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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敞皱眉听着,唐琛语中未尽之意,他一听也就再明白不过。唐琛此来,也不过就是为韩世忠传话,来安诸官之心。省得诸官以为他偏向吴敏,干脆来个鱼死网破。纵然扳不倒神武常胜军,到底也是麻烦。
神武常胜军还是在等汴梁他们背后站着之人做出决断!
这角力舞台,已经不是在河东路,而是在汴梁了。他们这些人在如此大局当中,实在无能为力得很。
看着周遭诸官还要七嘴八舌的想问唐琛什么,孙敞已经起身,做出送客姿势:“琨瑶现在参与军务,责任甚重。本官就不多做留难了,请代为致意韩将主。神武常胜军河东行事,地方官署佐吏,一定全力配合。变乱才定,诸事繁多,就不留琨瑶兄了,此间事了,再好好与琨瑶兄往还。”
唐琛任务完成,早不愿意在这里多耽搁。顿时起身行礼就告辞,跟屁股后面着了火一样。
诸官愕然,都看向孙敞:“运使,这是为何?再问得详尽些也好?通过这唐某人,未必联络不上那韩世忠?”
孙敞冷笑:“以为此间事还是我辈能做主么?就是吴敏,也是无能为力了。都能汴梁那里做出个决断来!汴梁局势之复杂,又岂是小小河东路比得上的?在本官意下,汴梁但要出事,便是大事!诸位,我辈静候便是,这个世道,宦途风浪险恶,能退下来,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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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抚使衙署当中,吴敏在自己书房当中,看着吕存中拟好的奏报,细细再过目一遍。半晌之后,疲倦闭目:“就如此罢,拜发出去。也不必寻门路了,通政司什么时候送到东府,都随他,不必着急。”
吕存中坐在下首,有些讪讪的。本来吴敏眼看不妙,他都未曾朝吴敏面前凑了。突然看吴敏居然和神武常胜军甚或他们背后的萧言看起来真的有所联络往还,吕存中顿时又燃起一丝希望,老着脸皮又转回来。
吴敏也不为己甚,只是吩咐了一句让他赶紧草拟一份对朝廷的正式奏报,回禀河东路确实情形。
吕存中匆匆拟好,吴敏不过扫了一眼就认可了。这反倒让吕存中有些愕然,试探着问道:“安抚,是不是再与韩将主联络一下,让他联衔与安抚入奏?就是文武殊途,也要知道韩将主如何回禀与枢府,看是不是与安抚所言划一…………再说学生此刻心尚未定,遣词用句不见得安稳,还请安抚再留意一下…………”
吴敏摆摆手,疲倦的开口:“不必了,韩将主奏报去西府,本官奏报进东府,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事情。如何联衔?和韩世忠说得一样不一样,也没什么相干。反正现在本官的奏报,不过聊备一格,朝廷不会依着本官的奏报行事的。说得再花团锦簇,也是无用。文字什么是不是安详得当,更是末节了。存中文牍上面的本事,本官也信得过…………”
吕存中应了一声,终究还是不甘心:“安抚,韩将主既然暂居衙署,可见善意。难道就不能…………”
吴敏嘿了一声,摇头起身:“现在都看汴梁那位萧显谟了!是不是保本官下来,全是他的决断。我辈坐听而已…………韩世忠虽然进衙署,也是怕河东路诸官呱噪。却不是真的和本官连成一气了,他还不是萧言摆在台前的?一切都要听他的才能行事!韩世忠谨慎,在这上面分寸把握得好,不必去自寻没趣了…………”
吕存中点点头,看吴敏疲倦,只好起身告辞。临出去的时候又回头迟疑问了一句:“那汴梁…………”
