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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倒霉。出外得一个什么闲差,也还有挣扎回汴梁的时候,那时候回来,反而没人会去怎么专心为难他了。老实在这官场沉浮,以他平燕的底子,大宋官家向来待臣下宽厚,致仕的时候说什么也该是衣紫腰玉,可以荫及子孙了。安安稳稳的在大宋也算是能过完一生。
现在却是不然,他奇迹般的下了梁师成一城,就已然义无反顾的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多少人联合起来,就要整垮他而后快?
别看他因为理财而一时得官家信重,可是为官家理财的人,哪一个有好下场了?杨戬朱缅之辈,无不如是,要满足这位官家无穷无尽的奢侈用度,最后只会生出事情来。萧言也是如是,一个球市子,是绝难满足这位手笔极大的官家了,想多生财,也只有在禁军财计事情上着手,这可是百年来没有人能料理得了的一潭深水,栽进去就出不来的。萧言真要动了和禁军财计事盘根错节的那么多既得利益团体的盘中餐,他的下场只怕还不如杨戬朱缅等辈。大家瞧着就是,瞧着就是,看他还有几日的风光!
所以这段时日,萧言的境遇很奇怪,在钱财事上,贴过来的不少。但是也只论及钱财,少提其他事情。原来跟随他经营球市子的禁军将门团体中人,只管安心坐收每年萧言许给他们的五百六十万贯收益,以这五百六十万贯发债作为抵押发债,他们也无意见,认购也颇为踊跃。但是除了这些财物上面的事情,和萧言往来反而比以前更少。原来跟随萧言左右的那些禁军将门子弟,就高忠武和石行方两人还在全心做事,其他的都有些半心半意,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对着一路行来这么多奇怪的目光,萧言倒是安之若素,完全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遇见执政的元随队伍,他就避道。遇见官品地位不如他的,他就昂然而过。别人不向他示意,他也懒得硬凑上去。就这样昂然直至宣德门外。
此时此刻,在宣德门外早就有内使模样的人等候,人数还颇不少,都是内诸省诸库的检校官,计议官,勾当奉值官。看见萧言带着元随到来,忙不迭的迎上来。当先一个内使身着绿袍,地位恐怕已经从内奉值诸班升到了武臣班次借职。一大早就在这里等得老大不耐烦,萧言下马迎上,他匆匆见了一礼,尖着嗓门道:“萧显谟,可让咱家好等!圣人传召,面承清光,岂是轻易事情?怎么就这么些人,还有车马队伍么?”
昨日赵佶传旨要萧言入禁中觐见,无非就是为那么一点财货事情。赵佶一时重用萧言,其实也是硬着头皮的。这些年来,他提拔重用的信臣着实不少,生出的事情也是颇多。现在国事谈不上有多好,赵佶想要再随意提拔信臣顾虑也是良多。而且萧言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也着实让人忌惮,是需要防范戒备的那种臣子。然则赵佶实在是有些穷疯了的感觉,这个时候也只能捡到盘子里都是菜。
给萧言要紧差遣以后,赵佶就有点提心吊胆的看着事态发展。未尝没有一发觉风声不妙,大家群起反对,就让萧言只是担负着名义随时晾起来的打算。没想到群臣反应还算得体,拿出了让神武常胜军和环庆军分头出外开镇的章程来,这正是赵佶所喜闻乐见的。以神武常胜军和环庆军为骨干重新整练都门禁军可以抛在脑后,再想其他办法。这的确是去了好大的顾虑!既煞如此,萧言就可以放手使用一阵,看看他的生财本事究竟如何。
所以这两军出镇之事,赵佶也是竭力推动,但有所请,无不照准。还召王禀入对过几次。王禀态度有些含糊,深以自己不能承担燕地和河北防务为忧。赵佶也没当回事,放你王禀出外当方面重任,还没有路帅在你头上牵制,如此已经是殊恩,谦退表示一下,也是正常。女真鞑子就一定会南下?海上之盟还放在那里呢。就算南下,很大可能就是烧杀抢掠一番,饱足之后,自然远遁。放王禀在那里,已经算是有足够防备了。
两军出镇事情既然几乎已经成为定局,那么对使用萧言的顾忌之心,也就随之大减。没有神武常胜军居内,到时候就算要拿下萧言,也是一句话的事情。担忧之心既去,想着萧言生财本事之心自然就大生。这月余来,赵佶也听到一些风声,萧言似乎已经在推行用球市子收益为抵押发债之事,好像还做得风生水起。禁中有些外家有势力的嫔妃,整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的就是这些事情。
既然我这个皇帝都力排众议,下了老奴梁师成的脸,重用你萧言,将神武常胜军出外也算是成全你萧某人始终,那么既然生财,总要对我这个官家有所表示罢?不然用你为何?
