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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一颗心砰砰乱跳,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自己和那个眉眼显得过份锐利,略微有些瘦削,腰背却是如剑一般笔直。身上总带着一种藏在骨子里面的桀骜的男子,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这次前来,他的腰背,会不会在这与天下为敌的处境当中,稍稍有些弯曲?如果这样,自己还会不会对这个男子,觉得如此刻骨铭心?
对萧言的感觉,李师师只觉得理不清,也不想去理清。
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萧言虽然在赵佶面前恭谨万分,可在内心里,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比赵佶低一头去。在女子面前,盛气逼人,只是将女子视为玩物。但是在君王面前,却自觉自家也就是君王玩物的男人,李师师实在见得太多。
而只有萧言,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辗转至今罢?
想到深处,李师师才猛然惊醒。再度失笑,自己在想些什么呢?萧言再能,如何就能与天下为敌?就算他想尽办法,走尽门路,逃过此次。也从此就只能摧眉折腰,忍气吞声,只求应和上意来保住自己身家性命。还想其他那么多做什么?
他来寻自己,无非也就是想走通这条门路,谈不上有什么气节尊严。自己为什么还偏要将他想得这般好?
自己到底帮不帮他,就算愿意帮他,又派得上用场么?现在萧言局面,冰雪聪明的李师师如何能不明白,他是和这个大宋士大夫体系站在对立面了,还牵扯进了夺嫡之争,局势之险恶,堪称空前。自己不过是赵佶一个玩物而已,又有什么本事了?
在这等大事上头,赵佶可没那么糊涂,会听一个玩物的进言!
可是这样,萧言难道就无法挽救了么?就让这个男子,在汴梁这潭不见底的混水中没顶,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他给汴梁,给自己带来的那点新鲜空气,仿佛就是一场梦一样?
宛转曲折,这番心思,仿佛就没有一个尽头一般。李师师呆呆的坐在窗前,秀眉紧蹙,浑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这时间又悄悄的流逝了多久。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响动声,就看见玉钏儿绷着一张小脸,一副紧张又激动的样子,迈着小碎步走到李师师身边,轻声道:“娘子,娘子…………”
李师师略略有点茫然的转过头去,玉钏儿语气急促又强自压低声音:“…………到了!”
小丫鬟实在没有做特工的天分,要不是大宋的防谍水平实在太烂,玉钏儿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李师师悄悄垂下眼帘,尽力平复胸中不停翻腾的莫名情绪,轻声道:“请他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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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朴素的骡车,从后院而入,停在后院堆放杂物的小屋前,几名李师师贴身的下人已经紧张不安的在那里等候。
这几个丫鬟都是李师师身边使了很久的,和家生子也差不多少了。和玉钏儿是一班的。这次是帮玉钏儿郎君家主的忙,小丫鬟们都很义气的站出来帮忙安排一切。
院中不可靠的人都找理由安排到了前院,找的理由就是师师娘子需要养静,又有什么新曲子需要练习一下。
李师师虽然这里还是行院规模,可这里头什么事情还不是她一言而决,当妈妈的也只是供使唤奔走而已。
左近虽然有皇城司的使臣照应,可是这些使臣哪里会来此处罗嗦。镇日里不知道在哪里消磨时日,到时候回皇城司应卯拿一份俸而已。每当赵佶前来,自然有禁中押班散直在周遭护卫大宋皇帝的安全。
萧言不过稍稍遮掩身份,就能在李师师这里来去自如。有的时候萧言未免也感慨,在大宋做这等秘密工作,实在是太没挑战性了一些。
转眼间骡车停稳,辕前车夫跳下来,正是一名貂帽都亲卫所扮——张显在汴梁太惹眼了一些,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平常不过的亲卫,又有语言天分,短短时间就学得一口好汴梁话,皇城司使臣对面撞见都觑不出破绽来。
那亲卫不吭声的就掀开车帘,就看见萧言一袭青衫,外面只是裹着一件白叠布材质,镶了狐毛的披风,不要那亲卫扶持,就自家潇洒的跳下来。
几名小丫鬟紧张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业一般,趋前向萧言敛祍行礼:“见过显谟,娘子等候显谟已久了…………”
萧言下车,却微微有点失神的样子,下意识的搓了搓发凉的手指。天气虽寒,他也穿得不多,却还顶得住。汴梁冬日,比起他曾经经历的燕地风霜,实在温和了许多。身子感觉有点寒意,也能让人头脑更清醒一些。
此时此刻,他的腰背仍然笔直,腰带也仍然如才入汴梁时候那样扎得紧紧的。在这人人都裹得臃肿的冬日,越发显得英挺不群。
几个小丫鬟看着萧言身形,忍不住都微微有点迷醉。
此时萧言,的确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气场存在。
却没想到,自己还要到这马前街走一遭啊…………说实在的,自家真不愿意打扰到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不过这个时候既然来了,再说什么,都是矫情。到了这种地步,为了自己所筹划的惊人举动,身边所有一切,都要利用上。
可经此一遭,这个清艳得几乎不属于这个尘世,却偏偏以最浓艳的色彩留在史书上的这个女子,又会怎样看他?是不屑,还是什么?