吴敏哼了一声:“萧言想一手遮天,彻底站稳脚步,却还没那么容易。汴梁必然还有一场风雷,这场变动,只怕河东路之事,都要瞠乎其后!现在我辈已经无能为力,坐等就是…………不过要是买谁能胜,本官倒是扑那萧言…………”
吴敏这句话其实也是无可奈何,此刻他不赌萧言赢,还能赌谁?就是他自家发的奏报当中,除了为自家开脱之外,更是竭力为神武常胜军那些不听号令之事开脱。不过到时候当道诸公有多重视他的奏报,那就是说不准的事情了。
吕存中去后,吴敏缓缓起身,走到院中,看着头顶苍灰色的天空,神色凝重。
“…………河东路大局就是如此了,汴梁风雷,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这场风雷之后,大宋,还是原来的大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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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南薰门外,萧显谟别业当中。
此时已经是时过三更,又是冬日。汴梁城中虽然繁盛地带还是不夜,映照得天空都有些发亮。可在城外此间,已经漆黑一片,四下里安安静静,只听见从汴河方向而来掠过的寒风,呼呼作响。
萧言所在之地,既经理财货,自家又有不少秘密,把守得一向谨严。只有更棚当中,偶尔显露出一丝灯火,照亮了巡夜亲卫的身影。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分,一骑快马踏冰践雪之声,突然远远传来,惊动了在更棚旁边拴着的一条黑犬,汪汪的吠叫起来。
转瞬间十几支火把都亮起来,将来路照得通明。十几名长大汉子不知道刚才藏在哪里,都拿着铁尺迎了上去。饶是汴梁这等腹心之地,轻易动不得利器,披甲持弓什么的更是厉禁。然则看这十几名守夜汉子动作,哪怕就是凭着铁尺,等闲百余人也别想冲过此间,直入萧言所在的别业深处!
来骑转眼间就被火把照亮,马上汉子看来是识得人,压低声音焦躁的一声招呼:“是俺!”
巡夜之人的领队却回了一句:“关防?”
马上骑士抬手就扔过一块牌子,巡夜领队接过借着火光眼看一下,笑道:“不错。九哥,这一路辛苦?河东如何?”
马上骑士同样板着脸回了他一句:“这是你问得的?”
巡夜领队也不生气,笑着点头:“是俺问得差了…………显谟今日就在别业之内。你将马交给马厩崔四处,他自然会照料。俺着人穿先通传显谟…………事情了了,自然有热铺热汤等着你。一切不用烦心。”
马上骑士拱手抱拳:“二郎,多谢了。改日再见,俺再请酒!”
不要多长时间,已经有人直入萧言居所,悄悄将他唤醒。萧言今日却是独睡——谁都知道萧言这段时间都在忙大事,连小哑巴都不敢来打扰他。萧言本来就睡得不踏实,一有亲卫在床头轻轻召唤,顿时翻身就起,一点没有迷迷糊糊的样子,皱眉就问了一句:“何事?”
那亲卫低声道:“河东来人。”
萧言双手用力,狠狠的搓了两把脸,跳下榻来:“掌灯,传来人进来!叫人准备茶水饮子,今夜不睡了。厩房人都起来,说不定就要赶紧传信去多处地方…………都快准备!”
亲卫顿时领命而去,转眼之间他的书房就已经燃起灯火。几名亲卫按剑站在书房门口值守,不相干的人,谁也别想靠近三十步以内。
萧言一边披衣。一边快步走到书房处。那河东来人满脸疲惫风霜之色,已然在书房门口等候着了。见萧言到来,忙不迭的行下大礼。也不多说什么,就将韩世忠亲笔写好的书信递上。
萧言点点头,温言抚慰两句,就命他下去休息。走入书房,才将书信拆开,凭窗细细而阅。
这个时候今日不当值的张显也被惊动,扎束整齐而起,佩剑来到萧言书房外。几名亲卫看张显到来,不敢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张显也点点头,低声问了一句:“河东来人?”
