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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隆运快吃,汤凉了就没有风味了,我可是好多年没有吃到正宗风味的曹婆婆肉饼了。”
朱雀门内的曹婆婆肉饼铺子内,人不算多,也就是五六张桌子上坐着食客,靠窗角落旁一张并不起眼的桌子边,身穿很普通布衣的王泽与裴昌对面而坐,一人一碗滚汤,中间的磁盘内放了五六个肉饼,王泽一面大口地喝汤,一面大嚼香喷喷地肉饼,嘴里不断地嘟囔着叫好,一副地道吃客的模样,全然不像一位主持国策的执政,更没有平日里的沉稳与含蓄。
“店家——再来一碗汤。”王泽飞快地喝完了汤,扯着嗓子斯文扫地地吆喝。
裴昌看在眼中,不禁笑着轻声道:“简直是个泼皮破落户,哪里像一位堂堂的执政。”
王泽畅快地呵呵笑道:“人生难得几回放肆,得放肆时须放肆,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好时辰。”
裴昌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泽一眼,遽然间,他有些同情王泽,又有些怜悯自己,暗自怀念海上那段艰苦却又自由自在的欢快生活,大伙一同面对凶险莫测的大海,一同享用得之不易的淡水,有思念家乡放声大哭的时候,有发现新大陆放声欢呼的时候。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质朴,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只有共同的念头——前面还有多久是陆地!
但是,一旦踏上了故乡的土地,全变了,人与人之间变的似乎有了某种生疏的感觉,看不到但能感觉到的隔阂,他有些恍惚,仓促间无法明白倒底是怎么回事?当他看到王泽方才的姿态,想到了他们年轻的时候,忽然原本模糊不清的事情变的清晰无比,这就是王泽从前所说的人性,是随着时间、地点、身份的变化在不断地发生变化的人性。这个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在庙堂在公厅的时候,王泽能有这时候的作态和放肆嘛?
既然王泽能彻底放下,自己为何就不能呢?
“也给我来一大碗——”裴昌一口气将汤水灌了下去,把碗重重地砸在桌上,拖着粗重的长腔大声吆喝。
“看来隆运是和我飚上了,看看今日你能吃多少张饼。”王泽完全沉浸在祥和的氛围中,无拘无束,与朋友之间任意调笑。
“那今日咱们二人就比比看,我这肚皮可是泼辣,天下间没有装过的东西可不多了。”裴昌笑道:“恐怕你要胀破了肚皮。”
他可没有吓唬王泽,十五年的海外奔波,半数之上的时间都在茫茫大海或是渺无人烟的荒岛海岸上,有时数日不得食,在寻到岛屿陆地时,上岸或有人烟之地,用金银货物换取吃喝,没有人烟的地方,带上刀枪弓箭,自取野味,往往是疯狂地饱食一顿,艰苦,但食量越发大了许多,王泽岂能是他的对手。
二人放开量一阵大吃,期间还不断地奚落对方,到了第七个饼时,王泽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反倒被撑的干呕不已,裴昌却悠然自得,又要了两个肉饼,吃的是津津有味儿。
“真是佩服,佩服啊!”王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裴昌,当看到他大嘴一张一合间,几乎半张肉饼进了肚子,不由地主地一阵反胃,几乎要把刚才勉强吃下去的饼子吐了出来。
“能在海上天天吃到如此美味,我可不愿下船去捉那些飞禽走兽,也不捕捞海中鱼虾。”裴昌飞快地将剩余饼子吃进肚子里,不过他也是有点难咽。
“天天吃着肉饼,你也不怕油腻,看来你真是被撑出了大胃肠了。”王泽笑呵呵地打趣,眼光随意瞟了一旁,却见低矮的窗户外面站了一个瘦弱的男孩,他身旁还有一个嬴弱瘦小的女孩子,看样子像是兄妹,虽然脏兮兮地但细细观看,男孩子挺英俊、女孩子也是个小美人胎子,而且是那双眸子是非常有妩媚流艳的光芒。
