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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白发,反而给萧言更添了一种沉雄气度。
蔡京沉吟少顷,摇头道:“…………一年二千万贯军饷,二百万石粮料。实不可行。朝中竭蹶,龙图岂能不知?都门禁军,现在已然残破,正需龙图整理,才好计发粮饷,老夫还指望龙图将其大加裁汰,好给朝中财计缓一口气。龙图还要如前数拨付粮饷,老夫实在无法点头。”
以蔡京身份,称萧言什么燕王还是因为他枢密使差遣而得的萧相公,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对谈之间,选了个馆职以称。现今大宋,除君王外,也就蔡京一人而已。
萧言笑笑:“老公相这话说得差了,都门几十万禁军,岂能不加以善后?前夜乱事,就是明证,万夫再因饥寒作乱,则大宋国事还可问乎?就算萧某加以裁汰编练,也要给资遣散安置,这些事情,无钱如何可行?就是都门新练神武常胜军,也要给以粮饷,方安军心。萧某所言一年二千万贯,二百万石粮,已较此前都门禁军所耗,减了何止三成。此数不足,则都门诸军事,萧某非为巧妇,也只能束手,另待高明了。”
蔡京仍然皱眉:“一场乱事,公私虚耗。现在又是新君即位,须按郊祭例遍赏天下,以安民心。外镇所需,更是刻不容缓。群臣人心不安,焉能让天下财计,仍如常一般源源输于中枢?西军等外镇,更应厚结之,以安军心,不然生变,就是大事!龙图也不愿见到罢?朝中财计,已然是寅支卯粮,老夫又何尝不是束手?龙图既然如是说,则老夫也和龙图一些携手避位,另待高明就是!”
现在都门中人,多少人在萧言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新君赵楷,对萧言也得客客气气。只有蔡京,仍不之惧。萧言以撂挑子威胁,蔡京仍然毫不退让,要走大家一起走。老夫去位还能复位,你萧言去位还能有什么下场?别在老夫面前玩这些虚的。
不过蔡京也说得有道理,现在汴梁都门因为内禅顺利进行,更有神武常胜军新军制压,一时镇住了局面,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风波。可是汴梁之外,却需要尽快收拾人心,让其不至于有什么风波生出来。天下州县,认了中枢名位,才可实心效力,继续向中枢输送财政收入,继续在官僚体系当中熬磨堪熬政绩等升官。四下外镇,尤其是西军这等实力派,中枢仍然供养如前,才让他们不至于有什么别样心思。
这些都无钱不行。蔡京也的的确确为这些事情发愁,算来算去也还有颇大缺口,还不知道从何处弥补。
因此在萧言面前,老头子纯然的理直气壮。
萧言轻轻嗯了一声,沉吟不语。
蔡京又道:“…………龙图原应奉天家财计事,发行债券。当略有所积。原来应奉天家,现在便是应奉太上。太上以龙图别业暂为行在,而龙图又领西府。两事归一,其中未尝不能从权腾挪…………先将现下敷衍过去,等禁军裁汰完毕,再议及粮饷之事…………龙图以为如何?”
萧言不动声色的看了蔡京一眼,心下冷笑。
他妈的,还是打着掏空老子家当的主意!
他手里的确有点钱,差不多有近千万贯左右。就是靠着南归汴梁之后生出的这么大一笔财源,他才能结好军伍,厚养腹心,稳固地位。最后在前夜以这些经营起来的力量腾挪行事,冒险一举功成。
稳固地位,无非权钱而已。
萧言权位已有,也能给人权位。可士大夫团体自成体系,暂时不会有多人来投效他门下效力。而萧言暂时也不指望这些,他知道自己权柄之基就是始终拥强军在手!哪怕自己还是赵佶身边一个小小理财幸臣,也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始终将神武常胜军掌握在手中!