几名亲卫都点头。
张显嗯了一声,并不靠近书房,交待一句:“这些时日关防加倍紧密一些,却不要给外人察觉出来了。河东往来的情形,更要遮掩干净,都仔细一些!”
还没有交待完,就听见书房当中重重一拍几案的声音。笔墨纸砚都被震动,各色声响连成一片。
张显一惊,快步就走到书房门口,却看见萧言已经推门而出。看到张显迎来,就吩咐一声:“请方中散至,张显你也候着,有要紧差事交待给你。”
张显答应下来,也不多问,转身就要走。萧言却叫住他,也不说话,望天默然一阵,才低声开口:“河东韩岳甄六臣还有郭蓉他们,做出来了…………这河东风雷,马上就要传到汴梁了。”
萧言虽然强自按捺住自家激动的情绪,张显是在他身边跟老的了,如何又看不出萧言此刻,心中其实翻滚得跟一口沸腾的汤锅也似?
就是张显,也是几乎喘不过气来。
终于发动了?河东那里,天大的事情已经做下来了?不要几日,汴梁这里,还不知道震动成什么模样!
萧言仿佛读出了张显心思,嘿嘿一笑:“比起来日汴梁雷霆,河东之事,也只有瞠乎其后。张显张显,你等着看就好了!”
张显躬身一礼,快步走开去行事了。萧言却再有些按不住胸中激动情绪,快步在院子里面走动,还将襟口扯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冬夜冰凉的空气。忠心耿耿的貂帽亲卫,警惕的按剑远远跟着。
终于要开始了么?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牵扯最广,动作最大,赌得最狠的一局?
其间凶险难测之处,有时候稍稍向不利处想去,萧言自家都忍不住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可越是这般,越有些情不自禁的兴奋。
有的时候,萧言都自己怀疑,来到这个时代,凶险万死之事经历多了,自家是不是有点心理变态来着…………
这汴梁号称数千年未有之繁华,号称中国历史上文明的顶峰。可身在其间,萧言呆得越久,越觉得喘不过气来!
萧言毫不怀疑,大宋到了这个时候,创造出了前人难以企及,就是后世也追思不已的精致文化。汴梁繁盛,在这个时代可以对着全世界炫耀。将大宋之外的地方,甩出何止十万八千里。
可是一种建立在何等脆弱基础上的繁荣和富庶?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每日里只是竞逐游玩,每日里只是歌舞升平。当道诸公,只是党同伐异,只是蝇营狗苟。那个高高在上的圣人官家,却还在随意所欲的播弄破坏着这个帝国赖以运转的基础。
就在不远的将来,血海将铺天盖地而来。这座三千年文明史上,繁盛到了绝无仅有的城市,就要遭遇民族历史上最惨痛的破坏和羞辱!
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其间竭力挣扎么?
似乎的确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竭力挣扎,对抗着这个昏昏欲睡的帝国!
既然如此,老子就将你们从睡梦中惊醒,不管老子在未来必然会不同的史书上,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老子这么一个废柴白领小记者,被贼老天捉弄到跨越千年而来。那么老子就做出点什么来,让这贼老天也目瞪口呆!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59章 风起(一)
汴梁这座城市,消息向来是最灵通的。
在这个伐燕战事平歇已经年余,冬季足球赛事又进入冬歇期,日子又变得和往常一样略微有点无聊的宣和六年冬天深冬里。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一个惊人消息就飞快的流传开来,转眼间这个巨大的城市每个角落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茶坊酒肆,太学书舍,官衙吏房,街头巷尾,居室小户,全都在传言,在议论,在惊惶,在气愤,在盘算,在观望。
这则消息传开,汴梁就不折不扣的被震动!
河东边地,突然有辽人余孽和女真军马入寇。打破边地州郡,太原府已然戒严。原来用以备边的神武常胜军,因为安抚使吴敏断其接济,军无战意。一部被围,一部从代州大营溃退。
河东重镇太原府,已然门户大开。得太原府,则就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