裴昌抿了口汤,刚要说话打趣,却见王泽的目光转向窗外,他顺着目光看去,触到这两个孩子,心中亦是凄然,低声道:“德涵——”
王泽回过头来,无奈地苦笑道:“无论做得再多,也不可避免有许多孤苦流离的孩童!真的是很无奈,哎——”
“好多了!你做的已经不错了——”裴昌说罢,转首高声招呼道:“店家,把外面的那两个孩子带进来,再上两碗汤,十张肉饼。”
跑堂的本不乐意两个脏兮兮地小孩子进来,以免影响了客人的食欲,犹豫着不去,
裴昌见他不动,从怀中摸出一张五贯的交钞放在桌上,道:“还不快去。”
跑堂见钱,而且是一张面值五贯的大钞,眼都眯成一条线,但他还是偷眼看了看掌柜,得到掌柜低头后,方才道:“二位客官稍后,小的这就去。”
“人心不古啊!”裴昌自嘲地笑道。
不多时,跑堂领着两个孩子进来,道:“好生侍候二位客官,不要乱跑。”
王泽挥了挥手让跑堂下去端汤上饼,柔声道:“小朋友——来、坐下。”
裴昌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小朋友’这三个字,感到颇为新鲜,饶有兴致地看了眼王泽。
两个孩子显然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官,都有些怯生生地不敢应诺,但两碗热腾腾地肉汤和香喷喷地肉饼,对他们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了,他们实在是饿坏了。
“来啊——吃。”
王泽话声方落,女孩子明显撑不住了,上去抢了两张肉饼大嚼,男孩子稍稍犹豫后也一手一个饼子大吃起来。
“坐下、坐下慢慢吃。”王泽和颜悦色地道:“不要噎着……”
二个孩子风卷残云,把桌上的热汤和肉饼一扫而光,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相,王泽眼眶一酸,险些掉下了泪水,饶是裴昌这般历经万里磨练的铮铮铁汉,此时亦是双目发红,不忍去看。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流落到街头?”王泽看他们吃完,仍是意犹未尽,女孩子还在恋恋不舍地舔着汤碗,又叫了几个饼子和两碗汤后,放低了声音问那个男孩。
男孩子噘着饼子,含糊不清地说着,女孩子一言不发,时不时地偷眼看着王泽,她显然已经吃饱了,仍是留恋这顿得之不易的美食,但吃相不像方才那般饥不择食,而是文雅羞涩了许多。
虽然男孩年纪尚小,嘴中吃着东西,说的含糊不清,但王泽终究是听明白了,天灾、也可以说是人祸,起因和他多少有些关联。
杭州王行升自从和他认了兄弟后,当然地有意无意地依仗他的权势名头,不要看在朝廷内他还有李纲等人牵制,如同走钢丝般地小心,在地方上他的权势与名望足以震慑很多守臣,使他们不能不有所顾虑。王行升正是利用这一点,几年来与凤凰山研究院合作,提供了大批研究经费,理所当然地得到了相当部分有利可图的专利,来圈地设置工坊,就这样造成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悲剧。
第九章
去年,王行升开始在汴梁开了一间制造禁军神臂弓和钢臂弩专用空心弩箭,这种弩箭是凤凰山书院的偶然之作,并不算什么高端的物事,只不过是将箭头一部分空心化,可以装置火药,提高弩箭杀伤力。富有商业头脑的王行升立即看准这种极有前途的弩箭,认定做为冷兵器的实心箭镞已经开始要淡出战场了,具有双重杀伤了的空心装药弩箭必然是日后禁军器械发展的主流,他马上出三万贯买下了为北侍军装备百万支弩箭的生产权,为了降低成本,在汴梁城外设置工场就近生产,仅仅一笔运输费用便为他增加进项何止三万贯,他岂能做赔本的买卖。