现在要稳固地位,只有继续加强自己的权柄之基,将麾下强军发展壮大。直到天下再无抗手。
在大宋体制下,想在体制内破局,已然是绝无可能,只有从其他途径,以力破局!
但是这就需要花许多钱,许多许多钱。
自己有点积攒,也远远不足。必须要从朝中掏钱出来。这是他在所必争的资源。而蔡京却打着和他争夺这资源的主意,还想将他的家底反过来挖空!
这老头子,虽然在内禅事上与自己合作了。可是毕竟身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士大夫出身,还是想方设法要限制自己这个权臣。将来自己势弱,蔡京也会毫不犹豫的狠狠踩上一脚。
偏偏自己现在还没什么太大法子,蔡京说得是理直气壮。自己要维持大宋局势不至溃决,不陷入内乱,维系自己一手拥立出来的新朝名分,就得同意他之所为。现在再掀桌子,表示你蔡京不给钱老子就杀人,那就不是权臣,是蠢蛋了。非要将好容易得来的成果化为乌有。
可是自己又从何处生财?禁军军将世家的确豪富,一下子抄了那么多家,搜拢搜拢也名义上有千余两千万贯之数。可是抄家从来都是那么回事,细软毕竟有限,而且也容易藏匿,从来未曾有一下抄干净的。能确实到手的,就是不动产古董陈设之类,一变成抄家货,卖不出价不用说,而且变现时间也相当长。
更不必说,自己一手参与创立了新朝,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也必须要基本遵循游戏规则。奉新君名义以查抄都门禁军将门诸家,自己怎么样也不能独吞。东府所领的文官体系,赵楷的禁中,都要在其中分润。最后能得数百万贯就算上上大吉。
自己有几十万禁军要挑选遣散,要成立新军,河东神武常胜军更要扩大。每年所费,那是天文数字!现在他名位已极,权势正盛。朝中是无人敢于他如此跋扈行事,扩大自己所掌握的军权,但总可以不配合,在旁边冷眼旁观罢?
偏偏掀桌子这等大杀器,是可一不可再,不是轻易就能用得出来的!
蔡京也同样半闭老眼,打量着沉默不语在想着心思的萧言。
这南来子,实非常人啊…………
没想到他就真的接下来这个燕郡王,尚帝姬,同时还领枢密的地位!
正常人看来,这是将他推到绝处。只能与天下为敌。但是再看深一层,却是深刻分化了君权。
对付如此权臣,向来是需要反对势力和君权结合在一起。现在萧言如此行事,一时间反对萧言的势力就面对着一个大问题,是奉哪个君?
新君旧君,因为这个赵佶所畀的燕郡王地位而深深互相忌惮。而萧言居中,大可左右逢源。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主动权完全在他手上。现在两君争位,谁都一时离不得萧言!
当然萧言已然成为士大夫辈与皇权的公敌,在统一了意志之后,必然和萧言不死不休。可这南来子用几年时间就白手起家走到如今,再给他几年时间,他还怕与天下为敌么?
这南来子,不能得罪过深啊………………
蔡京自不愿意萧言势力尽快稳固而且飞速扩张,自己所为,也是尽力在限制他的发展。
静观下去罢…………若是这南来子不能善用这个机会,白白错过时机。老夫自然也不会手软。若是这南来子还是能别出机杼,一飞冲天…………老夫自然纯然为宋臣了,将来子侄靠过去,又有何难?
解决几十万都门禁军安抚事,不是没有法子。以前大宋做不得,现在萧言却做得。做好了还大有生发。不过此刻蔡京,是绝对不会明告萧言的了。
萧言沉吟半晌,终于起身,对着眼睛差不多已经闭起来的蔡京行了一礼:“老公相,我这便告辞,下次再来寻老公相说话。这笔财计,无论如何萧某也要着落在老公相身上!万军嗷嗷待哺,老公相于心何忍?”
