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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娇娘看着他,年轻人笑着,露出牙,原本细白的牙变得有些暗灰,那些毒到底给他的身体留下永久的印迹。
是啊,发生的事怎么可能会忘记,那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伤痛。
忘了吧。忘了吧,忘了最好。
怎么可能!
杨汕。这不可能的!
她伸出手抚上了晋安郡王的脸。
晋安郡王顿时僵住了。
“不白疼,长痛不如短疼。”程娇娘说道。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面颊,“以后,就不疼了。”
她的手掌柔软,还带着隐隐的粗糙薄茧,拂过自己的脸,就好像小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
“…琮郎,不怕不怕,不疼不疼…。”
那种久远的几乎淡忘的记忆,在这一瞬间涌上来,晋安郡王只觉得眼睛发涩,他猛地再次伸手抱住了程娇娘的腰身,将头埋在她的身后。
“程昉。”他唤道。
程娇娘身子微微僵了下,迟疑一下收回了要推开他的手。
“对不起。”晋安郡王的声音接着传来,“对不起还是累害到你。”
………………………………。。
素心掀起车帘皱起眉头。
“怎么还没到了?”她问道。
不是说走近路吗?
那近路她走过的,成亲当日那么多人拥挤也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搁在平日半个时辰也用不了,怎么今日感觉比成亲那日的时候还长了?
待看清四周,素心不由面色惊讶。
“这…”
“怎么了?”半芹也跟着探头出来问道,四周的环境有些陌生。
“这是要做什么?这里不是郡王府啊。”素心说道,看向前边。
前后的仪仗已经散去了,只余下十几名护卫散开,晋安郡王的马车在前方慢慢而行。
“这是郡王府。”半芹忽的说道,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路边的墙,“好像是王府的后院墙。”
郡王府的后院墙?
素心看过去,果然有些熟悉,郡王府内她们还并不是熟悉,但府外的话,素心常常在京城中奔走,边边角角都熟悉的很。
这里果然是郡王府的后院墙处。
这是要去哪里?
“说让咱们跟着,没说去哪里。”车夫低声说道,“目前是绕着郡王府走呢。”
绕着郡王府?
素心和半芹对视一眼,又看向前方的马车。
什么事啊?
…………………………………。
“中毒以后的事我都记不太清了,好像醒着,又好像混沌未开,我记得他们把我抬到你那里,结果你没在,我想等你。可是你没在…。”
晋安郡王说道,环在程娇娘腰里的手不由紧了紧,手指动了动。下意识的想要握住什么,然后才想起手里空空。
“后来我就一直昏睡昏睡。我以为这一次一定是死了,可是没想到我又醒来了,而且还听到,程四郎出事了…。”
程四郎死了,那是程四郎啊,那个程家唯一的对她真心实意好的人。
竟然死了,而起还是死在她的眼前!
她可…怎么办…她该是…怎么样的痛…。。
他都不能想,只要一想到。就觉得心痛的无法呼吸。
“程昉,对不起。”
晋安郡王抬起头,看着这女子的脖颈,光洁而挺拔,不管什么时候她都坐着直直的稳稳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不会被人这样算计。”
“那你这样说,这件事还是要怪我了。”程娇娘说道,微微侧头。
晋安郡王能看到她的侧脸,高挺的鼻梁,长长的垂下的睫毛微微的煽动着。
“如果我不会医术的话。如果我没有宣扬什么非必死不治的规矩的话,我也不会被人这样算计,我哥哥也不会死。”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看着她。
“程昉。对不起。”他说道,“我说错了。”
程娇娘侧头看着他。
似乎在等着他说错在哪里。
晋安郡王却没有再说话,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侧面。
面容安静而淡然,那些悲伤难过从来都不能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迹一般。
可是,这张面容下,到底藏着压着多少黯自神伤?
总以为自己是世上最惨的人,偏偏每次都是她比自己更惨。
他们还真是相配,一个个人前都光鲜亮丽,遇到的事却一件比一件龌龊心寒。
耳边又低低的一声轻咳。
“你这样坐着。胸口会疼的。”程娇娘说道。
这样坐着?
什么样坐着?
晋安郡王有些怔怔的看向自己,顿时如同被火烧了一般猛地弹开了。
咚的一声响。让车厢都晃了晃。
亲自驾车的景公公便也抖了抖。
还好为了更安全用了这辆马车,虽然夏日里热一些。但好在门窗齐全,隔音也好,也很高兴里面的人知道这是在大街上,倒是没有搞出什么大动静,只有低低的听不清的说话声。
这个大动静还是第一个。
“怎么样?”
“疼!”
内里的话也随之传出来。
景公公忙端正心思,目视前方,心里将今日在程家吃的饭菜再次一一的念过。
豆腐,雕花的豆腐,早听说当年太平居以豆腐雕敬佛扬名,真正见到吃到还是第一次…。。
程娇娘看着伸手揉头的晋安郡王抿嘴一笑。
“知道疼也不错,要是不知道疼,才是麻烦呢。”她说道。
晋安郡王视线没看她,有些讪讪又有些故作镇定。
“那倒是,痛则生嘛。”他说道,整个耳朵都是红的,热乎乎的几乎要融化掉。
真是要命,他刚才在做什么!
“是通则生吧。”程娇娘的含笑的声音传来。
“一样,痛这通嘛。”晋安郡王说道,也不管程娇娘是笑还是什么神情,带着几分强自的镇定伸手掀起车帘,“到家了吧?”