照常来说,高高在上的天子,怎么样也要有一定的矜持气度。萧言得差遣不过月余功夫,什么事情推行下去也需要时日。赵佶却连这点耐性都没有了,神武常胜军和环庆军出外的事情还未成完全定局,就厚着脸皮遣使传召萧言,定在今日召他入宫面君。没想到萧言也识趣得很,马上回禀,明日一定准对面君,而且并有这些时日所得财货应奉于天家内库。听到这个消息,赵佶今日居然起得绝早,一应管着内诸省诸库的内使都遣出在宣德楼等候,只等萧言前来。
自从方腊乱后,天家已经长久没有额外进项了。堂堂大宋官家,居然穷了许久,这是何道理?却不知道,今日萧言会带给他这个官家什么样的惊喜!
看着一众内诸省管库使臣奉值在宣德门外这般急切模样,萧言心下只是一笑。面上却是诚心正意:“诸位内使辛苦了…………圣人传召,下臣岂敢轻慢,轻身前来,只等面承清光。再没有让圣人等下臣的道理…………”
说到这里,一众内使都脸色难看。官家用你是为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应奉两字?昨日回禀过来消息说今日有财货奉上内库当中。大家才在这里巴巴的候着,内库没钱,大家也凑不了官家的趣,正是苦恼。现在好容易有了额外进项,大家和官家一般,也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内库一旦有钱,官家就要营造花用,作为经手人大家也有所得。却没想到,这萧某人却是说大话使小钱的,今日两个胳膊架着个脑袋就过来了!
萧言看众人脸色难看,只是神秘一笑,凑近了些:“应奉天家财货,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总不宜于太过于大张旗鼓了些…………跟着下臣直入宣德门,总显得孟浪了一些…………五十万贯财货,半是金银纯铜,半是折抵交钞,交钞都是按四扣计,已经在下臣南薰门宅邸当中装车。诸位内使自去交割提取就是。另有一万贯,却是诸位内使茶酒之资,还请诸位切莫嫌少,咱们的日子,还在长远呢。”
几名内使顿时就转怒为喜,甚或是喜出望外。这萧某人果然有财神之目,一出手就是五十万贯!他许了官家是二百五十万贯一年的应奉。现在不过一个月功夫,就是五十万贯出手。一年下来,岂不要顶得上原来整个东南应奉局?要知道东南应奉局动用了几万人手,将江南糟蹋得乱七八糟,才支撑起这个场面。这萧某人轻轻巧巧,就有如许所得!
这几名内使都是跟在赵佶身边久远的,不然也不会勾当内库了。知道赵佶性子,原来不看好萧言,这个时候忍不住也要看好。只要他不去招惹不该惹的人,踏踏实实做好应奉天家的事情,只怕这几年内,没人能动得了这位萧言!