蔡京啊的一声睁开眼睛,仿佛刚才睡着了一样,笑道:“岁数大了,便不济事。龙图要走了么?来人啊,扶老夫送龙图出外…………龙图刚才说什么?都门禁军事,都门禁军自了便是,老夫是分文没有,也还望龙图体念时艰啊…………”
看到蔡京这副装模作样的神色,饶是现在萧言气度沉稳若此,忍不住也在心里骂了一句难听的。
这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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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萧言前来的,还有他第一得用心腹,也是夹袋中仅有的士大夫出身之人。
正是方腾。
一场政变下来,萧言得郡王。方腾自然也未曾错过。什么本官馆职贴职,不用说都升了个台阶。现在已然为宝文阁侍制,差遣为枢密院都承旨。
现在他的责任也重得很,不仅要帮萧言在西府当中为整练都门禁军理出个头绪来,还负有交游士大夫辈的责任,看能不能为萧言拉几个士大夫败类过来。今日随萧言前来,一则是和蔡京打擂台争资源事情重大,他必须第一时间得知。才好安排次第行事计划。
二则就是士大夫辈现在群集奔走于老公相门下,他方腾岂能不来混个脸熟,勾搭一番?
萧言在二堂内外书房议事。方腾就在外进到处寻人寒暄。
结果自然不大美好,所有人不是看到方腾就躲得远远的,就是面若冰霜,惜字如金。方腾倒也不以为意,还是笑眯眯的如春风拂面。
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咒骂。
南来子如此,尚有可恕。毕竟不是在大宋有根脚的。你姓方的世受国恩却助纣为虐,却看你今后能不能归葬祖坟!掀翻了那南来子之后,第一个就拿你开刀。什么不诛士大夫,对如此丧心病狂之辈,也说不得了!
在通传之声当中,就见蔡京为家人所搀,将萧言送出二门之外。听到通传之声,在外进传舍中等候的所有人都起身。全都忙不迭的上前见礼。不过这见礼,都是冲着蔡京的。招呼了蔡京,却不称萧言却是不好。一众人全都有志一同,闷头行礼就是。
萧言也不顾这些人等,沉着脸大步就朝外走。方腾笑笑还与诸人打了个招呼,紧紧就跟了上去。
蔡京眯着老眼看了两人背影一眼,自顾自的转身而去,也不理群集在外忙不迭要上来殷勤问安的诸臣。
萧言两人,所过之处自然众人远避,如躲瘟神。就算躲不开也只深深行礼下去,不吭一声。
对于这种情形,两人都没放在心上。门外几十名扈卫甲士接过萧言方腾,拥而上马,就直朝南薰门内萧言那个御赐的宅邸行去。
现在别业是赵佶暂居,现在萧言也只好住在城内了。他也如同蔡京例,可在府中处断西府事。权臣要当,就当出个模样来。
几十名甲士前呼后拥,蹄声如雷。在金梁桥外还有数百军汉在貂帽都亲卫率领下接着,声势煊赫的就向南而行。于途当中,人人侧目。
这便是燕郡王萧言,今世操莽!就是那个要尚天家第一美女的萧言!
方腾看着萧言脸色,笑道:“老公相勒掯不与?”
萧言哼了一声:“一文也无,倒是盘算着我的家底。改日再和他打擂台去。”
方腾笑笑:“再打擂台,也就如此了。除非再来一次全城大乱,再将多少士大夫为乱党所擒,燕王才可为所欲为…………”
萧言没好气的又哼了一声:“再来一次全城大乱,老子拥谁上台?全天下勤王之师也该赶来了…………”
方腾收了笑意,正色问道:“老公相说什么了?”
萧言沉着脸将与蔡京对谈情形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方腾沉思少顷,沉吟道:“都门禁军事,都门禁军自了?”
两人都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物,当下都是眼睛一亮。
方腾长叹一声:“老公相服官以来,几起几落,却始终屹立不倒,直至文臣而封郡王,起来有因啊…………”
萧言却冷笑一声:“老子不要别人来两面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