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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泽压根就不吃张通古这一套,他压根就不相信完颜宗弼会再次举兵南侵,且不说完颜宗弼本人,金军根本就没有这个力量再次大规模南下,要是宋军依靠海船拼死据守河北东路沿海州郡,他相信金军不会这么轻松打到大河北岸,此时他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撤的有点太快了,应留下部分兵马呆在沿海军州,相信会守住一些坚固据点的,也可以增加与金国谈判的筹码。
“府州三州,朝廷决不放弃,完颜昌诚信投靠,朝廷必不会负他,泱泱天朝,可为邻,绝不称臣,岁币可按旧制增五万。”后悔归后悔,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事后诸葛亮未免太无济于事,王泽还是用他拿冷峻地目光,死死盯着张通古的双眼,面色沉凝肃杀,一字一句地道:“烦劳贵使知会都元帅,本相若是应允贵邦条款,那今日走出东华门,便会被满街的百姓唾骂,贵使易位而处,定能体谅一二。”
他说罢,端起桌案上的官窑青瓷茶杯,滤了滤茶叶,细细地品了一口,畅快地舒了口气,放下杯子的时候,目光温和了许多。
张通古亦不是愚顽不宁之人,他之所以狂妄,是挟金军军势余威,从谈判桌上捞取战场上不能得到的利益,当然里面也有他个人的虚荣心理。王泽的单刀直入,毫不留后路的话,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此行已经不可能有多大的收获。尽管他不喜欢王泽,更不喜欢这个虚伪拖拉的帝国,但他相信王泽对他说的并非虚言,对于一位执政来说,同意以上的条款,等于给自己在丹青史册留下抹不去的污点。
话能说到这个份上,说明王泽已经做好和谈失败的准备,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并不在意再次开战。
张通古不禁暗自盘算利弊,他深蕴谈判之道,和谈归根结底是要看双方的实力和各自的忍耐力,要真的打起来,南朝全力以赴,以目前金军的实力而言还真的没有太大把握,人心思定、军心厌战,连这次南征收复河朔也是竭尽全力才收罗了十余万大军,就是很多女真族将吏亦是不心甘情愿上的战场,他作为金国朝廷大臣,自然是心知肚明。
王泽见张通古面色变化、阴晴不定,料他正在思量轻重得失,也不言语,含笑等待着张通古的决断,他吃定张通古了,几天来,唯有今天他才算最舒心。
“今日时辰不早了,想必贵使惓乏,来日方才嘛,还是请回馆驿歇息,明日再谈如何?”王泽见张通古久久不能决,卖了个人情,但他也明白这个人情张通古却不一定领。
张通古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甚至有些沮丧地强笑道:“是啊!谈了许久,不觉真有些困乏,唉——岁月无情!,如王相公一般年轻气盛,老朽好生羡慕。”
说话间,口气遽然松下几分,全然没有刚才的霸道气势。
王泽起身拱手道:“贵使请。”
送走了张通古,王泽并没有回府,看了看都堂内的泥金座钟,已经快到午膳的时辰,他决定在都堂中用膳,午后小歇一阵子梳洗一番后,再进宫面圣陈诉今天谈判的内容。
第五章
当王泽在睿思殿面见赵谌,把今日与张通古谈话内容,大概地回禀天听后,木然侍立在侧,等候赵谌的玉音。看小说我就去
赵谌沉默半响,方才道:“王卿家,以卿家之意当如何?”
王泽摇了摇头,闭目道:“臣不敢妄自论断,望陛下定夺。”
赵谌目光复杂地看着王泽,他何尝不明白王泽在朝野中的势力,今日大宋的局面,也可以说是王泽独撑局面。令他不解的是,唯一能同王泽抗衡的李纲,近来在朝议的时候,似乎也与王泽有着某种程度上的默契。在他看来,这种两府的默契,对皇室并不是好的兆头,只能使王泽的势力进一步高涨。军国大事由他的母后朱影把持,外朝几乎让王泽垄断,他在朱影面前几次隐讳地提出,自己已经成年,应该处理军国大政,朱影似乎也很赞同他的想法,但每次都不了了之,全然没有下文。
他感到王泽很虚伪,明明全权操办议和大事,却迟迟不愿拿出定策,反倒是日日向他禀奏。金国和谈条件苛刻,朝野反对之声甚大,竟然让他独断这种奇耻大辱之事,这不是将是非向他这个皇帝头上推嘛!
