”程娇娘说道,没有丝毫的迟疑和隐晦,“我必将,看到的都是好风景。”
第十章 寻路
薄暮蒙蒙,孙观主放下手里的经书起身。
“师父,你今晚还要去太平宫吗?”小童问道。
“我就住那里吧。”孙观主说道“你们看好灯火,如今天干物燥。”
小童应声是,一面亲自提灯笼。
山路弯弯,一点昏灯向上。
太平宫还是那个太平宫,吱呀的开门的还是那个道童。
按照习惯,她亲自去程娇娘的住处转了转。
“今天擦拭过了吗?”她问道。
“擦过了,这屋子里的huā还是新换的。”道童说道。
孙观主点点头。
“记得日日如此,这样屋子里才有人气,免得娘子回来了,住着不好。”她说道。
道童应声是,心里又觉得有些没必要,娘子才走呢,哪能这么快回来,更何况是被外祖家接走了。
“师父,娘子还会回来吗?”她忍不住问道。
程家对她这样不好,被外祖家收留不是正合适,还回来做什么。
孙观主没说话。
几十年的时光里没有这个娘子的存在也没觉得如何,为什么这个娘子在这里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再消失就心里空落落的。
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一个被程家弃养在道观的女儿,竟然被她当成主心骨,说出去自己都好笑。
孙观主笑了,摇摇头。
“她回不回来,这里都是她的家。”她说道。
道童哦了声,那倒也是,这太平宫到底是程家的产业。
师徒二人转身关门出来,外边的山门被敲响了。
“师父,宝元山道观的人送信来了。”
宝元山道观?
孙观主愣了下,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屋子里孙观主就近灯看完了信,神情复杂。
“我不是说这两个孩子心眼多,让你们多留点心看着点吗?”她说道,叹气。
“是,一开始是留心,可这两个孩子挺老实的,功课也认真,做事也吃苦,也并没有说自己身世如何可怜,踏踏实实的,就…”来人也是个中年道姑,也叹气说道“谁想到竟然突然跑了,还偷了观里的香火钱,那可是我们过冬的积蓄啊。”
“活该。”孙观主没好气的说道“别指望我给你们我们过冬的钱。”
中年道姑嘿嘿笑了,带着几分讪讪。
“师叔,我师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来和你们说一声。”她说道。
孙观主哼了声。
“我还不知道你那师父的鬼心思。”她说道,说到这里又叹口气“两个孩子大半夜的能跑多远?你们都找了吗?”
“找了,方圆百里都找了,一点影子都没,真是奇怪了,要不然就是被狼叼去了。”中年道姑说道。
孙观主看着手里的信没说话,琢磨着要不要给程娇娘递封信,又想到走时也没留地址,也没法送信。
“时候不早了,你先去山下歇息吧,跑了就跑了吧,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咱们赶她们走的,而是她们自己要走的,生死由命吧。”她说道。
中年道姑应了声是。
“师叔。”她想到什么又站住脚,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听说你们这里的点心大为有名,不如我走的时候拿点,好在我们那边也宣扬下?”
孙观主呸了声,一副就知道你们什么心思的神情。
“没有没有,不用不用,我们是道观,又不是点心铺子,宣扬什么。”她说道。
夜色深深,山风阵阵。
漆黑的夜色里,两个小小的身影艰难跋涉。
“姐姐,我走不动了。”
“走不动也要走。”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去能让那些不要我们的人后悔的地方。”
夜色里终于看到两盏灯笼,车队人马都松口气。
“娘子,娘子,到驿站了。”婢女高兴的说道,看着车厢里裹在锦被中的女子。
“已经这么晚,不如干脆赶路好了。”曹管事和陈四爷说道。
陈四爷自然愿意,来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日夜不停的,回程带上这个女子走的慢了很多。
“你去和那娘子说。”他说道。
“我?”曹管事忙摆手“还是四老爷您去吧。”
这一路行来,曹管事几乎从不出现在程娇娘面前,陈四老爷自然看到了,再联想到在道观的事,他自然看得出,这程娇娘不喜曹管事,或者是,不喜周家?
“我们这个娘子从小就古怪,也就听我们老夫人的话,是她老人家从小照顾大的。”曹管事似是随意感叹说道。
陈四老爷哦了声,这个孩子是周老夫人照顾大的啊,那跟周家应该很亲近,病人都古怪,这个娇娘子就是天性古怪吧。
他转身去马车前说了。
“那怎么成?太累了?怎么受得了?”婢女立刻反对道。
她这样一个身体康健的坐了这么久马车颠簸的都受不住,更何况程娇娘这样身子不好的。
陈四老爷看程娇娘,他知道这主仆二人谁才是说话的人。
“娘子,我父亲的病情实在是…”他带着歉意说道。
“越快越慢。”程娇娘说道。
“欲速则不达。”婢女点点头,看那陈四老爷说道“我家娘子身子累坏了,到那里,可顾不上你父亲的病了。”
这倒也是,陈四老爷点点头。
“是我疏忽了,娘子见谅。”他说道。
决定停脚歇息,一众人热闹的向驿站而去,没想到这大半夜的,驿站里比他们这边还要热闹。
这是一处年久失修的破旧驿站,此时院子里停满了车马,多是运货的车马,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
“出去,出去,没地方了,人都要死了更不能住进来。”两个胖乎乎的驿丞正驱赶四五个男人。
四五个男人抬着一个门板,其上有一人盖着被子,被这驿丞驱赶,男人们都骂骂咧咧。
“干什么?你们这些打不过西贼的逃兵,要在我们这里耍威风吗?”驿丞骂道。
“你这贼厮!”
这话如同一刀刺在这些男人心上,顿时涨红脸,举起拳头。
“休要闹了,他也没说错。”一个男人喊道,制止其他人,看了眼那驿丞“我们就在外歇一晚罢了。”
“大哥,可是三弟他,他的病…”其他男人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男人没有说话,看了眼这边。
这边陈四老爷的车马驶进,高头大马,锦衣玉带,一眼便知不凡。
察言观色的驿丞立刻堆笑接过去。
“官人,住店么?”他们热情的招呼道。
曹管事拿出驿劵,看到其上鲜红的京都兵备司官印,驿丞几乎将头点到地下。
他们这种小地方,哪里见过这等京城来的高官,欢喜的浑身瘙痒。
“上房不够了。”
“不够了将那些商贩们都赶出来。”
驿站里顿时人仰马翻的热闹。
外边已经点起篝火的男人们冷眼看着;有人重重的啐了。。
“真是贵贱不同命!”他说道。
“大哥,三弟不行了。”一个男人喊道,看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