当下一众人分别行事,有穿先入禁中回禀官家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的,有引萧言入禁中的,还有内使带着手下赶紧去南薰门宅邸去提取这笔应奉天家之资。簇拥着萧言在宣德门外忙乱成一团。几名在宣德门外准备入内当值的文臣看着,心知肚明是什么事情。也只能在心底冷笑一声:“又是一个幸进之臣,却不知道能得意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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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就在禁中延福殿内,第一时间得知了内使回报过来的消息。堂堂大宋天子,顿时喜得忍不住搓手。
一国之君,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任何一个皇帝,哪怕雄才大略如秦皇汉武唐太宗,在风不生水不起的情况下,弄到一大笔收入,都要欢喜之极。天下万事,无钱不行。有钱就代表可以做许多事情。任何时代,能生财之人,都会得到相当重用。只不过赵佶欲望比其他人更盛,性子反而更真一些,在钱财上头比旁人更少一些掩饰罢了。
萧言出手,果然不凡。这才一个月功夫,就给内库应奉了五十万贯的真金白银!不象东南应奉局,好多都是花石器物等纲运过来折价。萧言一人力量,几乎就抵得过这东南应奉局了!
随着内使通传之声,赵佶收敛了一下欢喜的神色,在案后端然而坐。看着萧言迈步而入,恭谨行礼到地。
此时此刻,正当萧言之面,赵佶忍不住都觉得有点愧疚了。这么一个南归臣子,先在燕地拼命,将一场不可收拾的战事挽回,遮盖了整个大宋的颜面。现在回返汴梁,说实在的也未曾如何交接朝中之人,摆足了孤臣姿态。现在又尽心竭力的为他张罗财计之事。可称得上又忠又能了,自己对他,实在是略微有点凉薄了一些。将神武常胜军出外就是防范手段之一。心里面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不过这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必然要行之事。将他和神武常胜军分开,也是保全他的道理。将来再多加恩一些就来…………他一个南归之人,到了如今地位,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两人已经算是明里暗里,打过几次交道了。也不算是君臣陌生。赵佶微笑摆手:“平身罢,赐萧卿座。”
一名内使搬来锦墩,萧言小心翼翼的坐下。诚心正意,就等着赵佶开口。赵佶在上沉吟一下,淡淡道:“球市子财计之事如何?萧卿所言什么发债之事,现在又进行得如何?”
萧言坐直身子,朗声答复,在赵佶面前,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标准万分:“下臣惶恐,托圣人鸿福,一切尚可称顺手。球市子扩大以来,经营所得加了接近两成。发债之事,也粗有眉目。今年第一批债券已经发售得差不多了,实收入臣处,约有三百万贯,加上前些时日节余,总计四百万贯。这一大笔财货放在臣下这里,不成一个道理,下臣已经安排,就在这数日内,次第解入内库。今日第一批是五十万贯,今后几日,内库诸使,当得劳烦他们一二了。”
五十万贯这个数字,已经让赵佶笑逐颜开,欢喜了好一阵才算拿稳架子。没想到萧言劈头又扔出一个四百万贯这样一个金光灿烂的数字!赵佶脑袋嗡的一声,勉强稳住心神,盯着萧言死死的看了一眼,难道传言是真,这萧某人真是骑着黑虎南归于宋不成?难道这是上天送给朕一个聚宝盆?当年朕任用朱缅,还搅出了方腊之乱,一年应奉内库不过六七百万贯。伐燕事前,整个大宋帝国动员,才搜刮出六千万贯伐燕军资出来,还搞得国库空虚,现在都恢复不过来。萧言怎么就有这等手段?
赵佶当然想不大明白这个道理,哪怕萧言已经将他要用什么手段敛财,大体上已经回禀于君前。赵佶只是觉得新鲜可以一试,却没想到这些手段却有这么大的威力。
有宋一朝,民间财富的成长,已经是封建王朝的顶峰。但是动员社会财富能力,却远远没有跟上。后世比之宋朝还有不如,现代金融手段一旦滚动起来,这种滚雪球也似的效应是这个时代人所难以想象的。到了徽宗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