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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再来一壶米酒,还有一碟清蒸鱼!”花艳骨一拍桌子,转头吼道,趁着掠影的注意力移到店小二身上,她连忙抄起筷子,将那堆肉赶回碟子里……
掠影头也不回反手一夹,手中木筷便将花艳骨的筷子夹住,然后稳稳的将它移回去。
“别挑食。”掠影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她,“只吃蔬菜会长不大的。”
他用师傅的脸,说着师傅最常说的话……
于是从鱼香楼走出来的时候,花艳骨揉着肚子,两眼无神,步履维艰,气息奄奄,看样子随时都会吐出来。
三姑六婆又闲着无聊在茶楼上唠嗑,见了此幕,大声嘲道:“唉哟那不是花艳骨
么!”“瞧她那样子,该不会是怀上了吧,啧啧!旁边那个便是她偷的汉子吧!”“家门不幸啊,我若是有这么个闺女,非打死她不可!”说着说着,一堆花生壳就从她们指间弹出,自楼上纷洒而落,打在花艳骨的头上。
花艳骨眉头一簇,刚要发怒,就看到一道黑影从她身边刮入茶楼……
定了定神,她心道一声糟糕,是掠影!
“刀下留人!”花艳骨火烧尾巴似的冲上茶楼。那几个八婆是死是活她不在意,不过当街杀人最少也得流放三千里啊!
楼上的茶客们早就把三姑六婆那桌空了出来,远远的看着前方杀气外露的黑衣少年。
只见掠影神色淡然,仿佛提狗一样把三姑提到窗口,脸上的表情淡漠的仿佛看尽生死:“你扔她花生,我就仍你。”
“别别!少侠饶命啊!”三姑涕抱着他的胳膊,杀猪般的嚎道,“少侠,刚刚你站得太远了,老身没有看清楚,所以说错了话,现在老身重新说过……啊!瞧你这脸,这腰,这身手,十里八乡挑不出个比你更好的!以我十八年的媒婆经验看来,你跟花家丫头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你上辈子若是霸王,她便是虞姬!你若是后羿,她便是嫦娥!你若是牛郎,她就是织女啊!少侠打个商量,你放了我,我免费给你们两个保媒怎么样?”
眼看这老货越说越不像话,还话里有话,里面说的那几个男女都是些什么下场啊?霸王别姬,嫦娥奔月,牛郎织女干脆生别离了!
花艳骨揉揉眉心,上前将他二人分开,然后领着掠影出了酒楼,身后茶客们从楼上探头探脑,指指点点,而三姑六婆则抱成一团,抖的和鹌鹑似的,看掠影的眼神就像在看鬼。
茶香溢满江南巷,执子之手花下行。
七月紫薇花开,葱葱绿意间,一串一串的紫薇爬过墙头,盛放之姿,宛若娟秀恬静的少女坐在墙头,淡黄色的裙裾随风摇曳。零落之姿,仿若香雪初降,淡淡鹅黄落在花艳骨的头上肩上,带着一丝一缕的幽香。
“你太冲动了。”花艳骨牵着掠影的手,匆匆往家里走,“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特别是一群闲得发慌的女人!她们杀不了你,可却能每天恶心的你吃不下饭。看着吧,明天关于你的谣言就会传遍整个镇子,什么三岁偷看小媳妇洗澡,四岁踹寡妇门,五岁坑蒙拐骗无所不能云云。”
“我不在乎。”掠影微垂眼眸,看着两人交错在一起的手指,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她们光顾着说我,就不会说你了。”
“……你……”花艳骨哭笑不得的转身,身后紫薇花摇曳枝头,明丽碧天霞,独占一园春,“我就给了你点饭吃……”
“这世上,只你在乎我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吃饱。”掠影伸出手,轻轻扫去她肩上的落花,平静的说,“你把我当一回事,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粗糙的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花艳骨的脸颊。
若说她的脸颊清冷如初冬之雪,那他的手指里便藏着初夏之炎。
一点红晕自他指尖绽放,然后迅速在花艳骨脸上晕开。
“行了,我知道了。”花艳骨连忙垂下头去,想想觉得不够,又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嘟囔道,“君赠我真心,我便还君真心就是了。以后,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掠影跟在她身后,恩了一声,从来都是平板无波,宛若一潭死水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浅而易见的温柔。就仿佛是死水泥潭中伸出的一段花枝,缓缓舒卷开一瓣清净白莲……
“同我去买几尾鱼。”花艳骨唇角一勾,略略回首,“晚上我给你做糖醋鲤……”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顶素帷小轿,与她擦肩而过。
流风轻拂,掀起淡青帘幕,轿中人惊鸿一瞥,车帘便已落下。但那一下已经足够花艳骨看清轿子中坐着的人了。
“这不可能!”花艳骨望着那轿子离去的方向,整个人如遭雷击,眼中写满了震惊,仿佛看到了全天下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以及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掠影看了看那轿子,又看了看她,右手按上剑柄,沉声道:“可是仇家?”
