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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小事,只说是要把稚儿和晖儿接回来过年。”说话的时候,打量着女人的脸色。
提到了儿子,本来平淡的脸终于有了些起伏,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诸葛宸觉得有些尴尬,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接茬往下说。到底是女儿还小,在父母之间跳来跳去,才算是将冷冰冰的庭院多了一丝人气。
贞娘面上带着一丝惶恐从外面疾步走来,看到诸葛宸略微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这时候诸葛宸会在府中。迟疑着要不要把新近得到的消息告诉管隽筠。
“怎么了?”女儿还在逗弄着父亲手中的蝴蝶,索性把女儿交给男人,起身过去:“气色不成起色,出什么事了?”
贞娘嗫喏着:“奴婢有要紧事要跟夫人回。”
“这边来说。”起身到了一边:“怎么了?”
“奴婢听人来回话,说是有人当着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的面,陈奏咱们相府贪墨。不只是几处皇上赏下来的庄子,还有好些田庄是不上账面的。这也就罢了,还有说丞相手下的几位门客在外打着丞相的旗号,许愿说是什么官儿多少银子,最后这些现银银票都送到了夫人手里。只怕咱们府里的银子比大内银库还要多多了。”贞娘竭力压低了声音:“皇上听闻以后,脸色都变了。后来还是皇后娘娘宛转了几句,才算是遮掩了过去。”
“谁给你传的话,这话是谁说的?”眼睛的余光看向那边逗弄着女儿的男人,贪墨和买卖官职这件事,那个男人说什么都不会做的。再说自己手里流动的现银说什么都够了,绝对是犯不着再去做些叫人说不出口的事情。
“是先时仙儿安排在宫里的人,刚刚出来传的话。说是万岁爷用午膳的时候,有人在万岁爷面前说的。”贞娘还是有些魂不附体:“夫人,这件事别说有,就是没有被皇上知道了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谁说的?”说这话的人无外乎那几个,况且是帝后午膳,能近前的人扳着指头也能数出来:“给我去查,查到了重重有赏。还有,要是被人辗转传进去的话,也叫人查出来,谁是始作俑者。”
“奴婢已经叫人查到了,是皇后娘娘家的张继保。这话原是说给张贵妃听的,后来被张贵妃宫里的总管太监季英知道了。他就在背后说给宫里的人听,沸沸扬扬传到了万岁爷身边的汪皓汪总管耳朵里,才会在皇上午膳的时候说了出来。”贞娘庆幸自己打听得透彻,要不就是这样子问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明白。
“皇上当时怎么说?”听到这里,管隽筠舒了口气。因为既然是张薇身边的人传进去的,多半就没有好下场。皇帝最近对她的恼怒,日甚一日。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出事,本来就是自己在悬崖边走的人,这下只怕是把自己全都扔到悬崖下面去了。
“皇上气得脸色铁青,把汪总管狠狠斥责了几句。说是诬陷当朝宰相,其罪当诛。后来汪总管说是听人说的,皇后在边上坐着,就没敢说是建章宫传出来的话。皇后又在旁边说了几句好话,才算是遮掩了过去。”贞娘试探着看向管隽筠:“夫人,这件事到底是可大可小。咱们府里说什么都不会出这样子没王法的事情,若是皇上当了真,可怎么好呢?”
“行,我知道了。”捋了捋裙角:“这件事先放下,你到庄子上去一趟,就说是我说的,把今年的账目尽快收来给我。还有田租务必要涨上去,要是不愿做的人大可以不做,我不差那几个钱,犯不着犯小人舌头,要他们成日家在后头好好歹歹的说。”
一上午就在为这件事心烦,没想到还有人在皇帝面前传这些没来由的话,难道真以为自己是好欺负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
“等等。”管隽筠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听说有人打着我的名头,在外头拿着每月的月例银子放债,有这事没有?”
“奴婢不知道。”贞娘对上管隽筠精明的目光,眼睛闪烁了一下:“奴婢等会儿就找人去问问。”
“问谁?”管隽筠玩味地一笑:“你是每月到了时候就关了银子去发月银的,这个能够打着我名头放债的好事,除了你跟你身边的人,还有第二个?”
贞娘低头不语,管隽筠冷冷一笑:“贞娘,我自忖对你跟郭跃两口子不薄,每月的月银都是上上份儿。那些庄子上来的人,要见我要进贡东西,都要先过你们两口子这关,照理说送来孝敬的红封也不会少。怎么还要在上头打官司?让我落了个放债泼皮破落户的名声!先说说,这个月前银子的利息是怎么算的?驴打滚的帐,最后都是饱了谁的私囊?”
贞娘吓得一下跪在管隽筠脚边:“夫人,奴婢该死。”
“我问起来就是奴婢该死,先时放债收钱的时候,可是想过这话?那时候就不该死了,白花花的银子多好啊。谁不喜欢?见了银子就把利益根本都忘了?!”管隽筠冷笑着:“当我是不知道外头事儿,由着你们糊弄的主儿?只要我不问,丞相也就不问。每月拿着那几两银子的账本在我跟前走一遭,就什么都没了是不是!”
贞娘不敢说话,只是连连叩头。
“说说,收了多少利钱银子。”掸掸衣摆坐下:“府里每月的月银就不是一笔小数目。相府和西府里这么多人,不只是你们还有我跟丞相的,怎么你要比照着我跟丞相的例银来分,甚至要比我们多多了才安心?嫌银子不够花,就想出这么损的主意来!”
“收了两千两的利钱了。”看样子是瞒不过了,贞娘只好实话实说:“奴婢不敢再瞒着夫人。”
“两千两?!”管隽筠嘴角微微一翘:“只怕不止这个数儿吧!单是上个月,就是三千两的进项。而你们只怕放了有五个月不止了,两千两这个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你跟郭跃会去做!还不给我说实话,非要我把你的老底儿全都掀了才安心?!”