“按照距离算的话,这应该是第三圈了。”程娇娘说道。
“什么第三圈?”晋安郡王愣了下,然后这才回过神,顿时愕然,猛地推开车门,“阿景!”
这一声大喊让正在想扣肉之后是鱼羹还是素鸭的景公公差点跌下马车。
他回过头,就见晋安郡王半跪在车内,一手开门,竖眉看着自己。
“你干什么呢?遛马吗?”
不是遛马,是遛人呢。
景公公心里说道,看着衣衫微微凌乱,发冠也微微歪了的晋安郡王。
“挺快的啊。”他喃喃说道。
看着板着脸负手疾步迈进院门的晋安郡王,顾先生冲讪讪跟在后面的景公公伸出手指点了点,投来一个你呀你呀你的眼神,便紧跟着进去了。
回到新房,侍女们忙上前伺候他们更衣。
“你先去洗漱,我去和他们说些事。”晋安郡王说道。
程娇娘喊住他。
“这里的院子收拾出一个书房,你要说事去那边说吧。”她说道。
晋安郡王微微愣了下。
“好。”他旋即点头。
“殿下这边请。”素心忙引路说道。
看着晋安郡王走出去,程娇娘自去洗漱了。
景公公和顾先生等三四个幕僚被传来引着走进书房时,面上还有些不自在。
还以为是在殿下的书房里,没想到竟然还是来这内院了。
“殿下这里也设个书房了?”顾先生说道。
“这是王妃的。”素心含笑说道,一面亲自给他们斟茶,“王妃说殿下最好在院子里说事吧。”
景公公就笑了。
“这样也好,王妃能随时看到殿下。”他带着几分讨好说道。
你从哪里看出她是舍不得离开我,要时时刻刻的看到我了?
晋安郡王瞪眼。
到底是自己中毒了还是景公公中毒了?怎么感觉这人似乎变傻了?
不过,也许,好像,大概…。她是不想自己走远,万一有什么事,她不方便照看吧?
她真是太小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看着灯下晋安郡王咧嘴笑了,顾先生忍不住叹口气,带着几分不忍移开视线。
这日子不会一直要这样了吧?
第二十五章 安排
素心并不是晋安郡王的侍女,因此只引他们过来后,便施礼告退了。
不多时晋安郡王的侍女也都退出来了。
“查出的人都暂时关着,还像以前那样处置吗?”顾先生问道。
晋安郡王的视线扫过书房。
说是书房不过是起居室大小,比他外边的书房小多了,摆设也很简单,几案,坐垫,书架,香炉…
“别看东西简单,这些都是好东西呢。”景公公也跟着指指点点低声说道。
顾先生皱眉咳了一声。
瞧这二人的样子!明明是在自己家里,怎么一副瞧稀罕的神态!
景公公忙站正身子退后一步垂头侍立。
“以前…”晋安郡王手慢慢的敲了敲几案。
他的身边人很多,各方的人都很多,有些是别人送来的,太后赏赐的,皇帝给他伺候笔墨的,贵妃给他端茶倒水的,还有大臣们把那些调养马儿的、赶车的、甚至煮的一手好茶的得了他他喊一声好点头笑一笑的小厮侍女送过来,还有些则是他自己随手选的,宫里新进的内侍宫女分派的时候,他按习惯随手挑几个。
虽然来源复杂,但说起来也简单,他自己挑的就是自己的人,其他的都是送来的。
以前查出不规矩的下人,自己的人就直接打死了事,比如曾经的得他重用的引狼来害他的管事,送来的人,则从哪里来就送回哪里去,他并不亲手处置。
“咱们的人,还按以前的办。”晋安郡王抬起头,微微一笑。“送来的人,还送回去。”
顾先生点点头,才要说话。晋安郡王又接着说话了。
“打死了,送回去。”他说道。
顾先生一愣。一旁垂头的景公公也惊讶的抬头。
他们惊讶的不是这些人要被打死,以前那些人被送回去,不管说的多么客气,其实也都不过是告诉对方,他们知晓了,所以那些人回去了也只会被自己的主人处死,只不过没有经过晋安郡王的手罢了。
送回去被处死,还是处死了再送回去。虽然都是死,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顾先生素正了脸色。
“那,还有宫里的人呢。”他说道。
晋安郡王手慢慢的抚着几案,触手光滑又温润,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淘来的好东西,就和她的人一样,沉静而让人安心。
“正因为是宫里的人,才更不能轻饶,他们辜负的不是本王的心意,而是太后娘娘的心意。”
屋子里晋安郡王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心意。怎么能轻饶?”
顾先生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那就是说,殿下这次是被人害中毒了,而不是要成全娘娘和陛下的声名。”他说道。
不是因为世人弹劾他有不轨之心。不是他忠孝节义以证清白,而是被人害。
将这些人打死送出去,那么这件事就彻底的定性了,必然要引起一片大喧哗。
对于此时的多事之秋的朝廷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书房里很安静,外边院子里也没什么声动。
晋安郡王就笑了。
“一点一点的打,送进宫里去,还要留着一口气,让他们给娘娘认错。”他说道。
顾先生和景公公再次悚然。
“本王这也是为了娘娘和陛下的声名。”晋安郡王说道。“本王当时为了面子自尽,让娘娘如此的悲伤难过。又好好的教训了一番,结果这才前后没多久。就又闹出要死要活的事,那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