此时此刻,萧言脑海中转动的,却是这样一个念头。
最后也只能一笑,自己和李师师又能怎样?今日自己无非就是来求人而已,还要看李师师愿不愿意答应。说实在的,自己似乎也拿不出什么来交换。
可不知道为什么,萧言却偏偏有信心相信李师师会答应他的请求。
若是放在萧言还是个小白领的时代,他和李师师这般美女初会之际互相之间的心弦颤动感觉,完全就可以叫做来电。
接下来无非就是鲜花巧克力,接来送去的献殷勤,再看最后能发展到哪一步。
到了这个时代,以李师师奇特的身份,他却不敢在这上面多想。下意识里,似乎也不愿意用这样的念头来亵渎他和李师师之间微妙的知己相得之感。
他本来不想再来打扰这个女孩子了,等到自己能将命运掌握在手中,整个大宋再无人能干扰到他行动的时候,他再来履行将李师师从这里解救出去的约定。其他时候,就只是偶尔会想起这一缕倩影而已。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是现在,自己却还是要再求这个本身就已经很可怜的女孩子,再伸手帮自己一把。不管从哪个角度去想,萧言都觉得心里闷闷的。
他一路过来,就是这样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烦气燥,也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么。下车时候都有些失神,直到几个小丫鬟招呼,萧言才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一脸笑,露出八颗大白牙:“倒是劳烦几位小娘子了,我麾下还有些如张显般的好儿郎,什么时候让他们过来让几位小娘子拣拣,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屈不了几位小娘子。要是他们敢欺负你,尽管来告我,我收拾他们。”
他说得随和,让几个小丫鬟都红了脸只是轻轻笑,却不敢答应。玉钏儿寻着张显,几个小丫鬟岂能不羡慕?和张显同时上场踢球的萧言麾下亲卫,她们暗地里倒也相中了几个。不过今日怎么好意思提出来?
萧言摆摆手:“一点小小心意,无非答谢几个小娘子辛苦,千万别嫌菲簿。”
他一声招呼,那名亲卫就上前,取出几锭金锞子,就要奉给那几名小丫鬟。小丫鬟们都退却不要,一个垂髫丫鬟一笑就露出两个梨涡的,更是说道:“玉钏儿姐姐和张郎君一处,显谟家就是奴婢们的婆家一般,怎么好拿显谟的赏?到时候玉钏儿姐姐婚事,奴婢们多吃几杯,就都在里面了…………娘子等得久了,奴婢就引显谟上去罢?”
萧言也不为己甚,笑笑就示意这小丫鬃前头引路,穿过月洞门,直入后院。入眼之处,就是几株经霜愈艳的梅树。
一角小楼,就在这梅花掩映之间。萧言负手,深深吸口气,就随着这小丫鬟踏上小楼。
前几天才下过雪,梅树上面犹积有残雪。穿行其间,雪花夹着冰凌落下来,落在萧言的披风上化开,慢慢的就晕开一片。
小楼之内,有幽幽的香气萦玩,仔细去分辨,却闻不出什么来。穿过珠帘,就是李师师香闺,玉钏儿前来迎客。饶过屏风,就者见一个云鬓雪肤的丽人盈盈而起,眼中波光盈盈,和萧言正正碰上,两人都忍不住一顿。
正是李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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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师师眼中,萧言仍然如剑一般站得笔直,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人都欲他死而后快。可他黑黑的眉毛仍然飞扬着,骨子里面那点桀骜,未曾消磨半点。就是这种带着风刀霜剑的英武锐气,在初见时就狠狠戳在李师师的心底,越是去想,就越是分明。此刻再会,一时间让李师师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头,明眸之内,仿佛就盈上了一层水雾。
在萧言眼中,李师师却有些清减了。她眼中蕴藏的波光闪动,让萧言心中就是一震。不过这波光后头到底藏着的是什么,萧言却不敢去多想。
虽然两人一会之后就是再未曾见过,此时此刻再见之际,却丝毫未曾觉得陌生。
有时候狗男女看对眼,只在第一眼。如果真是上天注定的狗男女,第二次再见,也同样来电。
玉钏儿悄没声的退了出去。李师师明眸波光闪动,却看见萧言披风上的湿痕。她吸口气,平复下心头那点莫名的酸涩。悄没声的移步上前,纤纤素手伸出,自然而然的就去解萧言系着的披风。
一边解还一边低声絮语:“怎么用这么个披风?白叠布虽然轻软,可却不窝风也不挡湿,你身边都是谁在伺候?可得选几个贴心的人才是…………奴这里方件水貂皮的,原是嫌大了一些,改一改你穿着正好,拣一日让玉钏儿送过去就是…………”
萧言挠挠头,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里面那些烦燥郁郁完全不见了踪影。眼前这个将他被风取下,叠整齐了放在宫熏上烘干的清丽女子,就是相处已久的红颜知已。既贴心又温柔,什么心下烦忧,都可以和她倾诉,却不及于男女之私。
当下就嘿嘿一笑:“这是纯棉的,穿着舒服。冷不冷的我倒不大在意。一则抗冻,二则进出都有私家车,还怕什么?”
李师师将他的披风放好,白了他一眼:“尽是胡闹,什么纯棉的?什么又是私家车?现在还有心思说些浑话,看来这几日汴梁风波,你萧显谟可没半分放在心里。”
萧言仍然只是笑,寻张胡椅坐下,找个宫熏烤烤手,大大咧咧的道:“我腰里不缺我,身边有百十名精锐心腹,马也现成,外面还有几处布置。真到了不得的时候,我拍马就走,汴梁这帮孙子想抓着我,门儿也没有。老老实实听他们摆布,当我傻的啊…………再说了,他们奈何不得我,到时候先担心自己罢。我心眼不大,谁找我麻烦,我一个个总要报回来,少不得加一加二,再算他们几分利息。”
见到萧言之后,李师师原来一直强自抑制的对他的担心,在这一刻就全部翻上心头。她几乎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萧言,就怕在下一刻,这个骄傲不驯的男儿,就消失在这汴梁城中!她不知道费了多大气力,才能稳住手脚,定住心神,还能正常的行事说话,而不是扑到萧言胸前哭起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对这一个男子突然就有了这么深的牵绊!
也许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