“夫人,夫人饶命啊。”贞娘吓得腿脚打颤:“实在是因为他在外头欠了债,想不出还债的法子。想着每月的月钱银子打从奴婢手里过,奴婢才动了这个心思。原想等着把债务还清了,就再也不做这个缺德的事儿了。夫人明鉴。”
第七卷 宰相夫妻 第十五章 决断
“欠了多少,难道这几万两银子都不够还?到了这当口你还要糊弄我!”管隽筠起身踱步:“我可是把话说在头里,你要是指望着自己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能够瞒尽天下人,日后再有什么纰漏,一股脑全都推到相府里,那就是打错了算盘。银子钱你们拿了,有不是我给你担着,这个如意算盘可是打得噼里啪啦响啊!”
“夫人,奴婢万万不敢。夫人开恩。”贞娘听到这话,脸都黄了。
“紧挨着祖茔旁边那个庄子里,多半都是你们的田产,不是么?只怕张继保知道的事情,多多是说的你们家的事儿吧!”管隽筠阴沉着脸坐下:“你还要我开恩,这个可是掉脑袋的事儿。我都给你们担着,谁给我担着!打从今儿起,你跟郭跃两个身上所有的差事全都蠲了。收回来的利钱银子,要你们送回去不可能,不过我知道应天府还应着你们两口子的两档子事儿,自己拿着钱去打点。出了纰漏或是有什么罪责,我一个字儿都不替你们说话。至于你们的庄子,把地契银票都给我交了来,这个名头既然是我背着,该怎么发落自然也是由着我来。你要是不答应不愿意也行,从今儿起就远远离了丞相府。我这儿庙小,供不起你们这两尊大菩萨。”
贞娘开始被她震慑了几句,以为不过是知道些皮毛,说什么都不会了若指掌到这个地步。没想到她居然知道所有始末,就连是田庄地契的事儿也都是一清二楚。而且应天府的案子,也都是先前就说好了,只要银子到手就没有他们夫妻俩的事了。怎么会在最后的时候,功亏一篑?
只要是这些事情被她知道了,就不要想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她是不会让任何可能往相府头上栽赃的事儿发生的,平时就没有人敢做这种事,要是知道是自己人做的,那就益发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夫人,奴婢还求夫人开恩。”不知道是谁做的耳报神,郭跃一路小跑到了管隽筠面前,看到贞娘跪在地上,伏地求饶知道事情不妙,紧跟着跪下没敢说话。
“大总管,这是怎么话说的?”管隽筠淡淡一笑:“从今儿起,你们两个都到庄子上去。不是想要回去种地做主子,好,我成全你们。所有差事全都蠲了,一两银子都不许带走。我想你们身上的银子钱也足够防身了,放出去的利钱,连本带利都不许再收回来。我这月不是放了月钱了,就连我和丞相的月钱都是你们两口子给拿出来,留骂名的事儿我担着,钱我也出了。这么好的事儿,我怎么就不会做了?!”
两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是她怎么说就怎么依,先时两人想着出了事不过是几十板子就了了帐,何况最近她也是三日好两日不好,肯定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再说这个放利钱银子的事情,也不是他们一个人再做,难道还担心被人知道?
“此事跟贞娘无干,都是奴才一人所为。”郭跃想要保全贞娘,竭力承认这件事是他一人所为。
管隽筠笑笑:“一人能得如此周全,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由着你们捏鼓?方才贞娘也说了,宫里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丞相贪墨。我看倒是丞相替你们夫妻两个背了这个黑锅,但凡有不是都是丞相替你们担着。若是有了好处,就是你们夫妻两个的。这个如意算盘真是天下第一好算盘。”
看她真的变了脸,夫妇两个都不敢吱声。只敢是跪在地上等着她发落,两人一直都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真的浮上了水面,管隽筠会怎么处置他们。没想到狼真的来了,而且是悄无声息地到来。前一刻还是笑语喧喧的言笑自若,下一秒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我也不要你们把吞进去的银子吐出来,不过以后想要再有任何沾着银钱边的事儿,这一辈子都没了。”仿佛是平日说笑的样子,管隽筠起身看着两人:“远远打发到庄子上去,要是在学着跟别人一样,绮媗跟何熙的去处就是你们的将来。”
听到这话,贞娘吓得变了脸。当时还在琢磨好端端的绮媗一家,怎么会被打发到了不毛之地的南中。后来听郭跃说起才知道,都是因为当初背叛了夫人,而且有连带着有了一堆躲不开的事情,落到那么个下场。这可是她陪嫁过来的丫鬟,自小在一处长大,还是这样的结果。而何熙,也曾经是丞相府数一数二的长史官,还不是一样不得善终。
“是,奴婢静候夫人吩咐。”悄悄扯了扯郭跃的衣角,两口子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不用细说也知道,丞相夫人从来说一不二的,何况又有丞相在后面做挡箭牌。凡是有什么,丞相出面谁敢不遵?
诸葛宸听女人缓缓说完郭跃和贞娘的事情,背着手半晌没说话。管隽筠翻看着庄子上各色往来账簿,还有他们在外放贷的利钱簿子。嘴角越抿越紧,只是看诸葛宸不说话,干脆自己也不说什么。手里的笔沾了墨汁,画了个圈儿便放下了。
“皇帝那边怎么说?”诸葛宸转过身看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要是涉及到这件事,她一向是不瞒着人的。不过很多时候都会是把自己放到无害的地方,尤其只要是跟皇后姐妹牵涉到,绝对不会让人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