“既然王卿家按制主持和谈,那就由两府会商后,再呈太后定夺吧!”赵谌脸色毫无表情,一双空洞地眼睛直直地看着殿门方向。
王泽一怔,不想赵谌竟能说出这等深邃的话来,平日里当真是小看了赵谌,总以为他还是个孩子,不知不觉间,小皇帝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有自己的政治理念了。或许自己从议和一开始就错了,不该事事都请赵谌独断,时间长了就是中资之人亦是会看出名堂,从而形成逆反心理。
“陛下,乃天子,军国大事理应决断……”
“军国大事自有太后与两府执政决断,王卿家若无事,朕与韩国约好打马球。”赵谌似笑非笑地打断王泽的话,左顾而言他道:“若卿家有暇,不妨一起前来。”
王泽忙躬身道:“臣不敢,臣先行告退。”
出了睿思殿,王泽缓步而行,心中不断揣摸赵谌的心思,全然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可人儿。
“原来是王相公——相公有礼了。看小说我就去……”
“呃——”王泽回过神来,眼看着一张俏丽的面孔映入自己的眼中,来人是韩国公主赵柔嘉,他身为朝廷执政,地位在藩王、公主之上,只是稍稍半礼,道:“下官见过公主。”
赵柔嘉那双令王泽熟悉而又为之惶然的秀眸,那抹游离如清溪流水般地清光,全然洒在他的眼中,好熟悉剪水秋波,只是多了几分青涩和做作的妩媚娇态。
有了重新衡量赵谌的心理,王泽不再以看待小孩子的目光,对待眼前这位容颜明媚、有着绝代铅华的公主了。
“王相公这是出宫回府还是……”赵柔嘉的笑颜,简直如复制朱影一般的娇媚,但那份笑容中多了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媚色,少了几分凄绝之美丽。
王泽并不回答赵柔嘉的话,反倒浅笑温声道:“公主这是去面见官家?”
赵柔嘉并不回避王泽的问题,直言道:“是啊——官家日夜操劳国事,做妹子的当然要为兄长分忧,母后交代,平日里要多陪伴官家出去走走,散散心。”
“小丫头好深的心机啊!”王泽笑吟吟地望着这位如花风华的美丽小公主,暗自惊讶,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一句日夜操劳国事,道尽对皇帝不能亲政的怨恨之情。
“那公主请,陛下正在睿思殿,下官告退。”
“王相公请——”
王泽目送着赵柔嘉的背景,自己陷入沉沉的思索。
不妨中,赵柔嘉回首,若有所思望了王泽一眼,眉宇间,多出了些许阴郁还有一抹连她自己亦是无法品读的异样。
王泽并没有看到赵柔嘉的眼神,他的背脊阵阵发凉,一日之内,他感触颇多,皇帝和公主都长大了,言语中,隐隐有对他的戒备、甚至深深的怨恨,这不是好兆头。
他打了个冷战,懵然想起要和朱影见见面,好好谈谈一些事情。
当朱影正在大内御苑内散步,内侍禀报王泽求见,便传旨宣他觐见,在内廷花苑中接见王泽。
“有什么事?这么慌张。”
朱影在池边一处临水回廊尽头接见王泽,在屏退左右后,她看到的是脸色恍惚不定、精神有些不集中的王泽。
好半天王泽在闲聊中逐渐恢复,左右四顾无人,也就放心地坐在朱影对面,双目还是流露出浓浓的忧思。
“朱影,你觉得,他们两个……官家和柔嘉,已经长大了没有?”