但建立工场就必须占地,汴梁城做为朝廷百余年的京城,人口密集、工商农牧发达,内外哪里有无主之地,还是王泽让李默涵出面,为王行升疏通开封府,以正常市价购置工场用地,其他的他就不得而知了。听这个男孩口气,定然是农户不愿卖地,双方发生冲突,面对已经把开封府上下打点一遍的王行升,农户根本就是告状无门,反被恶奴一阵毒打,含恨而死,一双儿女流落街头,土地自然被占用了。
“胡闹、胡闹,简直是胡闹,王行升做的太过分了,真不知他……”王泽又羞又怒,忍不住骂了出来,但下面的话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裴昌并不了解王泽与王行升之间的关系,但王行升隐隐跃居东南十大豪商富贾前列的名头,他上岸后还是听说过的,但他看王泽表情,似乎他们之间很熟。
王泽原本以为不过是买卖土地,给个合理的价格,不会引起太大的阻力,何况他也曾暗示过王行升,对于已经没有土地的农民,可以招入工场中做些杂工,却不曾想过竟然是这种结局。出了人命案子,他还被蒙在骨子,转念一想如今也不是处置这件事的时候,尤其是关联到自己,这件事一旦要闹开,顶然会遭到御史的弹劾,那些清流们可不问你是执政什么的,他们就是要抓你的小辫,重臣更是被他们盯的死死的,弹劾一个声望极高的重臣,尽管这些御史可能被外放,但还是可以增加他们日后升迁的名望。他在稍稍盘衡后,微笑着问道:“看你兄妹二人在外面漂泊也不是办法,这样吧——待会你们跟我回去,我在城里有处宅子,需要小僮打理些细活,小朋友愿不愿意?”
他们年纪还小,无法完全明白王泽愧疚的补偿心意,小女孩天真地问道:“有肉饼子吃嘛?”
王泽与裴昌相顾一笑,道:“有天天有,顿顿都有,有鸡、有肉、有鱼,而且每月给你们二百文零用钱。”
裴昌倒是一怔,他瞥了一眼王泽,二百文钱对于他和王泽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在市面的生民身上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等于一个最低级的校阅厢军或开封府低等公人半个月的响钱,给这两个十余岁的孩子,是不是有些过分!
“当然愿意了——”女孩子已经是喜笑颜开,虽然她年龄小,但也知道二百文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最少能让她不用再挨饿。
但稍长点的男孩子却警惕地望着王泽,毕竟流浪的生活是他得到了很多磨练,虽然仅仅十余岁,却已经拥有了超越他年龄的警觉,他不能不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感到诧异。他仍然对馅饼有着侥幸的心理,当下诺诺地道:“小子愿意卖身……但我妹子绝不……”
“不用卖身契,你们都不用卖身契,在我府上可以随时离开……呵呵——慢慢吃、慢慢吃,你们吃饱了再好好想想,汤都要凉了。”王泽依然是和颜悦色,他非常欣赏这个少年的机警。
“德涵——他们这样的孩子休说天下间,仅仅一个汴梁城或许就有上千人,你能收留的过来吗?”裴昌并不认为王泽的做法值得赞赏,他不置可否地道:“如今算是国内太平,比不得当初的江右离孤了!”
王泽沉思片刻,心领了裴昌的好意,但还是满不在乎地道:“溥浪城之战,番将董摩坷曾经说过一句话,‘有些事明知没有结果——但我们必须要去做!’我也知道永远不可能彻底让天下所有人温饱,但毕竟我们努力过,能够做的咱们竭力去做,也算是一点点力所能及的补偿,这就够了!”
裴昌悲怜地看着一脸无奈的王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待一脸焦急神色,匆匆进来的李默涵,愕然道:“文渊来了。”
王泽转首看了看已经走到身边的李默涵,此时他心中烦闷,更兼面前两个衣着简陋的孩子的凄凉身世,还有推脱给李默涵的过错,不禁没好气地道:“何事惊慌,成何体统?”
李默然微微愕然,他看王泽的脸色不对、口气不悦,不知发生什么事情让王泽态度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