花艳骨魂不守舍,抬手制止了掠影,她用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快!回去!”花艳骨低声喝道,神色凝重道,“出大事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这厢他二人急匆匆的往红药堂赶,那厢,轿子已经落在了顾府前。
是时,顾朝晖正在赵如是的闺房内处理账册。
赵如是伺在一旁,为他研磨添香,偶尔间还会帮他处理些不那么重要的账务,倒也算得上是夫唱妻随,其乐融融。
“我的莫愁居然还擅长这种东西,当真叫为夫吃惊。”顾朝晖见她将账务处理的井井有条,显得极为高兴,抬手勾起一只夜光杯,饮了一口葡萄酒,然后轻佻的勾起赵如是的下巴,将酒渡进她嘴里。
赵如是被呛了一下,一张俏脸顿时嫣红如桃。顾朝晖看着眸色一深,暧昧一笑,垂首咬住她的耳垂,低语道,“好莫愁,今夜,为夫必定要好好奖励你。”
赵如是心中甜蜜。
她本就是赵府长女,母亲是赵府主母,主持府中一切内务。她跟在母亲身边,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育,管账御下,皆有涉猎,处理起这些小事来,自然是不在话下。即便是叫她管理整个顾府,也难不住她。
痴痴望着顾朝晖的侧脸,赵如是心道:“最后一名侍妾也遣散了,从今往后,家里只有夫君与我。往后,无论贫贱富贵,都有我陪着他。我要为他打理账务,让库房里的银子绢丝越积越高。我要为他管理内院,让家里井井有条。我要立私塾,请当代大儒来教导族中子弟,三代之内,必能叫他脱了暴发户之名,五代之内,必成钟鸣鼎食,诗礼簪缨之家。我愿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只求与他不离不弃,相伴白头。”
顾朝晖将她的手指牵向自己,轻轻吻着她涂满凤凰花汁的手指,笑问:“这样看着你的夫君作甚?我可受不住这样的勾引,再看再看,我就只好白日宣淫了。”
赵如是噗嗤一笑,将自己的额头触过去,抵在顾朝晖的眉心。
顾朝晖扭了扭身子:“干什么?”
“别动。”赵如是声声切切,“听我娘说,夫妻二人若能日日如此,佛祖见了,便会许此二人生同衾,死同穴。”
“求他不如求我。”顾朝晖大大咧咧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为夫许给你便是。”
赵如是豁然抬头,看着他的双眼,灿如上元节的烟火:“真的?”
我以真心赠君,君果以诚意还我?
顾朝晖哈哈一笑,刚想说些什么,门扉已被吱呀一声推开。
石榴窗明透轻纱,一名白衣女子立在门前,含笑看着他们两。
与她四目相对,赵如是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这不可能!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尖叫,这不可能!
绣着白玉兰的绣花鞋踏入门槛,那白衣女子款款而入,朝顾朝晖福□去。
“夫君,妾身回来了。”她恭恭敬敬的说,“之前不告而别,实为回家省亲,顺道去了一次普陀山,为夫君上香祈福……”
“哦。”顾朝晖冷淡的打断她,然后将赵如是拉到身边,对她说,“这是我新纳的小妾,名字叫莫愁,平日有她陪着我就行了,你没事别来找我。”
“是。”来人转向赵如是,清秀淡雅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秘莫测的微笑,“见过妹妹了。我是顾郎的正房夫人赵如是,这只镯子,便当做你我的见面礼吧。”
赵如是恍然未觉的看着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在照镜子,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在做噩梦,直到她扯过自己的手,将一只翡翠镯子套上她的手,她才浑身是汗的醒过神来。
眼前女子,居然生着一张与过去的她一模一样的脸。
就仿佛,披上了一张名为赵如是的美人皮。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本王终于尝到了空调的滋味,兴奋的开了一晚上,结果到现在还在腹泻。。。这是神马!这到底是神马!贫穷命么!!
☆、第四铁律惹风波
“你是谁?”
寻了个由头从闺房内逃了出来,赵如是寻到那女子,劈头盖脸的便是这么一句。
那女子背靠黄梨木椅而坐,右手端着一只青瓷茶盏,另一只手提着茶盖,轻轻的划拉在杯沿上,然后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才微微抬眸,不咸不淡的笑道:“我是赵如是。”
“你说谎!”赵如是气的双肩发抖,却有苦难言。
抬手挥退下人,那女子站起身,玉兰色的裙裾拖曳在地,她打扮的极是素净,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簪子挽起,发簪顶端,一枚东珠散发出点点幽寒。
缓缓绕着赵如是转了一圈,她略带嘲讽的笑道:“妹妹生得好模样,好身段,也难怪夫君为了你一句话,便将宅里所有侍妾都给散了。想来只要你在一天,夫君就不会多看我一眼。”
“住口,谁是你妹妹?”赵如是冷冷的打断她,“夫君是我一个人的夫君,你算什么东西?”
“对,我不算什么东西……”那女子慢慢凑到赵如是脸前,与她脸对脸,鼻对鼻,眼对眼,然后,五官瞬间扭曲在一起,狰狞的面孔仿佛森罗恶鬼,阴冷狠厉的吼道:“你又算什么东西?赵如是!你以为只有你能交上好运?你以为天底下的好事都要被你一人占尽么?你能碰上画皮师,为什么我就不能!你能换皮得新生,为什么我就不能!”
赵如是被这话惊的倒退一步,心里一个声音凄厉响起。
花艳骨,可是你做的好事!
红药堂内,静室生香。
灯影之下,花艳骨掀开绘着玉兰花的檀木盒,但见香料干花,却偏偏不见了里头最重要的东西——赵如是的美人皮。
“第四铁律……”花艳骨喃喃自语,神情恍惚,眼前一切事物皆化朦胧,只有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
她想起了两年前,与大师兄同行出师之礼的那天。
焚香沐浴,清净身心,盲眼侍者为他们换上袖口纳着瑞草纹的白衣,又有稚女以狼毫点金粉,在他们足下画上一道道金黄色的符文。
白衣金纹,意蕴手捉白夜,脚踏黄泉。
从此无畏无惧无忌,方能逆天改命,成就一代画皮师。
万事俱备,吉时已到,却偏偏少了最重要的一环——师傅不见了!
花艳骨与大师兄在祖师牌位前等了三天三夜,满腔热血都等成了冷血,那年腊月又是天寒地冻,衣食无继之下,只能靠桌上的贡品活下来,并且一边吃一边思考着,怎么把偷吃贡品的罪责全部归到对方身上。