朱影面色由春意盎然瞬间转为慈祥柔和,浓浓地笑道:“真希望他们长不大,咱们都被他们赶老了,但岁月真不饶人啊!”
说着,那双令王泽如痴如醉、神不守舍的眸子,却黯淡了不少,尤为逝水年华而忧伤。
王泽神情有些痴迷地望着她,这双充满淡淡忧思的秀眸,令他每每想起那世,湖心亭那位将鞋子抛在一旁的女孩,她眼神的点点波澜,每时每刻,都令他回味无穷。
“你在想什么?”
“啊——”王泽回味过来,脸色微微发窘,不太自然地道:“我在想湖心亭,周二。”
朱影那张俏脸忽然飞上一摸红晕,双眸羞涩地看了眼王泽,颠道:“还记得啊!”
“怎么会忘了呢?记的秋月白……”王泽察觉自己失言,忙止住话音,他极力压抑住自己胡思乱想,正色道:“今日方才面呈官家和谈之事。”
朱影仿佛忘了秋月白这个名字,直直望着王泽,低声道:“让你一个人但这副重担,我也是日夜睡不安稳,不知你能不能承受得了。”
王泽轻轻摇了摇头,浅浅笑道:“无妨、无妨,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朱影幽幽叹息,真不知如何对他说才是。
“这次金峰算是打错算盘了,他以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为女真人榨取多少好处。”王泽面色冷然,言语间又不失沉稳。
“无论女真人要什么,这次议和代价定然不小,任何主持签订议和条款的人,都将面临士人非议。我知道满朝文武有能力促成议和,并非只有你一人,为什么你偏要强出头呢?”
王泽苦涩地笑了,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当然也不想回答。
“你倒是说说,这些时日来,李纲在政事上对你可是一反常态啊!”朱影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王泽,试探着问了一句。
王泽摇了摇头,道:“李伯记是性情中人,不失为朝廷栋梁砥柱,只是为人过于耿直,不善权变,有些事情当面说开了,反而能得到他的理解。”
朱影微笑着道:“送李纲座钟,不会是另有深意吧?”
王泽眼中闪过些许惊诧,随即脸面挂上淡淡的笑容,身子有些前倾,神色故作神秘地道:“那是计时器——”
朱影愕然,那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王泽,似乎领悟了王泽意思,当下袖口掩唇轻轻笑道:“倒难为你了。”
一切自在此言中,二人目光交汇,仿佛心有灵犀般地笑了。
“对了,柔嘉也不小了,十九岁的大姐在别人家里,早该出阁了。”王泽顺着朱影洒来的眸光,柔和地道:“再说,也不能让范家大哥久候待主啊!”
“说的是啊!”朱影有些失落地道:“总是舍不得柔嘉出宫下嫁,反到险些耽误了她。”
终于进入今天来的主题了,王泽却暗自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愧疚,毕竟对于赵柔嘉个人而言,朱影是以一个母亲的关爱考虑赵柔嘉的终身大事,而他则是从政治利益方面来对待柔嘉下嫁,其中还有对已经成年后辈那隐隐的担忧。
“女孩子大了,总不能任由她待在宫中,你看这事今年便给办了,如何?”王泽再三想了想,决定还是为了稳妥起见,及早把赵柔嘉送出宫去,免得它生出什么事端来。
“也好,待南北议和后,就置办柔嘉大婚,要风光大办,以示盛世。”
“盛世……”王泽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缓缓地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朱影的意思很明了,她却是在成全王泽,在南北议和后,定然会引起士人对王泽的评击,隆重操办公主下嫁,转移士人注意力,以最大限度减轻王泽的压力。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朱影感觉王泽今天来的唐突,言谈间似乎犹犹豫豫。
“哦——”王泽在瞬间决定,还是不要对朱影道出自己对赵谌和赵柔嘉的担忧,毕竟还没有到一定要解决的程度,不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